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录》江南陌路

2、焚散缘起

　　云烟阁前的院子里，下雪了。天空稀稀落落地飘下了白绵绵的雪花。有一个人说，雪花如世
　　间情种，是缘起缘灭的预示。云烟阁的大门，已经有四年没有被打开过了。门下积了几层厚厚的
　　白雪，它们覆盖住了阶上的青苔。水从雪下渗透，流出了很长很长的一条，直流到篱内的花丛
　　里。丛里亦是皑皑一片。可那些花草，仿佛还有生命，在寒风中不停地摇曳着。云烟阁，是四年
　　前父亲作为书房而建的。曾听人说过，父亲取这名字的由来，是说——人间繁华，终是过眼云
　　烟。云烟就如同书卷，飘乎不定，只存在人们心中。
　　幼时，不懂这句话的含义。因为好奇，曾一个人进去过。记不清里面的布局了，只依稀记起，里面的光线很温暖，那是适合看书的地方。那里有很多很多的书。可能比印象中更多，但是没有看到。却没曾想，我打碎了一只青瓷色的砚台。父亲没有怪我，但从那以后，父亲就再也没让我进去。他离开后，母亲就用一把铜锁，把它紧紧地锁上。于是我不敢再问。
　　近日严寒，我的喉咙一直干冷地发痛。母亲叫我多加件衣裳。她总是如此体贴。
　　我的头发微微湿润了，我转身，走进我的房间——锦绣楼。岚就坐在我的檀木椅上，她眼睛里发出异样的光芒。她说，坐下，我有事与你商议。
　　我便坐。她说，明天，母亲托人来提亲，是苏府的二公子苏霖。这是一件新的红袄。明日早晨穿上便是。她的话语总是简洁明了。
　　“什么？”我感到不安。她一边把红袄铺开给我看，一边对我说道。
　　“岚，你知道的，我不可能这样做……”
　　岚的神色渐渐变弱起来。
　　“是伯母叫我和你说的……”她说道。
　　“我无法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
　　“堇，你不小了……”
　　我无法相信我所听到的话，我冲出门去。寒冷的风呼啸而来。我的双颊变得通红。母亲从来没有告诉我，她已经定了这门婚事。我的脸上好像落下了什么东西。
　　我走到了梦吟阁前。门没关，母亲坐在离门不远的地方，好像在等我的到来。我扑上前去，竟哭出声来。
　　“乖孩子……我的乖孩子……我最疼的孩子……”
　　你也要知我难处。

　　我的双十年华，在凌晨三点二十分时，正好刚刚开始。现在，为什么感觉，将要结束。
　　“我不爱他……”我抽噎着声音。
　　“苏霖，他是一个很好的男人。你见到他，你就会爱他了。”
　　“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因为爱也会得不到。”你曾经对我说的话。
　　母亲停顿了一会儿，说，这固然是一个道理。堇，但你有没有想过，当你失去了爱，你会不会悲伤。

　　我听不到我的哭泣声了。在一个很深很深的地方，我似乎听见了一种呼唤。

　　“堇，不要等我……”
　　“不……不要……”
　　我害怕这种声音。一直害怕。岚曾说，我不是。我只是害怕失去。
　　我冲出门去。不知过了多久，我坐在叶府大门前的石阶上。不停地抽噎着。
　　母亲是知道我的。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做。苏霖，你的弟弟，我从来不了解。你说，你的弟弟是一个很有诗意的人，你却说自己不是。
　　我的头好痛……我不想回头看一眼。天渐渐黑了，我的抽噎声无端停止。
　　好像看见你走来了……但却不是。过往的行人，对我嗤之以鼻。
　　我一直坦然接受别人异样的眼光，从母亲生下我那时候开始，我一直恐惧。
　　我是叶府的千金。但不是一个高贵的人。是不是，当爱上了一个人，身份就会变得低微。

　　永宁街上的人渐渐散去，天空越发昏暗了。

　　梦里，视线里有一条白纱，轻盈地，飘忽不定地，不停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