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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也许是因为在梦境里目睹了陈以的死亡,更间接感受到了被淹没的痛苦。醒来后,见到他仍活着,心中大石坠地,更觉欣喜。

      陈以瞥了一眼我笑意盈盈的脸,也弯起嘴角,夹了一筷子菜给我:“你最近太疲乏了,看起来就没怎么睡好,近几日不妨休息一下,养养精神。”

      “你们俩都该休息一下。”我爹开口,“看起来都病怏怏的像个什么样子。”

      我本想趁此机会与陈以一起去街市游逛,但又想到他的人头曾被悬赏千两,在外露面十分危险,只好作罢。

      我在书房中沏茶,将炭装入熏炉,摆上棋盘,与陈以对坐下棋。本是静心安神之事,下着下着胜负欲倒上来了,不甘输棋。时间久了,有些困倦,棋子掉落,乱了棋局。我连忙伸手去抓,陈以的手也落了下来,手指轻搭在我的手上。

      “这盘棋,如果未乱,本该是我赢。”我抬手,将他的手抛开,“你弈棋的本领远在我之上,是故意让我,还是心猿意马失了分寸?在这种紧要关头,你还想着这些,怕是谋不了什么大事。”

      “你说得对,是我唐突了。”

      “只是唐突吗?你这叫冒犯。别以为谢家全力帮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陈以低头向我道歉,然后起身,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眉头紧皱。刚才……我说的话是不是太伤人了?我怎么会这么说呢?虽然对他有过怀疑,最开始也只是迫于陈谢两家的渊源,不得不助他一臂之力。但我亦在这所做之事中获得启示,快速成长,通过昨夜的梦,更是下定决心帮他逃脱泥淖。怎么会说出这么刻薄的话?

      是因为吃惊吗?惊讶于这足以算得上暧昧的举动出现在我们两人身上?

      我懊恼地把头埋下去,为自己的尖刻而愧疚。

      我俩因为此事有意回避了彼此一阵,很快,又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再次谋划起了后面的计划。见他坦然,我也直言:“那日,我不是那个意思,也希望你不是那个意思。”

      陈以说:“同一个词,倒是两种意思,谢少爷说话真是隐晦。”

      “你我同是男子,又会有什么结果呢?”

      陈以问:“不能结果又如何?”

      “不结果,就不应该开始。”

      “原本是不应该开始,可我无法改变一开始。”陈以说完,又很快地接了一句,“好,听你的。”

      我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陈以倒是处事果决,从那之后只谈公事,他借助我的名号和钱财开了许多家商铺,可积累财富,借买卖之名到处传达信息,招募劳工,更与山匪私下联系紧密,由之代为训练作战。一支部队在山林中悄然孕育,明面上更是影响了许多人的生意。这一切,都被外人算在了我头上。

      杨有奎倒是没有与我撕破脸,颇有些不与晚辈计较的宽容与风度。他甚至说想认我作义子,杨靖野体弱,无法操持家业,他也会老,怕不能保他的孩子百岁无忧。

      杨靖野哪是体弱,他已经死了。

      他要是百岁无忧,城里怕是要夜夜闹鬼。

      我推辞掉杨老爷的攀亲,却也无法推脱他的每次邀约。有时候,他甚至提出要我去见见杨靖野,同他说说话。而杨靖野就算诈尸,也不太爱和我说话,每次只有只言片语,每个蹦出来的字都像是给我的额外奖赏。

      我不气也不恼,觉得探寻杨靖野身上的谜,倒是生活中少有的趣事。

      杨靖野每次能够活动和言语,都有下人在一旁,而当我深夜闯入他房间,与他独处时,除了上次,其余时间他都是一具尸体。他能说话的关键,难道并非在他自己身上,而是旁人的辅助?

      “少爷,你让我打探的事儿有眉目了。”晓秋与我密语。

      “说来我听听。”

      “杨家老爷几年前便将一个江湖术士奉为上宾,我听闻,那术士就是个江湖骗子,不通医术,却说自己有续命的法子,能让人长生不老,就算是死人都能死而复生。根本没什么人信他,他一直过得很潦倒,不知为何,杨老爷却把人迎进门,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我摇头:“杨老爷不是个糊涂人,更不会养一个骗子这么久。”

      “少爷是说,那人真的有通天的本领?”

      “通天倒不至于,障眼法和保存尸体这方面,可能有些本事。”我还是非常不解,“杨靖野现在这种情况,为什么上次要同我们一起出城?难道那月池城真有什么续命的东西,他得去取?”

      “杨少爷现在是什么情况?”晓秋有些疑惑地问道。

      “待我确认后再同你说。”

      “好的,那少爷我去帮你沏壶茶,许是今年的新茶格外养人,我见少爷你最近气色好了不少。”

      “你去哪儿学的奉承话?我这风里来雨里去的糙脸哪有什么气色可言?”我摸了一把脸,去探胡须是否太长,该不该找个日子剃掉,指腹触感却着实有些不同寻常。

      我看向镜中的自己,竟恍惚间觉得自己和杨靖野长得有几分相似。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夜里模模糊糊地感觉自己坐于屋顶上,身旁之人是杨靖野。我信誓旦旦地说,我会寻世间最好的郎中为他治病,他一定会长命百岁子孙满堂。他的眉眼十分温柔,笑起来更是好看,充满信任与欢欣。

      我还说:“你就是我最终的抉择。”

      他侧过脸去,若有所思。

      后来,我不知道去哪儿找了个术士过来,为他治病。本来他不过是体弱、咳血、卧病在床,术士一来,便断言他命不久矣,我再看向床上时,他已阖眼。

      我从梦中惊醒,耳朵里轰隆着那句命不久矣与杨靖野临终前的模样。

      为什么我会忘记?

      天色微亮,我奔至杨府,急促叩门,管家开门时后退一步,上下打量,问:“谢公子,为何清晨便来府中拜访?”

      “我想要来见一个人。”

      那个江湖术士。

      管家提防着我,执意要等杨老爷过来再带我进去。杨老爷姗姗来迟,见到我时却又无比热情。可当我问起那江湖术士时,他却装傻充愣,说府中并无此人。他向来不信鬼神,又怎会留这种人在府中?

      而我不能硬闯。

      自那以后,我便常常梦到杨靖野。寻常相处便也罢了,醒来时甚至还能隐约想起,某个下雨的夜晚,我落在他脸颊上的一个吻。他本是闭着眼睛,却抬起手,抚上了我的脸颊。只碰了一下,便缩回手去,嘴角微扬。

      我还想,并应该再去吻他,但梦里却只剩下了下雨的声音,无休无止。

      长得好像从上辈子开始,这场雨就在下了。

      我陷入了异常痛苦的境地,我想起,从孩提时开始,我便倾心于一人。那人在外名声不好,多有人说他行为古怪,却唯独见我时温顺无比。两情相悦,却又从不提情字。因为杨老爷非常厌恶我,我与杨靖野同游一日,次日若病情加重,他便更仇视我一分。

      前几日还说要认我做义子的人,梦里望向我的眼神,总是充满着不屑和不悦。这种反差到底源于什么?

      我应该要想起更多,才能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梦也在这时戛然而止。

      别说梦了,我连入睡都变得困难,睁眼到清晨之时才能勉强睡一时半刻。

      “怎么最近人憔悴了不少,身子也瘦弱许多。”清晨吃早饭时,母亲忧心忡忡地看着我,为我夹了一筷又一筷的菜。

      “许是最近操劳了,多吃点、睡早一些就会好的。”陈以也为我夹菜。

      我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手用力地将碗放下,推远,然后起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轻声的:“我吃不下。”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啊,陈以是客人……”

      背后的指责声渐远,待我走出家门,体内不适才逐渐缓解,并且不知怎的,似乎有些恼怒的情绪升腾起来。

      我在气什么?

      思考带不来答案,只能让人越发焦躁。我急于探寻一切,便决定再次夜探杨府,去找那术士与杨靖野。

      深夜,路上行人寥寥无几,一片寂静,我轻车熟路地潜入杨府,从杨靖野周围的房屋找起,夜间已有人入睡,屋内无灯,我能找到那个术士的可能性并不高,费了些时间,终是没有找到,只得回头,在离开时再去看杨靖野一眼。

      没想到杨靖野的房中,有人。

      那人背着手站在床前,听到声响后往回看,与我对视。

      他一身白衣,已束发,黑发却依旧长于腰间,仙风道骨。

      他就是那江湖道士。

      他问我:“怎么这么晚来?”

      我本就是翻墙而入,非君子所为,无法接此话。于是我反问他:“杨靖野现在是死是活?”

      他回答:“是死,也是活。”

      “他会好起来吗?”

      “他已经好很多了,倒是你,离死不远了。”

      我只觉得他在故弄玄虚,满口谎言,于是说道:“可他现在分明已无呼吸,更不能自由活动。”

      “他能呼吸,也能活动,只是不想罢了,不信的话,你可一试。”

      “等等,你先别走。”我拉住正欲离开的术士,问道,“杨靖野究竟为何如此,你与我又有什么渊源?”

      “你忘啦?”对方笑了起来,“你又忘了,为什么会这么不小心呢?”

      “你可以告诉我吗?”

      “你先问问他,他不说,你再来找我也不迟。”

      我向杨靖野床榻的方向回望了一下,正好看见他从床上坐了起来。我又惊又喜,跑了过去,俯身想问他身体如何,却不想被他猛力一推,跌坐在地上。

      他站了起来,蹲在我身侧,盯着我的脸。

      我伸出手去,被他挥下去,他问:“又想探我的呼吸,摸我的脉搏?”

      “原来你都知道?”

      他皱眉,不发一词。

      “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因为我有一段时间忘了你,想不起来我们的过往,同你如陌路?”

      他摇了摇头:“我气你狗改不了吃屎,你明明说过,我才是你最后的抉择。”

      我不知道如何作答,垂下头去思索片刻,问:“我们之间是否存在什么误会?”

      “没什么误会,你和他本就是一对。”

      “谁?”

      “陈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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