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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败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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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刃峰上的雪有些化了,露出黑色的花岗岩。山腰处的白骨堆满了树根。
苏怀远望着对面的山峰,大风灌进他的衣袍,将素白的衣裳吹得簌簌作响。十四年前,他跟轩辕宏也是在这个地方,收到了恒王的降书。
戴面具的白衣人踏着轻功出现。他呈上一封信函:“宗主,玄主来信。鱼上钩了。”
“辛苦了。”苏怀远缓缓闭目:“那便上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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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清与苏秀馨在山林中找了两天两夜,丝毫没有发现宋钰与顾逸的踪迹。路上到遇到几个杀手,好在对付起来不算难。一群人脸上渐渐显出疲态。
王大钊乐观地说:“往好的方面想,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苏秀馨点点头:“这几天遇到的黑衣人渐渐多了起来,证明我们并没有走错。而他们,也没有找到宋钰。”
忽然上方传来一声鹰啸。一群人抬头,一只苍鹰自天空落下,飞到了前面的矮树上。
“这深山老林的,怎么会有一只鹰?”
一群人正好奇。晏清忽然冲鹰走过去。他一伸胳膊,鹰落在他的手腕上,仔细一看,鹰的脚上绑了张纸条。
晏清取下纸条。其他人凑上来一看,纸条上空无一字。
苏秀馨一脸疑惑:“纸条上怎么没有字?”
晏清掏出阁火折子对着纸条一烤。上面渐渐浮出一行字:水岸离影昭华顾,羌笛无声起微澜。
水岸离影——距离万刃峰二十里地有一水镇。化掉的雪水汇入湖泊,名曰离影城。
昭华——长公主少时曾被先帝称赞,娉婷丽影,昭华无双。故赐封号,昭华。后因驸马被冤谋反,轩辕宏撤去了公主封号。
羌笛无声——蛊圣羌无。
起微澜——指的是尚澜微。
晏清眉头微皱。
长公主与尚澜微,羌无与之前的黑衣人。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然明了。
可这送信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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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仞峰山下,离影城。
湖光山色,景色宜人。然而与美景不相匹配的,是遍地的尸体。
湖岸边,青翠的草地被血水染成了红色。放眼望去黑白一片。
湖面上,一黑一白两个人奋力厮杀。黑衣人抬臂一挥,无数把弯刀飞白衣人。白衣人身形飘逸,足尖一点跃至半空,凌空一翻躲过了弯刀。而后他抬腿一踢,激起水花袭向黑衣人。
黑衣人避开水花,忽然目光冷然瞥向白衣人。尽管看不到他的大半张脸,但从眼神看出,他似乎是在笑。
白衣人正觉得意外,忽然背脊一挺吐了口鲜血,直直坠入湖中。湛蓝的互勉被血水染红。一把弯刀扎在白衣人背后。他瞪向黑衣人,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埋在肉里的刀拔出抛向黑衣人。
黑衣人闷哼一声,坠入了湖中。
湖面上浮出一黑一白两具尸体。
在陈横的尸海中,羌无佝偻着背一手拄着拐,冲对面的苏怀远施了一礼:“老朽羌无,见过玄宗宗主。”
苏怀远负手望着面前瘦弱的老头,微笑地说:“原来是蛊圣。小女苏秀馨,之前承蒙你照顾了。”
“宗主客气了。”羌无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烂牙:“老朽之前已经告诫过她,老朽要的是千年冰魄,并不想要她的命。是她自己要管闲事,那便怨不得我们。”
苏怀远认同地点点头:“她个性顽劣又爱逞能,受点教训长长记性,也并非坏事。”
羌无喋喋一笑:“宗主能这么想,那便最好不过。”
苏怀远眼神一利,透出前所未有的冰冷:“可你伤的是我苏怀远的女儿。我的女儿只有我能教训,还轮不到你替我出手。”他轻描淡写地一瞥:“俗话说有借有还,我这个人向来讲道理。你废了她的武功,又差点毁了她的腿,那便要用的命好了!”
“哦?”羌无眼睛一眯,脸上的笑意更深:“你的人已经全部躺在地上。就算你是玄宗之主,你一个文弱书生,能逃得过我的追命蛊吗?”
苏怀不紧不慢地说:“我一个文弱书生,自然不是你蛊圣的对手。可我并没有说,你的对手是我。”
羌无面色一沉:“你什么意思?”忽然他面色一变:“难道……!”
天上掠过一只鹰。
苏怀远听到鹰啸,嘴角上扬:“你的对手,来了。”
“山川迢迢水悠悠~天高海阔任我行~我若自比凡间仙~潇潇洒洒走浮尘~”
远处传来了悠扬的歌声。
湖面上缓缓驶来一叶小舟,停靠在岸边。自舟上跳下一个人。身形不高,头戴着斗笠。苍鹰一冲而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老鹰蹭了蹭那人的脸颊。那人轻轻摸了摸老鹰的脑袋,而后跟它说了什么,老鹰展翅离开。他取下了斗笠,笑眯眯地望向羌无:“师兄,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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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荆棘遍布。
宋钰与顾逸挥剑斩断守卫的草木,在山林徐徐穿行。两人为了避开追杀,一路小心翼翼,净挑些崎岖难走的地方走。
顾逸忽然停下脚步。
宋钰疑惑地问:“怎么了?”
顾逸做了个安静的手势。他竖起耳朵挺了挺周围:“这附近有溪流。沿着溪流往下便是河,河边一定有人。”
两人循着声音穿过灌木,找到一条小溪。
宋钰指了指前边:“看!那里有人生过火!”
顾逸上前查探了下一番。空地上有堆烧焦的干柴。火堆边的泥土有压实过的痕迹。他捻了捻地上的泥土,说:“看痕迹,来的不止一个人。若是杀手,他们不会留下痕迹。应该不是杀我们的人。”他眼尖地看到旁边的树桩上有一块树皮脱落,仔细一看是个图腾。顾逸眼睛缓缓睁大。
宋钰一脸纳闷:“怎么了?”
顾逸嘴边扬起一抹笑意:“这是无名坊留下的。看来应该是就我们的人。他们在前方等我们!”
顾逸拉着宋钰刚要离开,忽然眼神一凛下意识挥剑一扫,有什么东西撞到剑刃发出“铿锵”声。顾逸冷眼瞥向扎进树桩里的暗器,下意识将宋钰护在身后,转身望向来人。
魑魅掸了掸衣袖自树上跃下。她遗憾地摇摇头:“为什么最近做什么都不成呢?差一点点就要了你们的命了!”
“阿魅!”阿亮,或者又该称他为魍魉,自树后走出:“别忘了你我的任务。”
“啰嗦!”魑魅不耐烦地摆摆手,笑嘻嘻望向顾逸:“不好意思,我跟阿魉要用你们的命交差,不然我们可是要受罚的!你们能不能配合点?”
宋钰哂笑,忍不住骂了句:“你是不是有病?”
“哎呀!小姐姐,你怎么骂人啊!”魑魅噘着嘴:“虽然你长得挺漂亮,我也不讨厌你,可你骂人就不好了!”
顾逸皱起眉头:“奉命?奉谁的命?”
魑魅把玩着胸前的头发:“这可不能告诉你!你们要是不配合,那我跟阿魉就只好动手啦!”
宋钰冷笑:“那得看你做不做得到!”
魑魅瞅了魍魉一眼。魍魉自袖中掏出一枚笛子凑到嘴边。
诡异的乐声响起,搅得人头痛欲裂。
顾逸与宋钰迫不得已捂紧耳朵。
“小姐姐,对不起啦!”魍魉忽而一笑,一眨眼间出现在宋钰身后,身形之快竟让人看不清她是怎么做到的。她掏出一把小小的镰刀,眼见就要割开宋钰的咽喉。
顾逸眼睛睁大:“当心!”
宋钰听到喊声,慌忙避开了镰刀,差一点就送了命。
“你的对手是我。”魍魉忽然出现在顾逸身前。
顾逸一惊,一剑刺向魍魉。
山林间两对人影奋力厮杀。魑魅、魍魉身形极快,他们铁了心要取宋钰与顾逸的命,出手干脆利落,皆是要人命的招数。
尽管顾逸精通剑术,宋钰的武功也不弱,但对付着两个人却有些吃力。魑魅、魍魉跟以前追杀他们的黑衣人不一样,这两人跟以前的黑衣人比,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顾逸与魍魉勉强还能打一个平手,但宋钰对付魑魅,渐渐落入下风。
魑魅一刀划破宋钰手臂,将其打落,一手钳住宋钰的手腕往后一扳,镰刀抵在宋钰的咽喉。她冲打的难解难分的另外两人大喊:“小哥哥,再不住手,这个小姐姐会死的哟!”
顾逸惊愕回头,看到落入魑魅手中的宋钰,顿时乱了阵脚,胸膛上挨了魍魉一掌。他猛吐一口血,一手支着剑单膝跪地,冷冷瞪着魑魅:“放开她!”
“顾逸!”宋钰见顾逸受伤,顿时心急。
魑魅嘻嘻笑着,镰刀贴紧宋钰的咽喉:“我这人最讨厌杀人,尤其讨厌杀漂亮的小姐姐。不如这样,你先自杀,我要是心情好,就放了她。”
宋钰冲顾逸大吼:“别听她的!你死了我一样活不了!”
“哎呀呀!干嘛戳破人家!”魑魅不满地噘嘴:“你好烦呐!还是先送你上路吧!”
“住手!”顾逸惊惧大喊,奋力起身想救出宋钰,却被魍魉一脚踩中背脊。
魑魅眼露寒光,握着镰刀的手轻轻一抹,眼见就要割破宋钰的咽喉,忽然自树林中钻出一名黑衣人。
魑魅被人打断脸色一沉。黑衣人吓得一抖,犹豫要不要说话。
魍魉冷眼瞥向黑衣人:“有什么事,快说!”
黑衣人战战兢兢地说:“二位大人……上头有令,让我们即刻回府。”
“即刻?”魍魉眉毛挑起。
“是,即刻……蛊圣出事了……”
魑魅不满地怒嗔:“那老头早不出事晚不出事,为什么这个时候出事嘛!”
“出事?”魍魉脸色一沉:“什么叫出事?”
黑衣人有些顾虑地看了眼顾逸及宋钰。
魍魉不耐烦道:“他们活不了,直说即可。”
“是……羌无中了苏怀远的计,落到了玄宗手里。现在苏怀远已经带着他马不停蹄的赶回京城了。上头担心他知道的事过多,命二位大人即刻前往帝京……斩草除根。”
魍魉脸有怒意:“为何现在才得到消息?”
“随蛊圣同去的人无一生还……再加上玄宗做了手脚,封锁了栈道。我们得知消息的时候,苏怀远已经启程……”
趁着魑魅魍魉分神。顾逸暗中冲宋钰使了个眼神。
宋钰一脚狠狠踩上魑魅的脚背,一肘撞到魑魅腰侧。魑魅大叫一声。宋钰趁魑魅吃痛成功脱身。
与此同时,顾逸用剑虚晃一招,趁着魍魉抬腿翻身一滚,挣脱了桎梏。
魑魅抱着脚丫子死死瞪着宋钰:“小姐姐,你这样偷袭人就不对了!”
顾逸牵着宋钰的手运上轻功拔腿就跑。
“站住!”魑魅急忙去追。却被魍魉制止。
魍魉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现在去追,会花费更多功夫。羌无的事更为重要。”
魑魅不甘心地说:“恶事让他们跑了,这要是王爷知道了,我跟你吃不了兜着走!”
魍魉一挥袖,自袖中射出一根银针,直直刺入了黑衣人咽喉。
黑衣人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望着魍魉。
魍魉轻轻地说:“现在,便没人知道了。”
魑魅拍拍手称赞:“你好聪明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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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官道上疾疾驰行。车夫头上戴着斗笠,嘴里哼着小曲。
马车里羌无面色惨白捂着胸口,头上溢出细汗。他狠狠瞪着对面的苏怀远,讽笑道:“原来你早知我们会动手,便派了蛊王过来。”
苏怀远正在看书,听到羌无的话抬头:“恒王行事严谨。我要是不引你们出手,哪里会钓到你这条大鱼?”
羌无冷笑:“所以你才刻意来恒王府?告诉恒王你说服了泰王跟景王不发兵?故意激他对你下手?不过你就是抓了老朽也没用。老朽不怕酷刑,关于王爷的事,老朽一个字都不会说。”
“哦,我也没指望能从你口中问出什么。”苏怀远将书放在一边。他掀起车帘看了眼外边:“你说,要是宫里那位得知你落到我手里,她能不能坐得住?”
羌无脸色一变,随即恢复如常:“宫里那位?哪位?老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怀远淡淡瞥了羌无一眼:“若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不见得要从恒王下手。如果你前边有一头老虎,身后有一条蛇。你是与老虎硬碰硬,还是对这条蛇下手?”他不知看到了什么,嘴上的弧度扬起,而后放下车帘:“看,又一条鱼上钩了。”
车忽然停了,远处传来马蹄声,紧接着是兵器发出的铿锵声。明显是有人打斗,场面还不小。
羌无听到声音面色大变,忽然失了冷静:“她来搅和什么!不对……她再蠢也不会白白给你送把柄!”他利眼瞪向苏怀远:“是你……是你使的诡计!”
苏怀远但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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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京皇城。长公主得知派去截杀苏怀远的死士全军覆没,不仅如此还被抓了活口,气得将宫里的东西统统砸烂。
小太监战战兢兢守在殿门外。他冲旁边的宫女吩咐:“快……快去请展公子!”
宫墙上,展肖望着乱成一锅粥的宫府,脸上的表情安静恬淡。
苏君谋自他身后出现:“长公主的人自投罗网,他与恒王串通的证据算是有了。你主子落难,你不去安抚安抚?”
展肖冷眼望着宫苑中歇斯底里挥剑斩杀宫人的疯癫女人:“她已经完了。我展肖,不会侍奉一个注定失败者。”
“她是完了,可恒王还没完。”苏君谋冷眼打量展肖:“长公主里通叛臣,你是怂恿她露出马脚的最大功臣。从今往后你‘男宠’的身份算是摘掉了。长公主能予你权势,却给不了你光明正大站在人前的威严。”
“你说的没错,这也是我愿意出卖她的唯一理由。”展肖转身望向苏君谋:“可我展肖不会甘于只做一个小小的权臣。我若告诉你,我想要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些,恐怕不是你们苏家能给得起的。”
对于展肖的话,苏君谋并不意外。他冲展肖冷冷一瞥笑:“那便要看你背后的人,给不给你这个机会了!”
“机会?”展肖阴鸷一笑:“别人给的机会,我展肖从来不要。机会,我只会自己去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