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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黏人的奶娃娃 ...

  •   “漠赫国大王子今日向朕提起想求娶六公主,”这天景帝忽然对狐之琬提起惟月的亲事:“你看这事是应允好,还是不应允的好?”
      狐之琬为了避免多生事端,只对景帝说惟月带人去了荷风素月,并未提及她令蛊王生气的事。横竖那些宫人见到了千花,景帝是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惟月是他女儿,既然蛊王没出事,他训斥了几句叫她闭门悔个过也就算结束了。
      “漠赫国国力不算强盛,以公主和亲算是抬举了他们,大王子必然打听过如今正当宠的妃子,才会想求娶六公主,未必有些贪心了。”狐之琬先是贬抑了漠赫一番。
      “依你看来,这桩婚事是不当应了?”景帝捋了捋胡子。
      “恰好相反。”狐之琬道:“大王子如此贪心,必是急于求得圣上的支持。微臣听闻,漠赫国国王更喜爱次子,有意将王位传给次子,无奈碍于嫡长子的身份才一直未能将次子立为王储。若是圣上将六公主嫁于大王子,必能助大王子顺利获得王位;而大王子因此也必然对陛下忠心耿耿。漠赫国国力虽然不算强大,但其位处西边要害之地,且各类矿产资源丰盛,若能占有此地,对圣上开拓西方疆域大有助益。”
      景帝眯了眯眼:“占领漠赫,开拓西方疆域?”有点儿意思。
      狐之琬当然不会以为他只是随便问问:“西方诸国骚扰边陲已久,也是时候收拾他们,叫他们知道我朝声威不容侵犯了。借他人之地出兵,自然不如从自家出兵来得方便。”
      “六公主心性单纯,成不了大事,只怕帮不上忙。”景帝想起这个女儿就觉得有点儿头疼。
      “何须六公主费心?六公主只要能生下漠赫王储,这事就成了一半,余下的一半自有人去达成。”狐之琬故意稍稍说得隐晦些。说得太明白,景帝会以为你当他是傻子,必然会不高兴。
      反正在景帝看来他不懂装懂也没什么,事情总归不需要他动手,自有臣子肝脑涂地。
      “说得不错。”景帝颔首:“就照你说的办。——去叫萧常侍进来,这道圣旨少不得要他来传。”

      这天狐之琬回到荷风素月时心情格外好,但当他走近自己的书房时,心情顿时就不那么好了。
      一个奶娃娃堆了垫子在书房前的长廊下坐着,逗弄笼子里的鹦鹉。
      自从发生了蛊王附身的事,这个昔日总是默默将自己与旁人隔开的小姑娘突然转了性子,变得格外黏他。只要他在荷风素月,他走到哪,她就跟到哪,连他如厕她也要蹲在外头;夜里若是他不肯去她房里陪她,她就抱着被子钻进他房里,还霸占他的床,任他怎么发火也不肯收敛半分,真是一点儿隐私和自由都没有了。
      “主人回来了,主人请喝茶,主人想吃什么?”一直不理千花的鹦鹉看见了狐之琬,立即说出了一长串的话,也不知是谁教的。
      千花抬起头,也看见了他:“之琬哥哥,你回来了!”她从凳子上蹦了起来,跑跑跳跳地过来搀住了他的手。
      她跑得快,狐之琬连转身都来不及,胳膊一重,又被奶娃娃拽住了。
      “别叫得那么恶心。”他嫌弃地应道:“叫我狐常侍。”这是他第几百遍说了?她怎么就是记不住?
      “狐常侍,你累不累,我替你捶一捶?”她立即改了口,可狐之琬知道一会儿她再开口,还得喊“之琬哥哥”。她拽着狐之琬往书房里走,扯着他坐在椅子上,讨好地倒了茶,又跑到他背后去。
      “免了,我可惹不起你。”狐之琬一只手端起茶,另一只手斜过去拍掉肩膀上的毛爪子——开玩笑,蛊王能容忍伏低做小伺候别人?不捏碎他的骨头都算仁慈了。
      “之琬哥哥,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叫厨房去做?”果然她再开口,还是叫着“之琬哥哥”,狐之琬无力地翻了翻白眼。
      她以前连她自己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都不肯说,现在反倒关心起他喜欢吃什么了。
      这段时间她讨好他很是刻意,想必也知道自己有多麻烦。说起这个他更郁卒,这个奶娃娃以前几乎从不肯和他一起用膳,现在则每天硬要挤进来和他一起吃饭,一凶她就哭,哭成泪人也不肯走。
      “我吃过了。”为了能有点个人空间,他这几日都在外头吃了才回来。
      “吃完饭要吃点心。”她一点儿也没受到打击,目光灼灼。
      “吃过了。”狐之琬偏不给她机会。
      “那之琬哥哥陪我吃,好不好?”她巴巴地望着他。
      “吃顿饭不会让你变身。”狐之琬没好气地说:“你以前一个人吃都好好的,现在也一样。”
      奶娃娃便扁了嘴,眉头轻轻蹙起,圆溜溜的眼睛蒙上雾气。身后仿佛还有条毛茸茸的小尾巴在摇来摇去。
      又来——!狐之琬叹了一口气,抬手捂住了眼睛。

      一屋子的侍女伺候千花吃饭,可谁也不敢吱声,因为狐常侍的脸色看起来实在太差了。
      千花乖乖地把饭菜全吃完,小心翼翼地觑了狐之琬一眼,举起了自己的手:“刚才我不小心碰到手了,划了一道口子,疼。”
      狐之琬正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地揉着眉头,闻言便侧过脸去:“伸过来我看看。”她现在话变多了倒也有个好处,有点小病小痛再也不藏着掖着了,会自己主动说出来。
      千花便将手伸了过去。伤口在左手食指指节处,是一道小小的口子,血已经凝住了,看来是不久前划伤的。
      她的手还是软软的很好捏,狐之琬心想自己赔了这么多个人时间,得赚点儿回来,便捏了好几下——手感好极了。
      “拿药来。”狐之琬吩咐一旁的侍女,继而盯着千花:“什么时候受伤的?”
      “不知道,刚才觉得疼才发现了。”千花无辜地望着他。
      她在撒谎,狐之琬只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她记着他常说的病了痛了不要不吭声,可最近又没病没痛,便制造点小伤口出来给他看,好叫他看到她乖乖的,很听话。
      说她笨吧,在这些事情上她又猴精,又想制造伤口,又舍不得叫自己疼,每回都划那么小小的一道口子,刚好肉眼可见。真是……想摁着她揍一顿又下不了手。
      她也是蛮拼的,为了讨好他这样自虐。

      夜里狐之琬依旧在她寝房外间铺了床被躺着;虽然也很不像样,但总比她爬到他床上去睡好看点。
      “之琬哥哥,晚安。”她照旧给狐之琬道了一声安才阖上眼睛。
      “嗯。”狐之琬随意应了声,不应声她又要不依不饶。
      起初他是不理的,可她委委屈屈地问他:“你怎么不和我说晚安?”
      “我从不说。”狐之琬冷淡地拒绝。
      “那你也理我一下吧,哪怕就是‘嗯’一声,表示你听到了,夜里才会好梦。”
      不晓得她哪里来这么多幼稚的道理。
      “嗯。快睡!”她缠人的毅力也不知道是不是蛊王给了加成,反正只要不让她顺心,他也别想顺心。于是狐之琬就真的给了她一声“嗯”。
      千花这才肯安安静静地睡了。次数多了,也就养成了狐之琬以“嗯”回复她“晚安”的习惯。
      狐之琬并没有真的在她房间里睡一晚上,一听到她呼吸平稳了,他就起身回了自己房间。他是合衣躺下的,被子一掀就可以走人了。

      六公主下嫁漠赫国大王子不是件小事,近来宫里为着这件事很是忙碌,狐之琬自然也逃不开。但他将事情安排下去,要脱身倒也不难。
      他偷了空休息,突地听到一道熟悉的女声:“狐之琬。”
      狐之琬闷闷地转过头去——那眼睛都哭肿了还掩不住凌厉之色的,不是六公主惟月又是谁?
      “微臣见过公主。”狐之琬行了个礼,才起身就被人扑了满怀。
      “我不要嫁给那个什么漠赫的王子,你去和我父皇说,我不嫁那种蛮子!”惟月哭闹着:“不然我宁可死了!”
      老子费了那么大的力才叫漠赫王子对你有兴趣,你想不嫁?想得美!狐之琬心里默默想着,面上却是一副哀伤的样子:“此事微臣亦无能为力,还望公主恕罪。”
      “你一定有办法的,父皇最听你的话了……”
      “请公主慎言!”狐之琬一脸严肃地打断她:“圣上英明神武,微臣不过运气稍好些,偶尔猜中了圣上的心思罢了。此事乃是圣上亲自做的决定,圣上亦不愿爱女远嫁,然而为了我朝,他不得不做出如此牺牲;那位漠赫王子,圣上也着人亲自打探过,乃是不可多得的佳婿之选,圣上这才最终下定了决心。公主受圣上宠爱多年,还望能够理解圣上的一片苦心。”
      “我不要去漠赫,我不要管父皇的什么苦心,呜呜呜……”惟月依旧哭闹着。
      “国界处设了法阵,妖怪过不去。”狐之琬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
      惟月立即止住了哭声,怔怔地望着他:“真的?”
      “我何曾骗过公主?”狐之琬不屑地说道。
      是啊,他从来连说句好话骗骗她也不肯的。惟月这才收了哭声,哽咽道:“那我再想想。”

      数月后,景帝为漠赫王子与惟月举行了婚礼,不久惟月便随漠赫王子一道去了漠赫。
      又过了没几个月,漠赫国使者带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惟月水土不服,甫到漠赫便得了重病,香消玉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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