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倦枕厌夜

1、第 1 章

　　1.
　　“欢迎光临！”
　　在进门前，方敏还在心里咒骂着这该死的天气和约在这种天气见面的男友。但当她推开门的时候，面上表情已经迅速调整过来，嘴角微微上翘，露出得体的微笑。
　　她整了整衣服，转头在店里扫视了遍。
　　“您好，请问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方敏淡笑着拒绝。
　　她当然不用人帮忙。她要找的那人容貌俊朗，袭一身笔挺西装，坐姿永远端正，周身自带一股气场，存在感十分强烈，几乎是刚一进店张敏便锁定了对方的位置。

　　方敏笑了笑，迈着优雅的脚步走向男人，开口时，适时地露出歉意的表情：“抱歉啊，林壤，路上有些堵车，我来晚了……”
　　【其实是因为和单位里新来的小青年聊得过于投入，错过了下班时间。】方敏一面假笑一面在心里想。
　　林壤点了点头，亦看向她，只是脸上表情匮乏，看着十分冷淡，完全没有见到女友时应有的喜悦。
　　方敏不屑地想道：【这人明明长相出众，得老天厚爱，拥有一张让人看了就会心情愉悦的面孔，偏偏连基本的礼节都不懂，也难怪因为性格不讨喜，连着被好几任相亲对象甩掉。如果不是看对方工作优渥，有房有车，家中又没有双亲，她才不会忍耐这个男人这么久。】
　　“……没关系，今天天气不好，路不好走。”过了好半天，林壤才低声应道。
　　方敏笑容一僵，心道，【你还真以为我在跟你道歉啊，到底有没有脑子，打扮得衣冠楚楚，智商完全没问题的样子，怎么情商那么低？完全听不出别人的画外音。知道天气不好就该提前去接我啊，自己开着高档轿车，却从来没有去单位接过我一次，简直小气死了。这种男人绝对不能结婚，以后也不会舍得给女人花钱的。】
　　林壤：“……”
　　林壤看着坐在他对面妆容精致、笑容得体的女人，忍不住想道：想太多了吧？自我感觉这么好，谁要和你结婚啊。
　　因为不想一直看着对面的人，林壤只好漫不经心地转过头，看向窗外。
　　吃惊于对方如此直白露骨地目中木无人，方敏不由一噎，也不想说话了。
　　【真是个傲慢又无礼的男人。好想泼他一脸咖啡啊，看他还敢不敢拽。】方敏暗暗想。
　　林壤：“……”

　　时近傍晚，天色阴沉。
　　这场冬雨已经连连绵绵下了大半天，冷风裹挟着雨珠，寒可侵骨。
　　路上到处是积水，行人们都竖着衣领，埋头裹着围巾，踩着急促的步伐往家里赶。
　　耳边一直有隐隐约约抱怨的声音传来。
　　林壤面无表情地喝了口咖啡，心里盘算着是等会儿吃过饭直接和对方提分手还是等回家后发短信说。
　　……
　　终于应付完刚刚交往了一个月的女友，把对方送回家，林壤只觉得身心俱疲。
　　在驱车回家的路上，林壤借着等红灯的时间给对方发了封简单的短信，表明了要分手的意思后，直接拖黑不再理睬。
　　虽然可能又要被啰嗦的舅舅念叨一阵，不过林壤实在是受够了。
　　他也不求交往对象有多么地品德高尚，实际上，哪怕是性格恶劣的女孩子也无所谓，他只想找个心口一致的人共度一生，不想每天都像演戏似的，活得这么累。

　　自从八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后，林壤意外地获得了“超能力”——他竟然可以像有些超幻小说里描述得那样，能听到别人的心声了。
　　林壤的整个世界都变得不复以往，像是被推开了另一扇大门。
　　他站在另一个角度看这个世界。
　　热闹了很多，却也复杂了很多。

　　林壤拥有了一个听到“绝对的真话”的机会。
　　可是能知道他人内心真实的想法并不是件多么令人开心的事情。
　　林壤甚至有时候希望自己不曾拥有这种技能。
　　因为那些没有被说出口的“真话”往往最是伤人。

　　林壤变得很难和人正常相处。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自己活在了一个被谎言包围的圈子里。
　　更可怕的是，当他把自己的情况告诉给父母后，连双亲看待他的目光也变得古怪起来。
　　“这个孩子是个怪物。”
　　“他不是我们的孩子。”
　　“天哪，你看他看我们的目光，他知道我们在想什么了……”
　　“太可怕了，根本就是个怪物。”
　　“你看他变成什么样子了，根本就不是人类。”
　　“闭嘴，就算那不是人也是从你肚子里生出来的，难道你要捅出去让外人知道你的孩子是个怪物，被人嘲笑吗！”
　　“什么叫我的孩子？难道不是你的孩子吗？”
　　“怎么会是我的孩子？谁知道是你和谁生出来的杂种？”
　　“你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我和你拼了！”

　　两个人一面在嘴上骂着对方，一面在心里想着一切可以诅咒地上的孩子以及这让人崩溃的现实的词语。
　　恶毒的咒骂直直地刺入小林壤的脑海中。
　　小林壤痛苦地趴在地上，看着已经厮打起来的父母，目光黯然。
　　大门没有掩实，他爬向门口，头也不回地逃了出去……

　　因为不想继续回忆那些负面的东西，林壤努力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
　　说起来，那天也下着雨呢。
　　林壤看着挡风玻璃上挥舞摆动的雨刷，想道。

　　大脑尽量呈放空状态，在雨快停的时候，林壤终于开车入了车库。
　　回到家简单收拾了一下，刚刚冲完澡，还没来得及擦干头发，手机便响了起来。
　　是个陌生的号码。
　　林壤一面想着：该不会是方敏不死心，换了个号还来纠缠他吧，一面按下接听键。
　　“你好。”
　　“啊，你好，这里是青花快递公司，请问是林先生吗？”
　　“嗯。”
　　“有您一份包裹，请问现在方便签收吗？”
　　“你在哪里？”
　　“已经到门口了。”
　　“稍等。”
　　林壤打开楼下的电子门，不一会儿便听到了电梯门打开的声音和沉重的脚步声。
　　他这次买的东西全是罐制品，重量不轻，虽然上楼有电梯，但快递员运货这段路走得也不会轻松。
　　那人边走这一段路还边在心里默默背诵他的地址，又对着门派和收货地址看了半天。
　　那副小心谨慎的样子，真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之前总把货物送错地方。
　　“辛苦了，东西挺沉的吧。”林壤接过笔，低头签字。
　　“谢、谢谢。不、不太沉，没事。”快递员趁机看了他一眼，而后立马低下头结结巴巴答道。
　　【……原来真的是他啊！】
　　“？”林壤心道，是自己认识的人吗。
　　【长得好高了，身材也很棒的样子。咦，是刚洗完澡吗？衣服还没穿好。都要走光了……//////】
　　“……”林壤面无表情地继续签字，并不动声色地把浴巾拢了拢。
　　【要不要打个招呼呢？嗨，我是柳明，我们小时候住在一个院的！唉……还是算了，他肯定不记得我了……/_\】
　　柳明？
　　林壤这才用余光仔细扫了眼对方，心下恍然：原来是他啊。

作者有话说

　　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