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流火未央》白洛笙

15、第15章

　　刘少年选的地方是颖州城最大且最繁华的瀚烟茶楼。据说当年圣主还是亲王时到颖州游玩，就在这间茶楼喝过茶，还在茶楼留下一句极有名的诗句，曰：“，人间佳景极好处，烟波江南唯有瀚烟楼。”

　　林瑶一行人到来时，瀚烟楼早已是人山人海。云淡淡，风轻轻，叫人心里豁达。

　　刘少年瞧见林瑶，正好林瑶也看到了刘少年，攒了笑走过去，拜道：“刘知府，没成想您竟然来的这样早？”

　　刘少年笑了笑，“林大姑娘，林少爷，刘某人恭候多时。”做个请的姿势，“说起来还有一位也是早早到了，在楼上候着呢，”

　　林瑶讶然：“不知道是哪位贵人？”

　　说话间已然到了楼上，林瑶还正在琢磨，不巧正好和出门的徐沐秋撞个满怀。

　　“夫人，不过一日未见，竟想为夫想的投怀送抱了？”徐沐秋捂着心口，一副被撞的狠了的模样。

　　林瑶银牙一咬，“你怎么见到我就要打趣我？”

　　徐沐秋一脸无辜，“冤枉啊夫人，我只不过想问掌柜的要壶好茶！”他往前一步，轻轻把林瑶的手握一下，一张事先折好的纸条就悄无声息的滑进林瑶手心。

　　林瑶只得勉强笑笑，“那你先回吧，我去给你要，幸有冷香对吧？”

　　徐沐秋点点头，“还是夫人深知我心，那我先和刘知府进去等茶。”

　　徐沐秋携了刘知府进门，琳要转身对林蕴交代道：“你带着琮妹妹一起进去，颖州的商户该打招呼的打招呼，方才同刘知府进去的那位爷是大姐的未婚夫婿，也就是你未来的姐夫，但凡遇到什么问题，只管跟他商量，切记，在我还未回来的时候，要保证我们绣娘的安全。”

　　匆匆交代完，林瑶一阵风似的下了楼，寻个不起眼的地方打开纸条，上面赫然几个小字，‘云袖布庄和司家都派了人手。’

　　林瑶心里也是直打鼓，她知道今天这场比赛不光是比绣娘的手艺，而是一举恢复林氏商行在颖州不可撼动的龙头地位，倘若出了任何差池，一切努力都将功亏一篑。最重要的是，今天还是林蕴的死期。

　　她不止要小心，还要精密安排。

　　林瑶若无其事的走到柜台，跟伙计要了茶，嘱咐小二哥将茶送到三楼给一位叫徐沐秋的公子后，她出了茶楼。

　　在巷子里一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馒头店门口，林瑶停住脚步，早就接手了这家馒头店的沐风把毛巾往肩上一搭，“热馒头，刚出锅的热馒头，哎，姑娘来个馒头？”

　　林瑶点点头，“多钱一个？”

　　“便宜，一个子儿两个大馒头。”沐风用纸包好两个馒头，递给林瑶，小声道：“有三路人马，司家养的打手我都认得，云袖布庄的人都是京都那位爷训练有素的杀手，无论化成什么一眼就能认出来。还有一路，摸不清楚来历，但看着像是黑风寨的。”

　　林瑶接过馒头，低声回：“黑风寨素来不是接杀人的买卖？被黑风寨盯上指定是有人想买我或是林蕴的命。刘知府也有亲兵在场，真动起手来，也没那么容易。”

　　沐风沉声道：“是，公子也从典籍阁借了兵，暗中观察着呢，公子让我告诉您，发生什么事都惊动不着您。”

　　“老板给你钱。”林瑶把钱给沐风，嘱咐道：“帮我留意黑风寨那些人，据我知道的情报，他们是收了二叔的银子，来杀林蕴的。”

　　沐风着实惊了一惊，随即没事人一样把钱收好，嚷道：“吃得好再来勒您呐。”

　　林瑶往回走，一路上总能看到几个人时不时盯着她看，她微微垂垂眼，心道：“老娘设了天罗地网，等着你们来呢，这次不给你们点教训，你们就不知道林家人的手段。”

　　回到茶楼，徐沐秋和刘少年已经饮了半壶茶，谈笑间甚为投机。刘少年瞥到林瑶，便站了起来，道：“林大姑娘，我与徐公子相谈甚欢，如此看来，两位还真是郎才女貌，真是不知道本官有没有这个福气，他日讨二位的一杯喜酒啊。”

　　林瑶揖礼，“若是刘大人肯赏光，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刘少年没能想到，徐沐秋原来是造办司徐大人之子，这是他仕途上的贵人，若是能打点好关系，以后在皇上面前替他美言两句，他自可以飞黄腾达步步高升。十年寒窗无人问，科考也不过才是个贡士，虽说颖州也是富庶一方，可比起京官差强人意，哪个当官的不想升官？

　　他立刻喜笑颜开，“得林大姑娘这句话，刘某是三生有幸啊。这样，你们坐你们坐，我这就吩咐下去，叫人清街，以确保咱们徐公子的安全和比赛的顺利进行。”

　　刘少年动作利落，不光是书读的多，看得出来伸手也是有的。

　　林瑶寻个座坐下，皱着眉问徐沐秋，“你和刘知府说了什么？”

　　徐沐秋云淡风轻的啜口茶，“他想升官，我想发财而已。”

　　林瑶冷笑一声，“还真真是没人嫌官大。”

　　“那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谁愿意一辈子窝在一个地方做一辈子的知府？”徐沐秋仿佛见惯了这样的事情，一副满不在乎。指指台上，调侃道：“呵，开始了，今天注定是一场好戏。”

　　林瑶往徐沐秋指的地方看去，偌大的二楼风台，所有绣娘已经就坐。这场比赛参赛的商户着实不少，布匹也都是各家布店的镇店之宝，雍容华贵的、飘逸淡雅的、流光溢彩的，绣娘的绣工也看得出来都是顶尖的。台上飞针走线，台下人声熙攘，不时有几句懂行人的议论和总结。

　　林瑶望着台上出神，不自觉道：“若说人生，大抵如这根根丝线，开头捋顺了就是一生顺遂，只可惜有的人把这一生糟践成捆麻，走进自己给自己织的网里，以死作结。”

　　她说的自然是她自己，那些不堪的前尘往事。

　　徐沐秋并不懂得她话中的意思，只是有些感叹，“这么有哲理的话，倒真不像是你这个年纪能说出来的。”

　　林瑶回他一个苦涩的笑意。

　　茶楼里是个什么样的光景，和茶楼外完全两副模样，三军对峙，刘少年吩咐卫军将领，“死守茶楼，若是出了丁点闪失提头来见！”

　　统领卫昭是个身经百战的将军，对付这些小喽啰他有的是办法，送走刘少年，卫昭将大刀往地上一插，叫人搬来一把黑木太师椅，坐在那里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何方小贼报上名来！敢在刘知府眼皮子底下起事，活得不耐烦了？”

　　黑衣蒙面的领头人眼光四处观看，仿佛在查看地势，根本没有理会卫昭的喊话。乔装的另一伙人站出来个领头的，冲着卫昭大声嚷嚷，“识相的赶快给爷爷让开，我们黑风寨的人想取谁的命，还没有人敢挡。”

　　这人话音未落，凌空一支冷箭“咻”的一声射入他的喉颈，一箭封喉，此人当场脖子段成两截。

　　对峙的三方神情都是一滞。

　　谁也不知道这支冷箭从什么方向射过来，箭法之准，手段之狠，实在是叫人心生怯意。

　　卫昭也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带着些压迫感。

　　“敢问高人是敌是友？不要在背后装神弄鬼？有胆量的出来和小爷单挑！”

　　没有任何人回话，四周极静，能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好像那支箭是从遥远的天际飞来，无意之间射穿了人的喉咙一样，再未出现第二支。

　　所有的人从主动变为被动，一时间僵持着，无人敢动。

　　茶楼里不知道何时想起琵琶曲，曲曲折折带着几分江南初雨的清凉。

　　徐沐秋将弓递给影卫，淡淡道：“传我口谕，用些香吧，虽说不甚光彩，可总比大开杀戒的好。”

　　“是。”影卫如影子一般悄无声息的隐在暗处，只凉凉的回他一个字。

　　“将人收押后，暂且先关在刘知府的地牢，切勿惊动任何人。”

　　这次没有人回话，隐在暗处的人不知到什么时候，就消失无踪了。

　　林瑶见徐沐秋回来，扯了个大大的笑脸给他，“蜀锦和云锦做出来的成品一定是最好的。方才我看了云袖布庄的布，是今年供给宫里小主们的华罗缎，布料是极好的，只可惜司马云袖太过于想赢我，忘记了黎民百姓和宫中小主的差距。”

　　徐沐秋深以为然，“宫里的布料华贵非常，百姓们平日尚需劳作，云锦更适合大家小姐们平日衣着，蜀锦用途更是广泛，不受制衣限制，价格也为大多数人接受。你选的，自然都是好的。”

　　林瑶听着徐沐秋夸赞的话，很是开心。再看看坐在前面的林蕴和百琮，两人时不时交头接耳，不知道说着什么颇为兴奋。林瑶突然觉得，两人竟然甚为般配。

　　她呐呐，“林蕴今年十四有余，百琮刚好十三，两人若是能结个长久，也不知道父亲母亲可会欣喜？”

　　徐沐秋一愣，“瑶儿，你莫不是想给林蕴和百琮做媒？这事劝你还是断了念想，百琮，她可是这批进宫的小主。”

　　林瑶一惊，“你说，百琮也入选了秀女？”

　　“是，因为是典籍阁阁士之女，圣主还特地免了她进选的一切事宜，直接封为答应入宫。”徐沐秋神色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