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流火未央》白洛笙

14、第14章

　　林瑶点点头，却是对王道行点了点头。

　　王道行年过六甲，捋着花白胡子，云淡风轻地笑了笑，眼里尽是慈爱。和林瑶互换个眼神，走到人前来。

　　“我年岁高了，甚少参与商会的事情。昨晚上收到瑶娃娃的帖子，便寻思着我一大把年纪了，还跟你们小年轻的凑什么热闹呀？可是这转而一想呢，以后我儿子他也得经常跟商会的大家伙走动走动，就带着他一起过来和大家认识认识。”说罢，把原本坐在他身边二十出头的素衣青年叫道跟前，嘱咐道：“建宇，跟大家伙认识认识。这是京城林氏商号长小姐林瑶。林沣的大千金，幼时跟在静虚观清真道长身边学艺，以后你可得多和她切磋切磋生意之道。”

　　林建宇揖君子礼，同在座的各商户主事问好。

　　寒暄过后，林瑶将王道行请到上座，转回身道：“各位，实不相瞒，这次请大家来商会，是因为林氏商行更名一事。林氏商号在颖州的根基动弹不得，我只得在商号下面自立别号。以前林氏商号只经营布匹生意，现如今我和大成绣庄的万老板署了协议，在布庄在开设成衣店，形成产业流动。有钱大家赚，想问问在座的大伙有没有看得上我这刚起步的小成衣店的，我用林氏在京都的名号跟大家保证，但凡入股，皆可获得咱们林氏商号旗下瑶锦成衣店的分红分利。”

　　胡有仁和司马云袖两人窃窃私语，道莫不是林瑶疯了？

　　人群中有人站出来，质疑道：“大家都知道林氏商号要不是靠京都那边支撑，早就在颖州待不下去了，生意如此萧条，投进去的银子到最后肯定打水漂。”

　　立刻有人附和，“谁那么傻？有这点钱自己做个成衣店便是。”

　　面对质疑，林瑶淡然回应，“诸位，遑论林氏商号未倒，即便是真的倒了，林氏商号的工人也不会就此散去。我们林家从来不在乎钱有多少，我们经营的只一个人心一个信誉。林家岂是好财么？得财者必失财，而得仁者，必得人心。诸位，若是信得过林瑶、信得过家父，信得过林氏商号二十多年来的信誉，林瑶今日可当场签下契约，只要林氏商号在一天，这分红分利就会延绵各位的子子辈辈。”

　　“我投。”

　　静寂的人群里突然蹦出玉碎一样的清脆嗓音，林瑶循声望去，立时呆了。

　　面若冠玉楚楚而来，却仿佛带给林瑶一片莫大的乌云，压抑着心绪。

　　司月白走到林瑶面前，只是尴尬的笑了笑。

　　“我知道我大概不受欢迎，不过我是真的想分林家的红利。毕竟大小姐是我的意中人，若有我能帮得上的地方，我很欢喜。”

　　林瑶脸拉得很长，辨不清什么表情。但是有一瞬间，林瑶仿佛回想起和司月白初见，他风度翩翩，只一眼就是千年。可惜上辈子，是眼瞎了罢了。

　　“月白公子，你说话有些过分了吧？瑶儿可是我的未婚妻，我记得我好像说过我这个人十分的小心眼，有些话我只说一次。”

　　徐沐秋的出场没有司月白那么高调，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把林瑶揽在怀里，他的眼里是整个商会所有的人，话却是对司月白说的。

　　司月白好像铁了心要和徐沐秋撕破脸，拳头紧握上前一步，“徐公子，你父亲没有告诉过你，夺人所爱不好吗？”

　　徐沐秋没有再理会司月白，对司马云袖道：“我听说，云袖山庄三年间，欠了咱们税务司十二万两雪花银呐，现在京城里那位主子着实不太好过。”

　　司马云袖登时从椅子上站起来，“你是谁？在这里胡噙什么？！”

　　徐沐秋笑了笑，“我官小的紧，却也是听了大动静。司家商号垫付了这笔数目不小的亏空，为的是保全那位的权势地位。云袖姑娘与他们同一条船上走，却不知道么？”

　　司马云袖的脸色惨白，似是叫人抓了命脉，额上沁了些细汗。

　　林瑶着实惊了一惊，小声问徐沐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沐秋低头想了想，仿佛在措辞合适的语句，半晌才开口，“国库例查不小心查到了颖州，牵扯到了京城司家。”

　　林瑶明了，“那就是说，司家填了十二万的缺口吧？”

　　若不是司家填补上了缺口，只怕云袖布庄早就被查封了。可这十二万雪花银不是个小数目，云袖布庄逃税后银两究竟流向何处呢？

　　司月白此时亦是脸色苍白，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他口不择言开口：“徐公子，若还顾忌令尊的颜面，还是不要在这里乱说的好。”

　　徐沐秋想了想，点点头诚实回道：“诚然，我爹是极有颜面的人。不过这件事怕是丢不着我爹的颜面，丢的该是月白公子的颜面。本官今日来此只是为了看看未婚妻罢了，实不愿掺和颖州商户的事情。今日这话说出来不过是给在坐的提个醒，国库不查则以，若查出个好歹来，无论司家和云袖布庄身后的靠山多有来头，怕是都不好交差。本官既见到瑶儿了，也有些困乏，便不在这里与你多费口舌。”

　　听徐沐秋要走，司马云袖在心里舒口气，向前两步低了声音，“敢问，这位公子贵姓？官至几品？”

　　看徐沐秋压根没有想要理司马云袖的模样，林瑶笑了笑，回道：“云袖姑娘，今日咱们可是在商言商啊。”

　　徐沐秋走后过了好半晌，才渐渐有人说话。

　　“方才那个自称林家嫡长女未婚夫婿的人是？”

　　“大抵是徐家的公子吧。”

　　“徐家？难道是那个徐家？”

　　“京都还有哪个徐家？就是那个徐家。”

　　“哎哟，那可了不得，那可不是咱们能惹得起的主儿。”

　　“可不是么。”

　　“咳咳，”王道行咳嗽两声，打断人群的窃语，“林瑶娃娃，你这瑶锦成衣店，就算上我王家一份吧，不过，是建宇要如这份股，犬子初来乍到还需多多海涵啊。，既无旁的事情，我便带建宇先回去了，稍后将银票送到林氏商号。”

　　林瑶对王道行揖礼，“那我回去就将协议与您先签下。”

　　有了王道行带头，四通钱庄和大成绣庄也属了协议，还有几家不知名的小成衣店过来问林瑶，“我们生意不大，也没有多少钱入股，您看有没有合适我们这种本小利薄的小店铺能属的协议？”

　　林瑶想了想，道：“这样，你们回去看看你们几家的店铺位置，客源如何，详详细细写给我，我视你们的位置和客源来拟定你们当属的协议，如何？”

　　几个小店家一听，甚为满意。

　　待人都走后，司月白依旧站在原地。

　　林瑶忙，没有搭理他，变瘦林瑶不忙，却也要赶回去起草协议，自然也不会搭理他。

　　司月白望着林瑶离去的背影，竟然破天荒头一次没有追上去。他愣愣的站在那里，仿佛在很漫长的一段时间里，失去了心里最总要的东西。那种滋味很苦，很揪心，痛起来叫他呼吸都困难。

　　林瑶回到商号，就已经收到了王道行送来的银票，足有十万两。

　　眼见着所有的事情进展顺利，商号里的人脸上的愁容也是烟消云散，大家重新有了干劲，里里外外忙活着。

　　只有林蕴，被关在书房已经一整天了。

　　傍晚时分，林瑶去小厨房做了些清淡的粥饭，一个人端着去了书房。

　　书房是落了锁的，锁葶清脆的声响惊动了林蕴，他从书里抬起头，正巧看见林瑶一脸开心。

　　“大姐，你可算来了。闷在屋里一天了，可有什么好消息告诉我？”

　　林瑶把粥饭搁到桌子上，扯了板凳坐下，“融资是谈成了，颖州大大小小二十余家商户都愿意和咱们同舟共济。这是多亏了父亲在颖州的声望和林氏商号的信誉。明天就是我跟刘少年求的绣娘露天裁剪制作服装展示会了，你跟着我一块儿去，叫颖州这些商户都好好瞧瞧，咱们林家的风骨和气志，莫丢了咱们的气派。”

　　林蕴挠头，笑着坐下来，“大姐，你说你一来，就把我给锁在书房，我这还以为你是惩罚我在颖州没作为，叫我面壁思过呢，这又是要唱哪出啊？”

　　林瑶轻哼一声，“我自有我的道理，为了你这条命和咱们林家，眼下只得锁着你。”她没说出来另外半句话，若不然，怕是你就命丧二叔的毒手了。

　　林蕴自然是不知道的，只是听到能出去了，心里甚是开心。

　　一夜无梦，清早醒来却不见昨晚在屋外守着的执剑少年，林蕴对沐风还是颇有几分好感的，沐风长得剑眉星目，很有侠气，对于抱着仗剑走天涯的林蕴来说，算得上是崇拜偶像了。

　　林瑶一早就来叫林蕴，只是还带了个穿着水蓝广袖流仙齐踝裙的美好少女，长得水灵，一举手一投足都是馥郁诗书韵味。

　　见自己的弟弟看人看傻了眼，林瑶上前给了林蕴一个脑壳崩，“看傻了？这是典籍阁阁士百晓的千金，百琮姑娘。还不快来见过？”

　　林蕴这才回过神，忙上前行礼，“不知道原是阁士千金，林蕴失礼了。”

　　百琮虽然出身诗书世家，却并不拘泥凡夫俗礼，倒是大方得体，“林公子客气，说起来林瑶姐还是我的救命恩人，不必如此生份。”

　　“琮妹妹说得是，林蕴，你可都收拾妥帖了？”林瑶语气很是稳重老练。

　　林蕴点头：“是，我已经叫人去大成绣庄请了手艺最好的十个绣娘，也准备了咱们刚从京都运过来的云锦和蜀锦。”

　　“好，准备好了我们也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