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城亡书》许青执

9、第一卷 暗黑世界 第九章 危弦（下）

　　穆瞬尧放下望远镜，从二楼最后一排的椅子上一跃而下，对一旁正在闭目养神的月嵘说，“哎哎哎！面瘫月！我刚才看到老大的马子样子不怎么好啊。”
　　“怎么不好？”月嵘缓缓的睁开眼睛。
　　穆瞬尧挠挠头，“就是……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对！就是痛不欲生。”
　　月嵘望着叶执瑶的方向，停顿了片刻，淡淡道，“没什么，她只是冲破了‘灵界’。”
　　“‘灵界’？”穆瞬尧睁大眼睛，“哪种‘灵界’？”
　　“听觉。”月嵘重新闭上眼。
　　“喂喂喂！面瘫月！”穆瞬尧凑到月嵘的耳朵旁大声吼道。他感觉到有人身边的椅子上坐下，穆瞬尧转过头，看到了刚刚回来正拿起他的薯片大嚼特嚼的顾易镜。他此时摘下了冰蓝色夜视镜，正戴着一副拉风的黑色墨镜，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下颚的线条极其凛冽而干净。
　　穆瞬尧猛的扑过去，抱住顾易镜的手臂摇啊摇，“老大！你刚才去那么久玩啥去了？”
　　顾易镜翘起唇角，“你还记得我刚才来之前对你说过的话吗？”
　　穆瞬尧皱眉，努力回忆了一下，“地震吗？”抬起头花容失色道，“不是吧，老大？”
　　顾易镜单手揽住穆瞬尧的肩膀，“你老大我呢，是个有仇必报的人。不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咱可是来抢人的，别忘了。”
　　“老大，我们不会死吧。”穆瞬尧眼泪汪汪的问。
　　顾易镜极其认真的将手上的油全部蹭在了穆瞬尧的袖口上，“当然不会。”他指了指头顶的天窗，“一会儿带着小月嵘从这里跑。”
　　“那你呢？”
　　“我去抢人啊，”顾易镜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不过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
　　“半尸之心的底价为500万！”陈迹慷慨激昂的挥舞着手臂，拿起桌子上的木锤，“拍卖开始！”
　　拍卖正在激烈的进行。
　　空气中隐隐约约可以闻到难闻的焦糊味道，黑色的烟雾从大门缓缓扩散，逐渐笼罩起整个大厅。
　　人群开始骚乱，发出惊慌失措的尖叫声。黑烟滚滚窜入大厅，瞬间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人群中暴.乱起来，有人开始逃窜着涌出大厅。陈迹扶住桌子开始猛烈的咳嗽，仍不忘拿起话筒大吼一句，“大家不要惊慌……”
　　“轰”的一声剧烈爆炸的声音响彻云天，爆炸产生的火红而滚烫气流瞬间涌入大厅，无数人被气流冲飞，摇摇欲坠着猛的落在地上。痛苦呻.吟声，小孩的哭声与女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叶执瑶被剧烈的爆炸声响震的耳鸣。她靠着椅背，好像是在做梦，又好像没有。
　　她仰起头，看到天地雪白绵延万里，雪花漫天飘零。
　　她看到哥哥朝她缓慢的走来。他乌黑的发上落满了皑皑白雪，仿佛只是低眉的瞬间就已白头百年。
　　哥哥站在离她一米的地方，他离她这样近。她张开嘴，却无论如何发不出一丝声音。
　　哥哥，我很想念你。你知不知道？
　　这一刻天地寂静。哥哥伸出手，轻轻按在她的额头上。她滚烫的泪水瞬间涌出眼眶，她感觉到按住她额头的手指僵硬了一瞬。
　　“笨蛋。”她似乎听到哥哥轻轻的说。
　　穆瞬尧拉着月嵘一路疯跑，他刚坐进车甩上车门，就瞬间瘫在后座上，气喘吁吁，“唉呀妈呀，累死我了。”
　　月嵘坐在前排，认真的观察着车窗外的动静。穆瞬尧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仰躺在后座上伸展开四肢，“面瘫月，事实证明，电影里那些逃亡耍酷的样子都是假的。太他妈累人了！”穆瞬尧保持着瘫软的姿势，呆望着车顶自言自语，“老大应该已经抱得美人归了吧。”
　　“易镜哥哥已经出来了。”月嵘望着车窗外答。
　　“真的假的？这么快！”穆瞬尧兴奋的翻坐起来。汽车的后门外这一刻突然打开，顾易镜将怀中抱着的女人抛给穆瞬尧，“看住了。”他从前面拉开门坐进来，一手握紧方向盘，胜利的比出“V”的手势，“收工回家！”
　　“噢耶！”穆瞬尧发出一声欢呼。

　　叶执瑶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当她被炙热的阳光唤醒的时候，睁开眼看着窗外松枝上的积雪，表情仍有一些怔然。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茶香，夹杂着微弱冰凉的风，还有电视机里发出的吵杂声响。
　　全身的触感渐渐回归，她感觉到手腕和脚踝依旧被捆绑的剧痛。她应该被捆绑在一把椅子上。四周通透而明亮，日光洒下温和的光线。她转移视线，从窗边黑色的垂地窗帘转到面前深色的书桌。
　　墙壁上的电视机里正在播报着N市大楼起火的新闻，记者的身后是一片狼藉的断壁残垣。
　　她尝试着转动脖颈，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剧痛和清晰的“咔嚓”一声。她皱起眉梢，同时松了口气。
　　还好她还活着。虽然不知道现在在哪里，不过起码还活着。
　　茶杯放在桌子上发出“吧嗒”一声。房间里突然响起细微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叶执瑶瞬间浑身紧绷。接着她的视线里终于出现了一个人。他穿着宽松的黑色毛衣和运动裤走过来，随意的正对着她坐在书桌上。
　　莫名其妙的，时光突然像是被拉长，时钟一秒一秒缓慢的沙沙作响。冷风吹动天空游离的云，吹走了满室香馨的气息。阳光穿透云层，在他的脸上割裂出深深浅浅的光影。
　　他的眼底有玩味的笑意，“叶执瑶同学，又见面了。”他伸出三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三次。”
　　他的眼睛漆黑如墨，眼底却有清浅的婴儿蓝色。
　　是的，没错。她见过他三次。
　　第一次，是她面试第一天接待她的管家陆国。
　　第二次，是给她送来一万元的快递小哥。
　　第三次，是为她开门昙花一现的顾家大少爷顾易镜。
　　她记得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很特别，干净的婴儿蓝，原来就是这双眼睛。
　　易容可以改变容貌，可以改变声音，甚至改变性格。却无法伪装自己的眼睛。
　　“你到底是谁？”叶执瑶声音沙哑。
　　他弯下身与她平视，“我的确是顾易镜，这个没骗你。”
　　叶执瑶默了默，“那你……为什么绑架我？”
　　“你要搞清楚，不是我绑架了你，而是救了你。”顾易镜从书桌上跳下来，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刚才的新闻看到了吗？为你烧了一整个大楼的人就是我。”
　　叶执瑶瞪大眼睛，“你在胡扯吧？”
　　“你要是不相信，我也没办法。”顾易镜窝在沙发里伸了个懒腰，“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绑架你的人的真实目的。你想听吗？”
　　“你可以……说说看。”她迟疑了一瞬，接着说，“能不能先松绑？”
　　顾易镜摸摸下巴，若有所思的盯着她，“好吧。”他从抽屉里找出一把剪刀，在她面前蹲下，几下利落的将麻绳剪断。
　　终于重获自由。只可惜手腕和脚踝被麻绳勒出深深的紫红色的痕，叶执瑶吸了一口气，开始揉手腕上的淤青。
　　顾易镜随意靠着背后的书桌站立，“你是不是有一瞬间总会觉得听觉异常灵敏，同时头痛欲裂？”
　　她惊愕的说，“你怎么知道？”
　　顾易镜微笑着说：“这个你不用管。那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她摇摇头。
　　“你冲破了听觉‘灵界’，本来是件好事。可是现在你自己还不能控制。”顾易镜活动了一下手指，发出咔咔咔的声响。
　　“听觉‘灵界’……是什么？”叶执瑶愣了愣。
　　“你的血族的大多数人都会有一种特异功能，就像你的听觉异常灵敏，别人也会有自己的特异功能，我知道你一时很难接受，你可以慢慢来。总之我说的都是事实。”
　　“而他们的确是为了你的心脏才绑架你。要知道，这群蠢东西觉得半尸的心脏价值连.城。”顾易镜摊了摊手，“事实上老子觉得他们脑子都被驴踢了。不过没错，你的确有‘半尸之心’，这一点他们没有说谎，你的血统本来就是半尸血统。”
　　顾易镜伸手在她的眼前摆了摆，“喂，你怎么不说话？”
　　“你确定你的脑子没有病？”叶执瑶双手抱臂，古怪的盯着他看，“我认识一家不错精神病医院，可以推荐你去看一看。”
　　“你觉得我有病？”
　　“哈，”叶执瑶夸张的笑了一声，“不然是我有病？”
　　顾易镜眼中闪烁着怜悯的光，故作遗憾的说，“老子也很想说这都是假的，可这就是事实。你别自欺欺人了。这个世界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起码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美好。”
　　“我当然知道世界不那么美好，不然怎么遇见你。莫名其妙把我绑了就为告诉我这些？”她突然提高音量，“然后告诉我我不是人，是个什么鬼半尸族？”
　　“你不相信算了，”顾易镜耸耸肩，“反正我没说谎。”
　　真是疯了。这何止是难以置信。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有一天她好好走在路上，迎面遇上一堆歹徒将她暴打一顿之后却又告诉她，你中奖了，她满心欢喜的去领奖，奖品却是一个大嘴巴。
　　叶执瑶深吸一口气，“随便你怎么说，我都不可能相信。这分明是在鬼扯。”
　　“我已经告诉了你，你相不相信是你自己的事，但是你要清楚，我呢，不是在跟你谈判，更不是以一个好心的知情人的口吻在跟你说话，我是在通知你，”顾易镜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修长的手指在书桌上敲了敲，“更何况你还没有资本跟我谈判。”
　　“你是……什么意思？”叶执瑶喃喃。
　　顾易镜唇边的笑意清浅，他伸出两根手指，“第二件事，也是我们救你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