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新凉》七七九九

5、文弱少爷1

　　离满周观礼已有大半年的光景。春去秋来，转眼院里黄叶纷飞。
　　森系北别院坐落于渐曜大陆北部苍原墨林的边缘部分，不过即使名字叫墨林，现在这片森林也已金叶纷飞，美不胜收。
　　作为伤谷中医术最好的森系，可谓人人潜心修学。族长森珏宇在大陆各处人迹罕至的险境边缘设立了别院和医馆，一方面清净环境便于钻研，苍原墨林里的魔兽也可以当做研究对象；另一方面，也为偶有出现的旅人提供医疗服务。
　　说是旅人，其实多为修行者和驱魔人。大陆上叫得上名号的几个大家族中的族人基本有灵力，灵力多的培养成驱魔人，用灵技灭魔；灵力低的甚至没灵力的，与普通人中有天赋的人一起培养成修行者，用武力灭魔，地位较低。不过，如果运气好能遇到魔族中高级兽类，甚至于能成人型的魔灵，契约归为己有，那即使是没有灵力的修行者那也足以匹敌中级驱魔人——这也就是即使修行者地位较低，仍有大批人选择成为修行者的原因，因为比起动用天地元素善于远距离攻击的驱魔人，他们修行者更有机会与魔兽面对面接触，有些高级魔兽有心智，看对眼了不用动手自然就跟你契约了，也有能掏出幼崽的，养着养着把你当爹妈了也就契约了。因此，走在大陆上，如果有魔兽当坐骑的，十有八九是修行者。
　　森凉小朋友该何去何从呢？他选择当普通人。没错，就是除了修行者与驱魔人之外的能养活自己就行的普通人。

　　“那个水晶球只是说我灵力低，没说明我有凝症吧。”他用不太标准的发音，有些错误的语法，磕磕绊绊地跟满周观礼后佯装抱着他参观森系别院，却不着声色甩掉众人明显有话要说的大长老聊天。“不过谢谢你。”
　　“谢我什么？”看着这个柔柔软软的小家伙用肯定的语气向他求证，大长老不禁感叹：真聪明啊——废话，带着上辈子七老八十的灵魂投胎，即使是来自完全不同的时空，你们这群人眉来眼去的样子全时空都一样好不好。伤森凉脑子里冲他翻了无数个白眼。
　　“你这样说，他们不喜欢我们的人，就不会觉得我太碍眼了。”他停了停，伸出短短的手指比划，“灵力又没有，又是凝症废人，精神力时有时无，大小也不定，搞不好自己把自己废了呢。”这是听他那双胞胎舅舅和他爹谈话中听到的，他爹担心他小控制不住精神力结果把自己搞成白痴了，他舅舅倒是觉得只要不让他知道攻击性的魔咒就行啦，至于变颜色，他爱怎么变就怎么变。
　　看着这个咯咯咯咯开着没牙小嘴乐个不停明显知道太多的孩子，大长老心中不禁又是怜悯又是疼惜。
　　“耀儿，这个给你。”大长老私下只叫他“耀儿”，他知道，这孩子本该叫类似如此的荣耀的名字。
　　一个看似普通石块的坠子，穿着白丝，套在了他细细的脖子上，坠子落下接触到他肌肤的瞬间，变成了小笛子模样，约有他半截小手指大小，可以含进嘴里吹。
　　“这是当年带有魔灵血统的羽家为感谢伤谷救命之恩而赠予的睦玛，这里是大□□大险地之称的苍原墨林，即使处在边缘，还是会有高阶魔兽。低灵力、又无法控制精神力的你如果遇到魔兽，陷入险境，可以吹响睦玛，睦玛声只有魔族能听到，魔族中低阶魔兽会晕厥，高阶魔兽和魔灵会因这声音与血缘传承中的禁令相合而无法攻击你。”
　　“好东西好东西”伤森凉欣喜地拿起小笛子蹭了蹭脸。
　　“你的精神力确实很高，睦玛竟能化笛，这是它最能发挥威力的形态。”
　　“在你地方是什么样子？”
　　“哨子。”大长老的老脸红了红。
　　“哈哈哈，我已经知道银色小颗粒是什么了，应该就是精神力，我有好多好多，周围也有好多好多，在自然界中飘荡的精神力会慢慢向我靠拢，然后没入我体内，刚刚测试的假山其实我在和它拔河，它想把小银粒吸过去，我拔回来，吸过去，拔回来。假山碎了我怕被你骂，就装晕，不过吃了蔚神丹后脑子里的本来松散的精神力像面团了，虽然我可以把它铺成地毯探索所及之处，但是小颗粒围在身边我不得不快点走动，不然视线所及之处都是小颗粒，阻碍我看东西。最多是银色，别的颜色也有，厨房里红色颗粒多，那边瀑布蓝色颗粒多，你身上青色和蓝色颗粒多••••••”
　　他越说大长老越震惊——这孩子是个怪物，精神力怪物，并且不用别人加持，或者等待契机，森系血缘天赋“迹动”也已开，而且是从早到晚全天候的，连他灵力是青色风系和蓝色水系也能看出，平时他只以风系示人的，除了阁主，估计只有这孩子发现自己是风水双系。
　　回忆当时阁主的话语，他现在算是明白了。
　　“为何给他如此重的礼？”望着不远处朦朦胧胧的却让人肃然起敬的背影，他单膝跪于阶下，不解地看着手上的东西，那是阁主刚刚嘱咐他从库中取出的。
　　“观天象，伤谷劫数将近——他，是个异数。”飘渺的声音忽远忽近，又似乎直接响于脑海。
　　大长老心中一紧，毕恭毕敬地回答：“是，阁主。”
　　“不知千年后，世上是否还存有伤谷••••••”已走出天阁的大长老猛地顿住了，阁主这句似有似无的叹息，犹如一座纯精钢樽，倏地压在心头。

　　“大长老回神！”一声稚嫩的叫喊在脑中迸发，震得老人家眼前一阵金星，差点没站稳。
　　“稳住稳住，别把我甩了！”伤森凉紧紧抓住他脖子，心里暗暗后悔刚刚直接把想说的话塞他脑子里的做法太鲁莽。
　　“你想杀了我啊！”大长老回过神，赏了他一个爆栗子。
　　看着他捂着头委屈的小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喏，拿去”
　　“神•••啥？”森凉指着折扇上那个美如菊花的字，一脸迷茫地转向大长老。
　　“颜，神颜”
　　“哦。好厚的书。”森凉的小手在扇骨上摸呀摸，然后一节节展开，小脸上的表情凝重起来。
　　阁主，看来您说得对啊。
　　在我看来，那只是绘着传说中众神灵在林间饮酒图的扇子，可耀儿却能看出它的本尊——《神颜》，精神力魔咒禁 书。
　　其实说是禁 书，也只是因为世间能看到它尊颜的人寥寥无几，传说中只有精神力满级的人才能看到书。当年，他的爷爷曾见过幼小的阁主展开了大半个扇子，最后几折愣是展不开——可现在，眼前的小人非但展开整个扇面，还很嚣张地扇了扇。
　　“没有油墨味儿。”小人儿的喃喃自语差点让大长老想把他丢掉——你把世人争破脑袋的神书当成什么了？
　　“这真的是书吗？”小人儿又发话了。
　　“不然是什么？”大长老没好气的说。
　　“我觉得是一种神器呀~因为你看！”森凉手中的扇子变成了萧，他一敲远处树枝，枯叶纷纷落下，然后他又一缩手，萧变成了布包，打开扔进一片叶子，转眼布包又变成一本《渐曜大陆宝宝绘本》，那片叶子赫然夹在里面当书签。
　　“它能变成我需要的样子，并且实际达到那些东西该有的功效，如果只是精神力让别人看起来它像什么的话，那么它是无法达到那种作用的。比如嘛，你看。”手中的绘本变成了锋利的小刀，他刚用小刀靠近手指，泛着寒气的刀刃就将手指割破，渗出血滴。
　　“你看嘛，不是精神力拟态哦，而是它真的就变成了刀，可以用的刀。”当他转头看大长老的时候，发现大长老楞楞地盯着他的手指，他低头一看，惊出一身冷汗：这刀在吸血。
　　手指上的血被这把刀吸得干干净净，然后，刀没变，不过他的脑海里多了点什么。
　　“这是••••传说中的认主吗？”森凉傻傻地问大长老。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要回去了，你太可怕了。”大长老顺手把他塞给找过来的十一长老，逃似的走了。他有很多发现要报告给阁主，这孩子的神奇之处，还有《神颜》是个能随意变形的神器，并不是世人所认为的书。
　　“小耀子，你把大长老怎么了？”十一长老也是森系出身，人斯斯文文的，看不出是个征南闯北的探长老。
　　“我只是用他送我的刀削了他几根毛。”这个长老是敌是友不清楚，还是装白痴比较好。
　　十一长老仔细看看刀，说：“好刀，一把不够。”
　　语毕，他凭空拿出一个布卷，在青石板上展开，布卷里大大小小各种型号的刀应有尽有。
　　哇擦类，这不是异界版的手术刀么！
　　“哈哈哈哈，小耀子，你喜欢吗？”看着这个孩子眼睛都亮起来了，十一长老伤森空雨很有成就感。“当年我曾拜师向你爹学习药理，论辈分也算你师哥。这是师哥给你的见面礼，如果有谁要对你不利，不要客气，捅死他！！”看着这位从天而降的师哥用斯斯文文的脸说出如此霸气的话，森凉觉得这小子太对他胃口了。
　　“不要叫我小耀子！”
　　“难道你希望我叫你凉凉凉凉？话说在前头，我可不敢叫你那第二个字，这个和谷主••••咳咳，要避讳。”
　　“还是小耀子吧••••阁主和谷主不是一个人吗？”一会儿阁主、一会儿谷主，森凉有些糊涂了。
　　“平时谷中事务是长老们组成的元老阁、与各系族长一起商量决定。但是遇到大事，还要请阁主定夺。阁主是由谷主任命，一年还能见上一两次，但是谷主•••伤谷存在已有六千年，自六千年前大陆混乱之战后，第一任谷主创建了伤谷。第一任谷主在混战中元气大伤，建立了伤谷后便交给第二任谷主，仙逝；而现在这个谷主，是第三任。”
　　“啊，怎么滴也有好几千岁了吧？”森凉一脸冷汗，又是老妖怪。
　　“是啊是啊。我活到现在还没有见过谷主呢，就七十多年前下入西边亡灵盆地探寻到能为灵魂疗伤的灯幽草时，才听到过谷主隔空对我的嘉奖呢！”森空雨一脸陶醉。
　　“要是能有针一样的就好了••••极细极细，扎身上未必能有感觉的那种。”伤森凉为了将这位师哥从往日辉煌中扯回来，不得不转移话题。
　　“啊？针？哦，好的，没问题。”空雨没听清森凉的要求是类似扎穴位用的针灸，不过既然是针嘛，大不了各种型号做一套，当暗器扔扔也方便。
　　收起手术刀，森凉看见父亲从远处走来。
　　“师父。”空雨毕恭毕敬地行礼。
　　珏宇笑着摇头，“得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德行。”
　　听到这话，空雨立刻显露本性，勾上珏宇的肩，边走边说：“师父，我这师弟了得啊，割了大长老的毛，我要回去好好瞅瞅，你知道刚刚大长老多慌张么•••••”

　　——与此同时，门外飞驰在回阁路上的马车里，四长老和五长老面色不佳。
　　“哼，一个废物，给他幻玉花也是白费！”五长老有些愤愤。
　　“呵呵，你看他那小模样，病恹恹的，精神力又不稳定，能有什么出息。”四长老倒挺镇定。
　　“万一以后长大了稳定了呢？”
　　四长老顿了顿，没说话，转头看窗外，眼底一抹寒彻人心的神色带着不屑，如同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一般，带着令人猜不透的神秘。

　　这一切森凉不知道。在森凉的回忆中，满周观礼还是相当愉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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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基本在回忆满周观礼。感觉编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