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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回到宫殿,遣散旁人,我在为他脱下湿重的外衣时,问他刚才所提及的做过的事是什么,他说:“忘了。”

      我皱眉,把毛巾浸水,递给他擦拭。然后背过身去,等他换衣服:“换好后跟我说一声,太医还在外面候着,我叫他进来。”

      “我是真的忘了。”

      后背突然被湿热包裹,他靠在我身上,用手环住我的腰。我的手抬起,又落下,最终还是没有覆上去。心痒到极致是一种混乱的搏动,其生理感受上更接近于痛觉。

      我逃出了他的宫殿。

      自那以后,我们几乎再也没有见过面。他一举灭掉延国,又与焦国交好,另外两国按捺不住,不约而同地派来使者,软硬兼施,想继续维持以前那种微妙的平衡。他忙于周旋,我倒清闲下来,喜欢上了登高远眺的滋味。低矮的房屋就像这黑土地上的瘤子与疮疤,在没有植物覆盖的国土上,就算有人在外行走,也和鬼城无异。这种没有希望的地方,其实很适合我。

      至于陈以,我最终还是下令将他放了出来。出来的那天,他疑惑不解,如梦初醒,问我他怎么会进到牢里去?至于牢中的种种,他全部都忘得一干二净。

      我第一次对他生了疑。

      他曾说,这片土地是生养他的地方,是他心中的净土。恶臭与腐毒,杀戮与独.裁,玷污不了他的理想。他穷尽一生想去改变的和能够改变的,就算相距甚远,但只要前行,就能靠近。我很怀疑一个人的内心是否能够如此光明,更觉得满口理想信念的人有些虚伪,但从没有怀疑过他别有居心。

      怀疑的滋生,源于他对林风阑的诋毁。我跟他解释过林风阑进攻延国的目的,想抹除他的偏见。但他的偏见,却走向了更邪乎的方向。他说他那晚被林风阑的视线扫过,整个人就如同被下了蛊,混混沌沌,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怀疑,林风阑也对我进行了精神控制。

      林风阑就算思想行为异于常人,但也还算得上是有勇有谋,目前的所作所为都有利于这个国家,但陈以却怎么都不肯接受他。而我,是神谕上所说的残暴君主,上辈子无恶不作,他并不知道此中真相,却执意要跟随我。

      为什么?

      林风阑在进攻延国时,屡次遭人刺杀,很有可能有内鬼在通风报信。

      既然心有疑虑,自然就生了嫌隙。我没有让他官复原职,也断了他能够见我的可能。

      可是不久后,我又见到了他。

      林风阑让侍卫长来带话,说车迟国的使者带来许多稀罕玩意儿,要我过去看看,喜欢什么就带回去。我与他多日不见,听到统领这两个字都如舔糖沙,连轿子都没等,就跑了过去。

      到门口时,车迟国的使者正抬起一个锦盒,语速飞快地跟他介绍着。我好奇地凑过去,他见我来了,抬眸温柔地看着我,然后拿起盒里如玉般通透的两块长石,分了一块给我。

      使者侧过身来跟我解释道:“此石并非天然形成,而是由幽山之石加犀牛角碎末炼制而成。灵犀一点,可鉴情通。两人分执两石,若相互吸引,则为有情人,相斥,则为无情。”

      我紧张地看了他一眼,把手往前伸,去靠近他手中的石头,却感受到一股无形的推力将我的手推远。他似乎也察觉到了这股力量,也认真而用力地将石头递来。

      两个人的力量,都不能使它们相合。

      林风阑伸出左手,拉住我的手腕,再攥紧他手中的石头,用力使之靠近。两块石头并没有碰到,我手中的那块就应声而碎,除了我手里还握着的那一小块,其余的部分裂成了三四块,落在了地上。

      他把自己手中那块完好的重新丢进锦盒,说:“磁石一样的东西罢了。”

      我把地上的碎石都捡起,放进去,跟使者说:“抱歉。”

      “这本是送给你们的礼物,何须道歉。这倒是应验了我所说的,心意相通者才能使石合二为一。此石在我国多用于婚嫁前检验真心,你们是兄弟,当然是互斥的。不过此石质地坚硬,倒是很少有破碎的情况。”

      “可能是太过用力了吧。”我的目光在碎石上停留片刻,最终还是垂下了头,“我突然有些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

      使者也开口:“礼物已介绍完毕,那我……”

      “都退下吧。”林风阑把锦盒盖上,回头,把目光停留在我身上。等到使者都走远了,我都没能跨出房门。留在这里,终究还是徒劳,我转身欲走,突然有人冒冒失失地撞上了我。

      他看到是我,脸色更是大变,直接跪在了门前:“统领,先前你让我调查的事已水落石出,背后操纵这一系列事情的,正是副统领。”

      我疑惑不解地上前质问他:“到底是什么事情,你有什么证据?”

      “行军途中,有敌军潜入统领营帐,一剑刺中您的胸膛。而此事正好发生在副统领给您送来书信与护心镜的当天。打仗途中险象环生,您鲜少脱下战甲,随时做好夜间作战的准备。就是那日,副统领送来新的护心镜,您大喜,回到帐中,敌国士兵便趁机展开刺杀。世间之事,哪有如此巧合?刺杀者虽自尽而亡,但延国俘虏在严刑拷打下,还是供出了副统领的名字。前段时间,副统领重用陈以,与他密谋刺杀您的事,也被一个侍卫听到了。统领若不信,可以传召这些人与副统领对峙,他们就在门外。”

      “你如此污蔑我,不是被蒙蔽,就是内奸!”我情绪激动地推了他一把,他反手一推,哐当一声,我身上掉出了一片极薄的剑刃,是断的,只比手掌稍长一些。

      我给他送去护心镜,是真。陈以说让我刺杀林风阑,我应下,是真。其余的,随便找个俘虏与侍卫拼死指控我,我就很难洗清自己的嫌疑。更荒唐的是,我身上莫名出现的刀刃,彻底将我推向无法辩驳的深渊。

      林风阑弯腰,将刀片捡起来,握在手中。

      那个人又出去,擅自将一众证人都带了进来。他逼问陈以,是否与我谋划过刺杀统领的事情,陈以看了我一眼,不语。他又去问其他人,终于得到了满意的回答。

      在此起彼伏的指控声中,林风阑握着刀片的手,渗出血来。他走近,把刀抵在我的脖间,问我:“是吗?这一切都是你指使的?可为什么呢,你要什么我没有给你?”

      “我没有做过这些事,你明明知道……”我爱你。这三个字我没有说出声,只是动着嘴唇,绝望地,只说了一次。眼泪是滚烫的,灼烧着我,烧毁我的视线。我去掰他的手指,“别再用力了,你流血了,用其他方式杀我吧,求你。”

      “统领,证据确凿……”

      “闭嘴!”他把刀扔下,说,“他说没做过,那就是没做过。”

      那个人怔在原地,一脸不可置信。

      “别挣扎了,即使这一切是他做的,统领也不会杀他的。”陈以突然开口,似在对那个人说,眼睛看向的,却是我。

      “都下去吧。”林风阑说,“陈以,他放了你,不代表我会放过你。如果你够聪明,就听从他的建议,离开这个国家。”

      陈以挺直脊梁:“这个国家属于每一个人民,它不是你的所有物,你什么也不是,也什么都得不到。”

      林风阑嗤笑,转身走出了这里。血一滴一滴从他的指尖落下,砸到地面上,我追上去,跨出房门的那一步,似乎永无落地之时,我不断下坠,眼前只有白茫茫一片。

      “哎,赵泽,我想我是帮不了你了。”这个声音,是刚才指控我有谋逆之罪的那个人,他在跟谁说话?

      “在跟你说话啊。”

      “我是赵泽?那你又是谁?”

      “林森,你一千三百多年前的好友。”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双手交叉置于胸前,“我也不想跟你叙这么久的旧,长话短说,你现在的灵魂级别已经是E级了,再降,下辈子就是畜生了。就算不降,来生你也依然不会好过。所以我就想来帮帮你,哪知道你和他的关系又成了这样……”

      我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好打断他:“你能说人话吗?”

      林森说:“我本来就不是人……算了,简单来说,你和他的灵魂是此消彼长的。上辈子,你杀了他,你灵魂降低两级,他就升高两级。这辈子如果他杀了你,你们两个就都变回C级,这样公平一些。再加上你曾经嘱咐过我,一定要阻止他和你相恋,所以我才用这种挑拨离间的方法,一石二鸟。这个不是出于我本意,我只是完成你的嘱托而已。”

      “我到底和他是什么关系?为什么灵魂此消彼长?”

      “这个……不是不能告诉你,但是我感觉你这辈子也太喜欢他了,我怕跟你说了之后你一冲动又自杀。你的等级只有E级了,来世还是什么都不会记得,又重蹈覆辙怎么办?”他的声音十分无奈,“我真想跟你绝交,再也不想过问这些事了。”

      我也有些犹豫,怕得知真相之后接受不了,于是换了个问题:“那你知道他喜欢我吗?如果喜欢的话,为什么又不承认?”

      他说:“他喜不喜欢你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为什么他会那么害怕被人说乱.伦,潜意识里就不想接受与你相恋。”

      “为什么?”

      “说来话长,我可以直接把这段记忆还给你,你接好了。”

      接住什么?我环顾四周,看不见任何东西。

      突然,我的脚落了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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