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录》江南陌路

14、霜雪不归

　　我走出那昏暗的仓库。寒风吹过。膝盖已经没有感觉了。
　　手中的袍子，还是暖的。我悄悄地把它放进了我的衣服里。
　　门口下起了一点小雪。我再次跪下时，膝盖又是一股钻心的痛。这时苓已经来喊我吃饭了。

　　“你可知错？”我坐在饭桌上，母亲问我道。
　　我无言。径自拿起筷子夹菜。很开心的是，寥寥不多的几盘菜里，竟有我最爱的糖醋鲤鱼。
　　父亲走过来，他对母亲微微笑着，然后在我旁边坐下。
　　母亲喊了我一句：“妃堇。”
　　“嗯？”我不敢抬头看母亲，但还是看着她。
　　“今天是你的生辰，我们在永宁街的戏楼里搭了戏台，吃完饭后，和我们一起去看好吗？”母亲温柔地看着我的眼睛，她夹着几块鱼肉放进我的碗里。
　　“好。”
　　“腿痛吗？”她又问。
　　“不痛。”我回答。
　　她微微一笑。苓走进厅门，端着一碗鲜美的汤向桌子走来。
　　“啪”的一声，刹那间，汤碗摔碎在地，汤汁溅在湿漉漉的地上。
　　苓的神情万分愧疚。她急忙弯下腰来收拣地上的碎瓷片。
　　母亲没有怪她，即使她差点把汤溅到母亲的羊羔毛制成的棉袄上。
　　糖醋鲤鱼的味道，是我喜欢的。因为是母亲的手艺，她无论做什么菜，都是非常好吃。
　　差不多刚吃完晚饭时，一阵轻缓的敲门声传来，苓放下手上的东西，急忙去开门。
　　是舅父。
　　“芷妹，我近日叫人特配了几味有利于堇儿身体的中药，今天恰逢她的生辰，特意送来。”舅父对母亲说道。
　　“感谢兄长费心了。”母亲微微一笑。
　　“堇儿的身体从小就虚弱，冬日又愈发寒冷。做舅父的，当然要多关心外甥女了。”舅父的发丝渐白，但他依然对我很好。他递给我几捆厚重的散发着草药味道的袋子。
　　“谢谢。”我接过。
　　“堇啊，这几月有没有认真写字，背书？“他满怀关切地问我。
　　“嗯，是的。”我回答。
　　“那就好，生日到了就长大一岁了....可别让你母亲为你操心了......”
　　我点点头。这一年来，我的确是让母亲操心了很多次。可是我怎么样也见不到哥哥，他在我小的时候去北方多年，他的样子已经改变了。但是我在心里保证，就算为了远方的哥哥，以后绝不会让母亲生气了。

　　天色渐晚，母亲挽着我的手，身旁还有苓，一起走在永宁街上。
　　“妃堇？”
　　“怎么了？”我说。
　　“还记得永宁街上那个卖冰糖葫芦的老爷爷吗？”母亲看着我说，“听人说他今天莫名奇妙地失踪了......”
　　“哎......你以后可能吃不到糖葫芦咯！”在一旁的苓打趣地说道。
　　我没有发出声音，但心中仍然有疑惑。明明是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为什么，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呢？那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已然到了这个名叫“吟椿戏楼”的地方。戏台已经搭好了，台下的椅子上满满的客人。父亲的面子很大，这次我的生辰，特意请来京城最大的戏团。还有茶宴。这个地方，是永宁街最热闹的一个转角处。当然，因为转角寒风太大，所以，也搭好了遮风棚。
　　“坐下吧。”母亲挽着我的手，径直走到了最靠近舞台的一张桌椅处坐下。
　　因为遮风棚的原因，这里很温暖。
　　转头望去，人群一片喧哗。我看了看，有一些是家里的熟人，但也有一些人我未曾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