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录》江南陌路

6、雪落无痕

　　发出飘渺细微声音的，是一位正敲着木鱼的尼姑。
　　她右手不紧不慢地优雅地敲击着。左手放在嘴前，喃喃地念着一些絮絮叨叨的语句。
　　正堂的大门前面，是一尊闪着金光的佛像。外面的强光照进来，却没有直接照在佛像的脸上，佛像下放着几盘水果和一些香烛，我向周围望去，两侧，是同样通向后堂的门。我抬头望着那尊佛像，感到一种震撼和威严。我，并不崇信佛的神明，母亲却很相信。
　　她说，信佛而不学佛，非善也；学佛而不悟佛，非智也。
　　庙里的人来来往往，我们所听到的，只有诵经和木鱼被敲动的声音。
　　我们站在一个老人的后面。她正在求签，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
　　她充满欣喜地摇晃签筒。我隐隐约约地看见了她手里的竹签：是下下签。随后，她满怀悲伤地离开，满面苍颜。

　　“你们要求签吗？”母亲低声问我。
　　“好吧。”我说。
　　岚的神色变得不安定起来，她好像知道了什么。只听见她，淡淡地说道：“我今日不用了。”
　　母亲跪下，她的裙摆拂在地上。
　　她微微笑着，闭上眼睛，轻轻地晃动手中的签筒。
　　一支竹签掉在了地上。
　　母亲弯下腰，动作轻缓地把它捡起来。

　　“是上上签。”
　　竹签的后面，是一段文字：
　　万贯财源事事通，千金红绡不解忧。
　　春风一过人即至，相逢自在花开日。

　　母亲站起来，似乎明白了什么，她会心一笑，把签筒递给我：“该你了。”
　　然，我的运气貌似并不好。是中上签。
　　签文的注解是：
　　年少多情自相惜，雨落窗沿泪满襟。
　　花开花落寻常事，伶俜无望归来兮。

　　母亲叹了一口气，她的神情似乎有些担心。这么多年来，我一向是看不懂签文的意思的，但是母亲看得懂。
　　这时，庙里的木鱼声骤然停止了。那位尼姑放下手，收起木拨，然后缓慢站立起来，向后堂走去。
　　庙里又是安静的。
　　母亲为佛像上了三炷香后开始喃喃自语。每次，她都会念上半个时辰的经文。
　　岚在我身后，看着通往后堂的门发呆。我心生好奇，我从没去过后堂，不知道那里的布局和景色到底是怎样的。

　　“岚。我们去后堂看一看怎样．．．．．．”她回过神来。
　　“可．．．．．．伯母，还在这里．．．．．．”
　　“没关系的，走吧．．．．．．”我拉住她的手。
　　“不了，你自己去吧，我在这里陪伯母。”她甩开我。她好像不是特别愿意碰我一样。
　　我不愿意再理会了。我转身，向后门走去。

　　后堂是一个合院。四面一些房间的门前，连成了一条走廊。有二三个人在这里穿行。院子不大，却很安静很空旷。中间是一个小凉亭，旁边即是一些十分繁茂的树木。它们每两列组成一个十字，分成了四条通道，通向凉亭。凉亭的每根柱子上，都放了一块乌木板，上面镌刻着一些我不明白的佛家语。很奇怪的是，这里没有种花。还有，我不明白，前堂人来人往，可这里几乎没有人。

　　在我正前方的不远处，还有一扇月牙形的镂空的檀木门。可是，它被紧紧地锁上了，铁锁上面还泛着厚重的铁锈。
　　我轻轻地走向前去，想从镂空的地方看门外的世界是怎样的。
　　周围没有声音。这时候，天上飘下了一些雪子，寒风竟瑟瑟地吹过。我踮起脚，尝试能看见什么，却怎么也看不到那透着后面世界的空气的地方。
　　环顾四周。果然，有一把木凳。但上面很多灰尘，好像从来没有人坐过。
　　我耐心地把它搬到那扇门的下方。然后踩上去。
　　于是失望接踵而来。我所看到的，除了一间矮小破旧的砖房和成片成堆的杂草外，什么也没有。
　　我将要转过身去。突然，我的眼睛被人遮住，整个人被迫从凳子上拉下来．．．．．．

　　“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