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夜也叶页

3、兄长

　　最后指挥官理所当然地驳回装备技术组全员的下潜请求。只放了两名技术员，施耐德和技术组副组长探路。
　　与此同时，MS-11区所在的柯伊伯带内，庞大舰队谨慎地航行向外太阳系。舰长室内正在举行一场临时会议，气氛降至冰点。
　　兰德尔少将面无表情和死对头将军互呛，两名中将各持不同观点，而首座上的上将一言不发。虽然面对面的实际上是将军们的全息投影，但兰德尔少将确定如果上将不是在处理军部某两个长期旷工混蛋的堆积公文一定会把烟灰缸砸向更混蛋的会议参与者。
　　“关于兰德尔少校的任务，我认为不应该在这时候撤销。”死对头脸阴沉得可以滴出水。
　　“你为什么要批准他的任务分配。”兰德尔少将一直拿着原则问题施加压力：“他在那次事故发生后就失去了你口中所谓的有用的能力，这是否表示你已认定他不再具有利用价值。”
　　“兰德尔少将，我们都知道少校是你的弟弟，你的言论不符合身为军人应有的素质。我不希望你被私人感情困扰。”
　　“撤销兰德尔少校的任务可以减少不必要的伤亡，范佩尔少将，你们现在的行为简直是在谋杀。”
　　“够了。”上将终于开口：“我记得会议的初衷不是让你们来吵架的。不管你们持有怎样的意见，兰德尔少校都不可能中途离岗。很抱歉，少将。”
　　兰德尔没有动作，只能平稳地说出一句“知道了”。
　　“我会让科研室的人处理好这件事，而兰德尔那边，那个东西我们现在是动不了的。范佩尔，你代替卡尔去执行军部下达的命令，请务必带出兰德尔少校。”
　　“散会。”
　　投影结束。
　　空荡荡舰长室只剩下少将一人和闪烁着荧光的电脑。
　　上将发了一条简讯过来，很简短的一句。
　　“谨记你的荣耀。”
　　谨记你的荣耀，代表兰德尔家族的长子，不败的战神。曾经的，成功的过往，他们与骄傲一同流淌在血液里，不可分离。
　　有谁说过，荣耀对军人是最华而不实的东西，却也是支撑灵魂的基础。

　　几年以前的通讯录里范佩尔还待在好友名单里，是最讨厌的那个家伙。
　　范佩尔：兰德尔。
　　兰德尔：有事？
　　范佩尔：明天带你的弟弟来做一个测试。
　　兰德尔：怎么，谁的命令。
　　范佩尔：我的。
　　兰德尔：然后呢。你们想让他干什么。
　　范佩尔：你应该相信他，他是你的弟弟。
　　兰德尔：我不能接触这个任务？
　　范佩尔：不能。我保证他不会有事的。
　　兰德尔浏览事故发生前他和范佩尔最后一次通讯的记录。他相信布莱克能处理好自己的一切，但是他没想到布莱克第一次就出这么危险的任务。
　　现在他知道了布莱克·兰德尔的结局，却无法阻止。
　　‘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可笑……就这样看着布莱克送死？不，死亡不是最可怕的。如果，如果布莱克想起来……不，那是必然发生的，那才是他存在的意义。
　　‘我发誓帮助我的兄弟。’
　　怎样才能帮助他？帮助他摆脱这样的命运？
　　“希尔弗……”他呼唤这久违的名字。
　　希尔弗，你能听到吗。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回你，但是请你再坚持一下，直到晨光浮动之时。

　　“少校，坚持住！”两台蜘蛛侦察机左右夹攻，钳制正在试图摧毁蜘蛛413的战斗机甲。这很明显是徒劳的，战斗机动作敏捷，而且弹药充足。相比之下侦察机的火力要弱上许多，防御也不及战斗机强悍。
　　眼看蜘蛛413就要被炮弹击得粉碎，兰德尔落地翻身，两根节肢扣上轨道线跳跃至下层实验室。
　　这一手明显帅到了那两名士兵，两人都是一愣。
　　“快下来，别跟他们纠缠。”
　　兰德尔开枪分散追在403和410身后敌人的注意力。
　　“砰——”绳索被流弹击中坠落。蜘蛛趁机抱住索头挥舞逼退追兵。兰德尔翻入实验室内部，通过安吉尔侵入控制室夺取交通指挥权。
　　随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三人总算暂时退至一个安全的地方。
　　兰德尔把推论大致跟他们讲了一下。
　　“实验室墙壁采用可以隔绝信号的材料，所以必须依靠特定的信号塔向外界传送信息。杰夫准将所在的地方必然是信号发射器附近，同时，因为轨道一直在运行，所以他的定位一直都不那么准确。初步锁定他的位置在#1层3号室，7号室，#13层15号室，#24层22号，37号室之中的一个。我负责一层，410负责13层，403负责24层。开始搜索。”
　　410觉得有一个问题需要先解决一下：“底下那个，是什么。看上去很像ningen。但又好像不是。”
　　兰德尔沉默了一阵。
　　“我不知道。我们只要明白它的危险性和能力就好，何必深究呢。”
　　是的，这不是他们需要接触的，它是敌人。敌人只要杀死就好，太过接近会就被同化。
　　“去吧，上面的战友还在等着你们凯旋。”
　　轻微的摇晃很快就平息下来。
　　安吉尔把自己投影在机甲旁边，陪兰德尔把机甲上的机械骨骼搬出来穿上，一起蹲在蜘蛛旁边。
　　“你骗了他们。杰夫不可能在那两层。”他开口。
　　“是。所以我要自己搜索。”兰德尔自顾自检查子弹，他仔细调试每一处关节零件。
　　“可以了，你每次紧张的时候都会重复你正在做的某一个微小动作……而且你大脑现在分泌的激素量很不正常。你害怕吗，所以你才调开他们。。”
　　兰德尔笑笑：“是啊，我害怕我会死在这，所以我不需要拖油瓶。”
　　安吉尔做出眨眼的动作：“你居然这么快就承认了。还有拖油瓶是指前夫离婚后留给妻子的孩子。他们是你儿子么。”
　　“算我的实际年龄，还真是。”
　　“手动重启机甲的话，离子武器还可以再使用。”安吉尔指指开关所在的地方。
　　“蜘蛛撑不了多久，而且离子武器是用来保命的。总之我是这么看。”
　　“其实，就算你支开他们，他们活下来的几率还是很小。忘了你遭遇的那些被控制的士兵吗？他们的战斗经验可是你带来的小老鼠的几倍呢。”
　　“与其说是被控制的士兵，不如说是杰夫的复制版比较好吧。不用担心，军部会派人来接。”兰德尔认真地盯着控制板：“老师不会放过跟那件事有关的一切线索。”
　　兰德尔很认真的盯着控制面板，眼睛里闪烁着不知是不是反射出的幽蓝荧光。
　　安吉尔见到他这样子愣了愣：“你都想起来了？”
　　“我不知道。”他抬头，蓝色微光镶嵌在虹膜边上一圈明明灭灭，黑色眼睛看上去如同海洋千米深的无人地带般诡秘。“至少我还记得一点……虽然效果插差上很多，但是总会有帮助。杰夫不该呆在这种地方……无论如何我都要带他回来。”
　　“人类的友情或是伶悯？”安吉尔的考据癖在这种时候又犯了。
　　“嗤……你想多了，他是我上司，对我挺照顾的，要是他死了谁给我批假条啊？好啦，我先下去了。如果我给你发信号你知道该怎么做吧，我写在程序YC14159里。”
　　实验室10层以下都是水生生物观察室，只有在第二层有隧道隔离缓冲，要不然那条放大版的ningen早就可以冲出来。
　　兰德尔调低推进装置借助自重缓缓下沉。透过头罩玻璃可以很清晰地看见水里的景象，透明材质切割出一小片一小片水域，实验体被制成类似活着的标本的东西，他们分明还有鳃的微微震动，还有眼脸的开合，却好像死了一样没有动作，静静悬浮在水中。这实验室里资源储备本来就多，在ningen的控制下实验品完全可以用这种半冬眠的状态持续更长时间的生命。
　　持续无止境的折磨。
　　现在他可以看清那片蠕动白色肌肤的状况，一人身高体长的蛇尾ningen贴着表皮滑行,偶尔抬头四望，像极了传闻中的海妖塞壬。
　　如果实验室里的所有ningen都向他在隧道里遇见的那样，有催眠人思维能力的可怖功能，那也可以认为地下那只特别的被禁锢着的就是它们的“母体”，它们的力量之源。
　　让人恐惧的是，它，还有它们是被圈养的。可是谁有能力又愿意把这种恐怖的怪物锁在自己家里？那样与疯子也没什么区别。
　　突然，某一处表皮上方ningen骚动起来，一只体型略小的ningen用尾巴缠住它旁边的同类，而被缠住的那只则扭转身体形成一个古怪的弧度把缠着它的ningen的上半身整个吞下。白色的零散组织散溢漂浮引得大群ningen蜂拥而至，争抢吞噬同伴的组织残片。
　　水里没有血液爆出，甚至撕裂的组织枯槁如残枝，却给兰德尔一种极度恶心的感觉。
　　同类相食，力量夺取……等等，同类相食，力量夺取，然后是……他在哪篇报告上见过这两句来着？
　　“兰德尔，外面派飞船来了。”
　　“收到。接下去让403和410先返回，他们会向上级汇报这里发生的事。要是能拖住范佩尔就更好了。不过好像不太可能？”
　　这一下刚才一闪而逝的思绪又被打断了。真的好巧，每一次他快想起一点什么的时候都会有事情横插一脚。就像是命运安排他遗忘。

　　施耐德忧伤地窝在钻地机驾驶室里。越往前越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无人区真心太可怕有木有！
　　坑爹的是追踪器上一直没有信号反应。那他还要在这里呆多久？！黄沙下并不是什么也没有，零零散散的植物残体，动物的干尸，还有报废的机械残骸。环境恶劣得大概只有三个字才能形容。
　　乱葬岗。
　　再停留下去施耐德觉得自己也会跟无机物一样永远留在这里。问题是频道里那几个家伙能不能安静一下？虽然他也知道这里的数据有多异常，黑洞一样难以捉摸。不过对于技术组那群宅男而言，能采集到黑洞的数据就好像漫画里的女神被搬上银幕一样。平时看看三次元多好。
　　至少现实才有他们存在的地方，数据和实验又不能当人看。
　　想起最后一句脸色猛然阴沉下来。就凭那疯子般的执着和毅力……
　　“也许会挖到世界的尽头。”
　　文艺中二的想法猛然间就冒了出来。
　　他换上哭笑不得的表情。如果在机甲外表情翻得跟变脸似的，保准会被人当成内分泌失调。
　　不过没办法呐，他又不是兰德尔那个无趣到死的家伙，谁不想过得更肆意一点呢。

作者有话说

　　真有人看我好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