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罗翰》利夏尔

4、罗翰与张晶

　　罗翰与张晶3
　　“那么，能说说你走神时候的经历吗？”李安心要求道：“我觉得你的状况可能是梦游。不过别的我是不知道的，我得知道更多的事情才能做诊断。”
　　他在心底否认了罗翰的真实状况，实际上他已经了解到了一些端倪，只是他不敢承认。罗翰毫无疑问是他的职业生涯之中的一个巨大挑战。
　　“我不能说。”罗翰回答。
　　这个回答让李安心松了口气：“那么，为什么？”
　　“不好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
　　“说不好。”
　　“长期自卑引起的焦虑，而长期自卑的根源来自于胃气不和。”李安心匆匆忙忙地说：“我可以给你开一些百忧解，或者是吗丁啉之类的东西，只要吃的好，自然就会有自信。不要减肥。”
　　“噢。”罗翰回答道。
　　接下来，李安心就和罗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他觉得这个人真是乏味至极。不过，有时候说一句话就可以将别人直接顶到墙上去。
　　心理医生要刻意营造一个让病人轻松的环境，为了让罗翰的语气软化一点-----语气生硬往往意味着心理层面的防卫。李安心特意谈起了他的数次无疾而终的恋爱。
　　“哎呀，心理医生也是人。”他说：“我觉得我们可以聊一聊谈恋爱的经验。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对不对？解决恋爱困扰，也是心理医生的工作内容。”
　　“哦。”
　　“我想你应该离你的原生家庭远一点。”李安心说：“有时候，你的家庭状况，正是造成心理问题的元凶。就像我的母亲。”
　　“你的母亲？”
　　“我的几次恋爱都是她一手拆散的，因为我一旦和一个女孩确立关系，她就迫不及待地插手，从结婚到生孩子……她命令我，结婚之后一年之内必须要孩子。”李安心笑着说：“实在是太过于困扰了。所以我和你一样，我只能慢慢地告诉她：缘分之类的东西，不是一蹴而就的。”
　　“弄得像是狗配种一样做什么。”罗翰说。
　　“……”
　　“三千万女孩都死了，然而人们只担心男孩的配种问题。”罗翰继续平和地说：“所以人世是个无聊又无趣的地方。”
　　“别这样说，奋斗的道路总是曲折的。”李安心问：“你读的什么专业？”
　　“有必要告诉你吗？”罗翰的语气变回了原来的生硬和无礼。
　　“别这样，如果帮助不到你，会让我良心不安的。”
　　“我不至于糊涂到让一个只会开维生素的庸医来帮助我。”
　　之后就是难堪的沉默。
　　李安心很耐心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对我来说时间是稀奇古怪的。”最终，罗翰说。
　　“怎么个稀奇古怪法？”李安心问。
　　“不好说。”
　　“举个例子吧。”李安心知道罗翰是相当聪明的，不像那些智障患者难以打发，她必定能够听懂举个例子是什么意思。
　　“说不好。”
　　啊……又是这句话。
　　突然，罗翰抬起头来，容光焕发，李安心觉得她像是换了一个人那样，他也觉得情况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原本随着罗翰的到来而变得压抑的心情，一扫而光。
　　“我给你说。”她兴奋地说着：“我给你说吧，医生，生活之中实在是有许多太奇妙的事情了，唉，实话说吧，我不能相信是我做了什么事情。有时候他们说我是骗子，来劫持我，侵犯我，败坏我的名誉，四处散播流言。”
　　“那你报案了吗？”
　　“我……当然。”她负气地摇摇头：“可是有什么用？政府照顾男人！政府哄着男人！政府偏向男人！因为我们是女人，所以政府想怎么欺负我们就怎么欺负我们！爱怎么欺负我们就怎么欺负我们！”
　　李安心意识到了危险：他面对的是罗翰的第二人格。妥妥的。
　　艹，人格分裂比焦虑症更可怕。
　　李安心听师傅说过：有一就可能有二，有二就可能有三。几乎所有人格裂变患者都有多重的人格，相比之下双重人格算是不那么危险的。
　　要稳住她，稳住她。
　　李安心想：若是她有个杀人犯的人格，那就麻烦了。这个明艳笑容的女孩子，想必杀伤力也不算太大。恩，稳住她，她看来很外向，应该可沟通吧。
　　“冷静冷静。”李安心说：“我知道，你有这个认识，已经很好了呀。凭借你的资质，在国内过得不好，还可以选择出国嘛。你叫什么名字？”
　　“张晶。”女孩回答道。
　　“噢，对，张晶。”李安心急忙说：“我刚才和你谈到关于男朋友的问题了。我也对你说过，男朋友的事情不急，你看看我，二十九岁了没结婚，不也活着嘛。”
　　“是啊，我和你一样，有过许多男朋友。可是男人全都一个样。”
　　她的脸色又黯淡了一些：“就是不能相信他们，真的，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他们只要黄花闺女，可是我……医生，医生，如果我不是个黄花闺女，你会帮我吗？”
　　此刻她看起来真的是楚楚可怜，李安心有种想要安慰她的冲动。
　　“我当然要帮你。”他便诚挚地说：“心理医生不能因为病人的过去而责怪病人，这是心理医生的基本技巧，我不会责怪你。“
　　“真的？“她破涕为笑：“是吗？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对我最好了。”
　　她一心一意地凝视着他。那种温柔专一的眼神，是个男人都抵抗不住。然而李安心却看出了她的弄虚作假。因为她摸了一下鼻梁。
　　张晶……
　　张晶这个女人到底和罗翰有什么不一样呢？
　　“我有一米六高，四十八千克，我吃过许多减肥药，我想变美，我想让人喜欢我。”张晶接下来摸着胸口说：“我染发，带美瞳。我喜欢自拍，但是我知道我是个好女孩，我是个纯洁的好女孩，我和那些绿茶婊不一样，我是真性情。”
　　“恩。”李安心附和着她的话：“性格直爽的女孩子受人欢迎。电影里不是都这么说吗？爱笑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差的。”
　　“谢谢你。”张晶对他甜甜一笑：“我对于我的生活真的是很有信心。我相信我的运气不会这么差的，我一定会找到好男人的。”
　　有时候，期盼和肯定正是对自己的变相否定。
　　李安心知道这一点，不过张晶给他的印象不错。
　　“他们说我喜怒无常。”张晶接着说：“对，所以我要找您帮忙。实际上我的脾气不太好。我曾经烧死过邻居的猫，将它绑起来，浇了汽油，活活烧死。可是我不觉得这是什么错误，邻居不好。我不喜欢他们，所以我报复他们，是理所应当的。我就是这样，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反正没人给我们正义，我们就用自己的方式讨回正义。”
　　“那么你烧死猫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呢？”李安心问。
　　“很高兴呀。”张晶耸耸肩，不在意地哼了一声：“我知道我报复了邻居，我感到说不出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