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新凉》七七九九

48、不负你3

　　“……”该来的总归会来。云流辞接到会函前就预料到会这样。
　　“挺好，他们没有直接冲过来。”天泺扬一边亲自替自家三儿子擦身子，一边轻笑着说。
　　才不过小半月，苏三竟然稍有显怀，接踵而至的晨吐与虚汗，让原本不是在吃东西，就是在去找东西吃的路上的云苏无很是难受——不过天落与森凛则是对他肚子里的东西饶有兴趣。
　　“你看，两个。双胞胎——一模一样！”森凛对着云苏无微微隆起的小腹指指点点。
　　“呃——我看不见的，我只看见他的小肚腩。”天落有些心不在焉。
　　作为天泺扬与流云辞有意培养的下一任总司，天落压力很大。
　　他现在脑子里有很多未解之谜。
　　根据他a+b=c d+b=c 所以a=d 那么夏寻守大哥和凉哥应该是同一个人——可是最近与凉哥见面后，总觉得两人个性差太多了。
　　凉哥不会人格分裂的吧？天落傻傻分不清。
　　不会的不会的……天落挠挠头，把自认为乱七八糟实则很接近答案的想法挠到九霄云外。
　　下次见到凉哥，要让他替自己检查一下——十二周岁，上辈子刚满十二周岁就死去了——这成了天落的心病，他在上辈子看到过那么一篇小说，说的是一个人他无论怎么轮回都会在同一个时间死去，尽管死法不同，但去世时候的年纪总是一样的，并且总是在同一天。
　　如果真的这样……天落掰掰手指头，快了，离死期不远了。
　　“掰手指，算什么呐？”天泺扬已经给苏无擦好身体了，苏无直接站在床上换了一身干爽的睡衣，准备接着睡。“呵呵，算生日么？”天泺扬看小弟傻愣愣的没回答，便伸出手，轻柔地揉着他的脑袋。
　　感受着从小到大一直很享受的摩挲感，天落心里暖暖的。
　　生日那天，告诉哥哥一切吧——无论结局如何。
　　“我在算元老们什么时候来。”下定决心的天落全身心地投入接下去要应对的难题——元老院的非难。
　　森凛感兴趣的，是苏无肚子里的双胞胎为何会长得那么快，他得研究研究灵力与育儿的正比问题——但是元老院的那帮人感兴趣的，是云苏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这些老不死的——就那么喜欢云儿肚子里的育荆种？”云流辞嘻嘻地笑起来，他很开心。
　　无儿一直在内院，那么他怀了孩子的消息是谁传出去的呢？未满十二周岁，谁会想到无儿能因为育荆种而有了育宫呢？为何不是说他因为育荆种而死期将近呢？
　　内院有眼线。到底是哪个侍卫、哪个丫鬟？还是说——总之，他很开心，很多事情，渐渐有了眉目。
　　云流辞又笑了笑，抬头，正好看见天泺扬看向自己的玩味的眼神。
　　“那个，这不是育荆种。”苏无态度很认真，有着罕见的严肃。他盘腿坐在床上，睡衣扣子并没有盘上，胸膛和已经微微隆起小腹更是一览无余。
　　“是我和凉的孩子——凉是这么说的。”他求助的眼神看向森凛。
　　“嗯——确实是人形，与食灵育荆种的形态大相径庭。”森凛也直接盘腿坐在床边的地上，抬起头，诚恳认真地看着云流辞。“不过，虽是人形，但似乎又与人胎有些不同——说不出什么不同，等哥哥来了就知道了，嘿嘿嘿。”森凛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他发现了，这胎儿的眼睛有那么些诡异，背部的骨骼有些古怪……虽然未张开眼睛，但发育的模样较之人类的胎儿，又有些不同。
　　“他说就像我们的小孩一样！”苏无的声音徒然高了八度，然后一扭身，面壁赌气，徒留一个垂头丧气的背影和屁股。
　　“是是是，你是第一个能让爹抱上孙子的。”云流辞对自家三儿子幼稚的行为已经完全免疫了，他一边退出刺激他的雷区，一边端过一盏蒸蛋。“龙鹰蛋，你二哥特地为了你去石林险地掏来的。”
　　一看蒸蛋上洒着芝麻和小鱼干，与一种紫色的海藻搅合在一起，苏无就一阵恶心。
　　“这是司长老吩咐的，说是大补。”天泺扬慢悠悠的一句话，让苏无扭过去的头瞬间扭了回来。
　　森凛与天落强忍着笑意，彼此看了一眼，心照不宣。
　　这招真好用，屡试不爽。

　　夜幕降临，伤森凛匆匆忙忙赶在门禁前回寝室了，他已经借口黑封，在云崖滞留小半月了，舅舅忍无可忍，下了执行令：若今晚再不及时归校，将按校规处置。故意延迟归期的处置就是：迟到几个时辰，就抄几遍校规——这种简单粗暴的惩罚方式是最低级的却偏偏是最有效的。
　　待森凛离开，大护法、何虓、云流辞、天泺扬、云持昊以及内定的未来总司，天落，六人便围坐到桌边，桌子中央则是那膈应人的会函。
　　“多久没有召开元老会了……”云流辞托腮思考，明明是思想者的姿势愣是被他演绎出玩世不恭的样子。“前一次，是无儿满月……”千年难得一遇的全系全满的驱魔人，自然引起云崖上下的重视。
　　“这次，又是无儿……”呵呵，天泺扬和何虓对视一眼，叹息着笑了笑。
　　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是百感交集的，或者说，五味杂陈更为适合。
　　“伤森凉……”何虓严肃地说出了这个颇为敏感的名字。“他究竟——”
　　“目前，重要的不是揣摩伤森凉。”大护法云低望打断了他的话，“明日，便要带无儿出内院，去元老堂了。”明天，就要将云苏无带到云崖最安全也是最令云崖宗族生厌的地方——元老堂。
　　是的，目前关键是如何对付这些总想着压制宗族的老家伙。何虓也陷入了沉思。
　　“呵呵哈哈哈哈——惜地里前来做客——”
　　一阵如同两把剑互相摩擦般的尖锐声音带着强大的魔性穿脑而过，打断了众人的沉思。
　　云持昊与天落一同蹿出被破碎的云封包围的房间，看到满天的纯白色烟火转瞬即逝。
　　“冤有头——债有主——惜地里前来收债——”魔音再次穿脑而过，只是这次的内容变得惊悚了。而被上一句震碎的云封终于支撑不住，猝然消逝。
　　四位大人围坐在圆桌边，一动不动，直到周围完全寂静了。
　　“呼——好强的精神力，好浑厚的灵力。”何虓现在气血翻腾，云低望赶紧替他顺体内混乱的灵力，不料几滴血落在了云低望手臂上，仔细一看，原来何虓流鼻血了。
　　除了云低望，云流辞和天泺扬的情况也算不错，不过云持昊和天落就有些不太乐观。
　　这声音的来源绝对在千里之外，全靠精神力传声，竟然能保持如此清晰、如此洪亮；而这漫天烟火也是纯粹由不同灵力激烈碰撞产生的。
　　外头喧闹起来，看来大家都听到动静了。
　　不过——有点奇怪。云流辞倚栏远眺，仔细看看在街上跑来跑去的普通老百姓，再回头看看自家被精神力震得脸色苍白的大儿子以及被灵力烟火震得呕血的小叔子，他若有所思。
　　“看来，这次惜地里的书梦人，是个棘手的角色。”云低望调完自家何虓后又赶紧替精神力相对较弱的云持昊调息。
　　“非但灵力精神力……还能同时调控，针对驱魔人和修行者的程度——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天泺扬一边替灵力稍弱的天落顺灵，一边与云低望轻声交流。
　　“可有人，能同时有满级的精神力、满级的光明系灵力？”云流辞看向何虓。
　　何虓皱了皱眉头，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摩挲着手指。“——大陆上貌似没有，不过惜地里……难说，毕竟没有人能从惜地里带着不该带的记忆回来。”
　　大陆上不知有多少强者踏入过惜地里，虽说大都毫发无损的回来了，可是却失去了与惜地里相关的记忆——只有与惜地里的关系稍稍不那么冰冷对立的伤谷，对惜地里也只有那么一点点风貌的记录，完全不知道里面的“人”，究竟是怎样的——或者说，就算知道，也绝对烂在肚子里。
　　除了书梦人。
　　书梦人，是惜地里唯一一个完完全全出现在世人眼中的惜地里的村民，也可以说，他是惜地里与外界唯一的沟通桥梁。不过，这座桥梁的出现，只为了两件事——报恩与报仇。
　　“每次书梦人出现，都得在大陆上掀起一阵大浪……”何虓靠近云低望，云低望轻轻将他搂在怀里。“不知，这次，这位大人，他是到谁家做客，又是去谁家索命……”
　　云流辞低头沉思，他再次将大陆格局细细摸索了一遍。云崖欠的债，姑奶奶已经还了，用她自己的命，抵消了一笔欠惜地里的血债——这也是大陆上有记载以来唯一一位为了家族，自尽谢罪的神驱魔师。
　　还有没有？还有没有没还尽的？云流辞捂着隐隐发痛的太阳穴。
　　惜地里就喜欢出其不意玩心跳，每次书梦人的出现都预示着惜地里将执行一次报恩或者一次报仇，只是谁都料不到会花落谁家——也没人知道惜地里是怎样报仇、怎样报恩的。
　　不过，报仇报恩的对象，过不了多久全天下都会知道——突然雄起的，必定是收到了恩惠；突然实力大降，本来嘚瑟的现在嘚瑟不起来了的，那必定是被报仇了。
　　“哥哥，你看天上！”天落突然大叫起来。
　　众人抬头，瞬间，大家的眼睛全直了。
　　“医者大会延期。扭曲之馆”
　　天空飘来九个字，那都全是事儿！
　　惜地里的书梦人前脚刚走，这扭曲之馆的通告后脚就来了——竟然也是以这种华丽丽的方式——光明系灵力书写的巨大篇幅缓缓飘过天空，只要你抬头，不管在大陆何处，都能清晰看清这九个字。
　　“呼……惜地里勾搭上扭曲之馆了吗？”何虓此刻想静静。
　　“我还猜测惜地里派出的书梦人会不会是两个或更多。”云流辞看着天上缓慢起伏尚未消失的扭曲之馆告示，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现在，我倒是想知道，惜地里与扭曲之馆有什么关系。”
　　今夜，云崖的慌乱只是大陆一个小小的缩影，可以说大陆上除了普通老百姓外，所有大家族都准备着召开紧急会议，应对惜地里。

　　精神力再次扫过大陆，妖孽一般的少年勾起嘴角。
　　很好，你们瞎猜去吧。夕楼已经派出斥候四处打探，商家准备连夜将几处集中资金分散开去，天门门主决定与自己的师父，天泺扬“沟通沟通”……伤谷也不例外，阁主召开长老会议，商讨怎样从惜地里打探到伤森凉的消息。
　　“别笑了，你这样子好可怕。”
　　“别笑了，你这样子不习惯。”
　　暗圣人和明圣人依旧那么有默契。
　　“明年七月，得走。”明圣人花了那么大力气搞出布满苍穹的烟火，又替扭曲之馆发布了通告，现在依旧神采奕奕。
　　“这么急？来得及？”从头到脚全身鲜红的少年即使是坐着不动，也如同燃烧生命般耀眼。
　　“来得及。”暗圣人替明圣人回答了。
　　“好吧……无论如何，谢谢你替我摆出这么大的阵势。”
　　“……对于惜地里，馆里的那位下达过指示。”明圣人走了过来，坐到了少年的对面。
　　“……对于惜地里，能照顾，则照顾。”暗圣人也走了过来，“况且……就算没有扭曲之馆的命令，这点小事，我们还是会帮的。”
　　“多谢。”
　　呵呵——终于，扭曲之馆也良心发现了啊。
　　年轻的书梦人起身致谢。“好了，可以送我回去了。”

　　下一步，这场梦，我该如何书写，才够味儿呢？
　　让我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