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上心》苇子清

2、第二章

　　教堂的钟声神圣地响起来了。
　　那一层隔膜却依旧完好如初。
　　苏茗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疲惫的身躯渐渐支撑不住工作时的心情。

　　有天夜里，苏茗梦见自己拉了易玟的手，他们在原野里欢跃，相依相偎，那深蓝的天空大海般美丽。
　　苏茗只有在梦里才能体会到那真正发自内心的快乐。
　　那天醒来后，苏茗第一次发现自己空荡的房间，充斥着平静和落寞。

　　终于有一天，苏茗对工作的付出终于奏效了，虽然只是小小的进步，苏茗依然觉得很满足。
　　那一天，易玟再次拨通了苏茗的电话，是在深夜里，苏茗觉得很是意外。
　　对面易玟的声音柔弱无力，轻微的沙哑。
　　苏茗透过窗子，愁惨的月亮残缺了一大半。路灯下稀疏的人影，似乎蠕虫。
　　心房压抑地要脱离身体，白天里的那种美好心情一瞬间跌落到谷底。
　　苏茗第一次觉得那个夜晚的易玟，像一只蜷缩在墙角里的小猫，孤独无助。

　　原来易玟一直孤单着，并不快乐，昔日里在他面前的所有微笑与开心，都是伪装的。
　　易玟已经分手很久了。
　　易玟说，他不关心她。
　　然后就沉默不语。
　　苏茗有点不知所措，所有练习了千百遍的话，却一句也没说出来。只担心易玟以后心情是否会转好。

　　过了好些时候，易玟忽然哭啼啼地说，她刚与他通了电话，已经没有挽回的可能了。
　　易玟的话悲伤地像一片白纸。
　　苏茗一直侧着身子，望着窗子外惨白的月亮，担心着易玟，这对她太不公平了。
　　手机也一直都没有挂，苏茗一直倾听着易玟哭泣的声音。
　　苏茗觉得，这个时候，能有个真诚的倾诉者才是易玟最好的安慰。
　　易玟的声音越来越弱小，苏茗知道易玟伤心地累了，就轻声说，玟，睡吧，好好休息。
　　苏茗第一次没有叫她完整的名字。
　　对面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易玟说话了，不要挂。
　　于是，苏茗做了个真诚的倾听者。

　　不知过了多久，易玟的声音再次减弱，对面传来易玟平静轻微的呼吸声。
　　易玟睡着了。
　　易玟今天太累了。
　　苏茗继续倾听着，倾听着易玟呼吸的声音……
　　再次透过窗子看月亮的时候，已经偏西，凌晨已快三点了，苏茗轻轻地把手机放在距离耳边不远的地方。
　　换了个姿势，仰着，把双手放在后脑勺。
　　思考着，许多许多……

　　第二天，苏茗醒来的时候，苏茗一下子想到易玟，慌忙找手机，却发现手机因为没电已经关机了。
　　苏茗换了电池后，准备拨通易玟的号码，然后又停止了，大概她还在梦里吧。
　　想想昨晚失落痛苦的她，苏茗再一次觉得江南的冬日枯枝般地荒凉。
　　因为上心，所以伤心吧。
　　面对换衣镜的时候，苏茗发现自己红肿的眼睛，原来流泪的不是易玟一个人。

　　苏茗再次遇见易玟。
　　这时候的易玟已是身心憔悴，淡去了往日里调皮的欢乐和柔美的笑容。
　　苏茗静静地看着她，心脏仿佛早已经被抽空了，空荡荡的，空寂得可以放下一大块冰，然后用身体仅有的一丝温度融化它，冰冷的融水渗透进枯涩的血管壁，代替血液载着氧，勉强维持着生命的最后呼吸。
　　这一天，苏茗一直陪着易玟。
　　市区的霓虹灯再一次亮起来，十分明亮，清晰了这座都市的每一个角落，苏茗始终觉得这灿烂令人着迷的灯光，并不代表繁华。

　　35路公交车站旁，苏茗和易玟并肩坐在一起，大部分时间却都在沉默，他们偶尔向公交车驶来的方向张望着，张望着未来一般。
　　可是公交车一直都没来……
　　好不容易等到了一辆，那些幸福的乘客已经满座了。
　　……
　　35路公交车还是一直都没来，易玟低头不语，或许他们要共同乘坐的公交车一直都不会来，一直都不会来……
　　“唉……”
　　苏茗仿佛听见她在叹息，也再一次感受到了易玟的失落。
　　苏茗明白，他们要共同乘坐的，一定会来。
　　于是，苏茗鼓起勇气说，会来的，我们一起等。

　　易玟低着头，稍稍靠近一点苏茗。
　　苏茗闻到了发香。
　　苏茗始终没有张开双臂抱住她……
　　这样坐着，他就感到欣慰了。
　　易玟抬头看了一下苏茗，苏茗朝她微微笑了笑，依旧耐心地等着公交车。

　　终于，车来了，苏茗陪着易玟并肩坐在一起，再一次坐在靠窗的相邻座位。
　　苏茗发现此刻的她与初识的她落差很大，变得沉默寡言，甚至有时候在发呆，她一定还没有从悲伤中舒缓过来。
　　对不起，易玟低着头，哭泣着小声说。
　　苏茗诧异地望着她。
　　“我……还爱着他。”易玟缓缓地把头依在苏茗的肩膀，“我会忘记。”
　　苏茗回过头，面向车窗外，不语，直到窗外的路灯模糊地无法辨认。
　　因为上心，所以伤心。
　　他那颗心不知为谁而碎，为她？还是为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