《无畏之歌》十二个太阳

16、Chapter16 花开花落（1）

　　天刚鱼肚白。太阳升起处的山头一片火光乍现，犹如将士拔刀，用鲜血染红天空洁白的布，逆天而行，诡异而神秘，钟傅站在拂钟山庄的最高处，那个钟楼。他对发生了什么既困惑又明白，直到罗湃前来禀报：“主子，齐天国进攻了。”
　　他点头并轻笑一声。昨儿还是他父亲的忌日，今日就举兵，这节奏太快，杀戮太无情。
　　终于，“传令！”他下令，“大军准备好进攻，但不得轻举妄动，听我调遣!”

　　双方交战至两国之间的良女山。你砍他，他杀你，一剑接着一剑地刺进心脏，砍掉头颅，反正不是我活你就得死！弹指之间，战争挥霍的是普通人的性命，满地的马革裹尸，染红了整座山脉。
　　打了好几个月，双方僵持不下，渐渐地都疲弱起来。齐天国大将军许扶风拍案而起：“朝钟国的人怎么还没来？”
　　“大帅，他们大军被困于流云河，与龙凤国大军大战了三天三夜。”他不知道，那是朝钟国的计谋，特地安排一批扮作龙凤国的大军与他们作战。
　　“墙倒众人推，我就知道，他们会助我齐天大国，啊哈哈哈！来人，帮我准备，我要上场，取了那龙凤国将军莫邪的脑袋！”
　　秋风薄雾蒙，细沙卷尘风。战鼓一字开，遥闻□□声。只听战鼓齐鸣，号角连天，两人交战正酣，打了十几个回合仍不见分晓。莫邪被许扶风挑伤胳膊，一剑落地。他仍很不服气地说道：“哼，你兵器厉害又不是你厉害，我没输！”一个挺戟，莫邪被挑下马，一命呜呼。

　　齐天国跃过这座山，大将军许扶风将它改名为“齐天山”。他心里不屑地想着“良女山”，良女有多良？她不过是被父母许配给了不爱的人，被以为会跟自己远走高飞的人抛弃，就在寒冷的冬季独自上山，在雪花中埋葬自己，她真傻，不会变通，为了不爱她的人。
　　然而就是有这种人一头撞到死也不后悔，她是勇敢的，追求自己想要的。

　　龙棠睡去，韩奕就待在他的身旁，沉默地看着他的模样。
　　“怎么样了？”龙棠拍拍趴睡在床头的韩奕。
　　“对不住，臣失态了。”他默默擦擦他嘴边的哈喇子
　　“他们占领了良女山。”韩奕又是淡淡的回答。
　　他看着他，没有答应，“陛下......”
　　“哈哈哈哈哈！”龙棠大笑，“这千年基业，说倒就倒了！我有罪！”
　　“不是这样的，陛下，你还有鸽儿，她会做到的。”只有龙棠的发疯能让韩奕稍微激动起来。
　　“不行！我与你说多少遍了，不能让她报仇！我要你看着她平平安安地活一辈子，远离世俗人烟，答应我，奕！”
　　“好，好，我答应你。”韩奕的领子被扯得紧，一个“奕”字让他愿倾其所有，不论殊荣。
　　“绝城河，有此河在，我龙凤朝可保百年安宁。龙棠，父皇做的不够好，你要以天下为己任，替我完成列祖列宗的遗愿，龙凤朝千万不要让他人夺了去！”龙棠的梦里龙天佑的循循教诲，他不会忘，不敢忘，只是他做不到。

　　龙棠回忆到，那年，草长莺飞，正是太子的他，风华正茂，好游玩于人世间。那日，他与友人走散，在丛林里牵着马迷了路。
　　河边有一女子在浣衣，她有着清秀的眉目，落魄书香世家的独女，安静，乖巧，笑起来，酒窝淡淡的，好不吸引他。虽是第一次相见，他们似已经很熟，人海茫茫，像是在哪里见过，奇怪得很。他好奇地微笑着上前搭讪，问她回家的路，不知为何，想与她永不分离。
　　此时，阳光正好，两人幸福快乐地生活了好几年，生下了一个女婴，左脸有缺陷。即使是这样，俩人对她仍是疼爱得不行。
　　“书兰，我对不起你。”他是龙凤国唯一的继承者，他必须担起皇帝的重任。
　　“既然你娶不起我，当初，你就不应该来认识我。龙棠，我不恨你，我只是恨自己，我为什么那么无用，连一个我爱的人也守护不起！永别了，龙棠！”听说，她后来病死了。

　　“书兰，你是对的，自那天我坐上这个位置，就没有一天的生活是安稳的，没有一天是开心的。入土为安，我会带走秘密，我不会让鸽儿重蹈我的覆辙!我来见你了！”
　　得不到，忘不了，这场梦，放不开，只要曾在岁月中相遇，那一切就足够了。

　　龙凤朝公历1644年，夏季，龙凤朝的最后一位君主驾崩，因病而死。

　　鸽儿，在朝钟国攻入城门之前，被韩奕拖着跑，小兮提着大包小包紧随其后。朝钟国一出兵便大败龙凤国与朝钟国的军队，攻进城里，夜晚一把大火红彤彤地烧了起来，火势蔓延飞快，正以龙虎之势窜入龙凤宫各处，宫里顿时乱作一团。
　　“哥哥呢？姐姐呢？他们去哪了！”她甩开韩奕死命抓住她的手。
　　“暂时还不能告诉你。”韩奕的脸极其煞白，全身都灰了。
　　“一叔，你怎么了？”鸽儿才发现他的不对劲，放弃追问。
　　“不好，他们打过来了，鸽儿，韩叔叔，我们该走了！”他们仨只能从龙凤宫的后门逃走，龙凤朝战事意识与防御都薄弱，连一条密道都没修筑过。
　　“我们被包围了！”前方，后方，侧面都是人，有些在打斗，有些在逃跑尖叫，有些倒在了小兮的脚边。就在此刻鸽儿的身后冲上一个士兵想取她小命，被韩奕一个转身的毒针刺破喉咙，便倒在地上不停抖动起来，喉咙鲜血喷涌而出。
　　这不是她第一次看见血流，却是她第一次看见人死，她拼命扯住韩奕的衣襟下的剑，不敢动弹。
　　“别怕！”他让剑出鞘，轻轻伸手，一步一个。
　　“小兮！”随着鸽儿一声魂断，小兮的心脏被刺穿，鲜血溅到她的脸上，浸透了她的双眼，眼前一黑，是韩奕捂住了她的双眼。
　　“啊！”
　　“一叔，救我！”
　　“鸽儿！”城墙突然倒塌，相隔这一人与那人，恐慌，悲伤，着急不断攻击他们心里的防线。

　　“呜呜呜......”
　　钟傅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坐在石凳上，整了整浑身脏乱的地方，一抬头看见一小姑娘在趴着哭。
　　“呜呜呜......”
　　真是嘲笑，现在该哭的是他吧，这么大的皇宫，花了好几个时辰，仍是找不到龙冉：怎么办？她，真的被齐鲁石带走了？生死未卜，他不知要怎么做，是该去救她，还是等待攻进齐天国的那天。他真没勇气做自己想做的事，况且，他现在分身乏术。等完成现下的任务，他要带着龙冉远走高飞，再也不归。
　　他的脸颊上，还有一条未干涸的血迹，身上的更是数不胜数。从天明杀到夜晚，他不知杀了多少人，自己却没有一处伤，那是他人的血痕。师傅教过他，不要平白无故地杀人，他不知道他杀人是否有个恰当的理由，保卫江山？他明明是在做侵略的事；储君的责任?哼，他还不想要这个无名无份的东西，要么，让他真真正正担任大任，要么，让他退出这一切。他选择后者。

　　“你别哭了！”他对她嘶吼，他看见她一抬头后伤心欲绝的眼睛里的滚滚泪珠，一脸的泪水，湿透了衣领。不知为何，看着这样动人的眼睛，他便从怀里拉出一条绢帛，为她擦了擦，“别哭了，哭，让人伤心。”
　　“你......”鸽儿叫不出来他的名字。
　　他看清了她的脸，“鸽儿？你叫鸽儿是吗？”
　　“嗯。”她扯过他手里的绢帛，自顾自擦起来，根本不管钟傅在讲些什么七七八八的，因为他在支支吾吾的，想问龙冉的事又不敢问。
　　两人双双陷入沉默，被她的问句打破，“为什么要攻城？”
　　“打仗这种事，没有对错，也就没有因由。”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不要脸。”
　　“倒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想和你讲话，走开。”她曾回到龙腾殿想看看哥哥在不在那，但早就人去楼空，只剩一屋子的灰烬。所以，现在的她，是十分落寞的。她不敢回到旧地给小兮收尸，与一叔走丢，使她更手足无措。
　　“那让我和你讲吧。朝钟国看起来很不人道对吧，说要帮助齐天国，结果把大军的头一掉，反而砍杀齐天国。把齐天国杀了之后，又把龙凤国做掉。你说厉害不厉害？一箭双雕，渔翁得利！”钟傅看鸽儿听得津津有味，便继续说了下去，“说不攻城门，之后又要攻......”
　　“？”鸽儿忘了哭泣，瞪着大眼睛等待他的故事......
　　伤心决堤，父皇在众将士，在龙凤城城门口扇了他那重重的一巴掌。你知道的，男人的手掌是强劲有力的，这一巴掌下去，不说力道，不说断筋断骨，就说这尊严，众人面前，他的面子往哪搁。
　　“你疯啦！还不快命你的人打开城门！”
　　“父皇，说好的，留这一城的人性命......”
　　“竖子！”
　　“啪......”
　　“朕命令你！打开！”
　　“喂......喂！”她的喊叫让钟傅从回忆里清醒过来。
　　“你痴呆啦？”
　　“没有，突然想到一些事。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的哥哥呢？”
　　“不知道。”
　　“看来，他也没多爱你。”他逗趣道。
　　“别胡说！”
　　“他只是去了其他地方没有告诉我罢了！你......”钟傅疑问，“什么？”
　　“你现在能陪我去做一件事吗？我需要你。”
　　在将军呼集合之前，钟傅看到了鸽儿瘦小的身躯怀里抱着一具尸体。

　　归汝城，归女宫。
　　龙冉看着站在她对面的小子，他们的身高不相上下。
　　彭泽背着手倾身把脸凑到龙冉的眼前，“要让我告诉你也行，毕竟我费了这么大的劲救了你，你也要知恩图报不是？”他不禁赞叹：她真是这个世上我见过的最美的人了。
　　“你要干嘛？”龙冉原以为她会拒绝，或者扇他一大巴掌，“我的贴身婢女呢？”
　　“哈哈。我逗你玩儿呢。你婢女，快来了。”
　　龙冉看着他疯疯癫癫的样子，这细皮嫩肉的小子也没这么难相处，倒是搞笑极了。当她她被他戴上牵着跑出宫殿，为混淆视听，有好几个与她一个打扮的与他们一起奔跑。
　　他牵着她的手，将她拉上马。这匹马，穿过无数偌大的宫殿，踏过无数冰冷的石砖，打破无数青春的坟墓。所有的一切都涣灭了，只有两人一匹马的陷落。
　　不知为何，那坚固不可攀的城门为他们打开，他们得以逃脱。有时，嫉妒不一定带来坏事，然而你需要极大的运气。
　　当龙冉回过神来的时候，彭泽已经不见了。
　　“公主！”
　　“沁水......”在陌生境地的相互扶持是最珍贵的安慰。
　　“公主别担心，这里是归女宫，我们很安全，可以在这里住上几天。幸好二皇子对我们很好，什么吃的穿的一样也没少我们的。”
　　“什么安全不安全的，我们该回去了，龙凤国怎么样了，莫邪将军......”龙冉心想那小子到底给了她的婢女什么好处，净说些夸奖他的话。
　　沁水觉得有必要说出实情，长痛不如短痛，公主迟早也会知道。
　　“公主......我们回不去了。”沁水强忍泪水，在龙冉的面前，故作坚强。
　　“你在说什么？”
　　沁水支支吾吾，想说又不忍说。
　　“什么回不去了？你快说啊。”
　　此时的龙冉最需要的是扶持，有一个人默默站在她的身边，沁水给了她最大的安慰，让她坚持到得以送龙棠启程。

　　灵堂笼罩着一层黑灰的薄雾，她望见一具棺材，一身缟素的她奉上两只香，面无表情：小棠，你一路走好，我定会找回鸽儿，龙凤朝千年基业我定也会夺回来，我定会为你报仇！
　　龙冉绕了一圈，望见齐嫣快要哭晕过去的模样，到李禾身边坐下一齐为龙棠烧纸钱。
　　“长公主。”
　　“起来吧。我已不是什么公主。”
　　“小冉，小冉！”乍然，齐嫣不知发什么疯，往她身上扑去，拉着她的手叫嚷着，在场的还有朝钟国的一众婢女奴才，“是他们！是他们害死了你的大哥！快啊，你干嘛干坐着，把他们全都杀了！”她的眼睛是上三白眼，一个阴险粗暴让她看起来全是眼白，无比骇人。她本是齐天国唯一的公主，指甲壳是鲜红的玫瑰色，有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却让这一切显得可悲。
　　声势浩大，让龙冉触目惊心，是洪水猛兽向她逼近。她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心惊，让火烫伤了她的手。
　　“她发疯了，还不快点把她拉出去！手脚都麻利点，小心污了陛下的眼！”
　　钟泽突然出现在灵堂，她无所措，眼睁睁看着齐嫣被拖下去，其实她一点也不想让齐嫣去死。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她的生命有多渺小，如今她才知道，别人只要轻轻一推，她便掉进万丈深渊，永无出头之日。
　　她的全身都在颤抖，却故作镇定。钟泽不断靠近，却在坛前停住，上了两只香。
　　“你就是龙冉？”上完香后，他俯身龙冉，眼里是不屑。
　　虽是平淡的声音，仍让她感觉害怕。“是。”她连头都不敢抬，袖子里的手掌刚缠的绷带里不听使唤地渗出鲜血。
　　“龙这个姓不好，从今日起，你便叫杨冉，可好？”
　　“可是那是......”
　　李禾在一旁示意她不要顶撞。
　　“看来，你这个妹子是一个小辣椒啊，彭泽说他喜欢你，你是他的朋友。”
　　朋友？她与他说了还没五句话。
　　“朕也是为你好，若你还想安稳地活着，就要改掉！”钟泽压低声音，只让她听见。
　　“是......”
　　她咬咬牙：确实是他杀了我的亲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