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从头来过》澜哀

83、第五十五章、做个好梦

　　结果最后吃的还是腊肉炒蒜苗，清炒卷心菜。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黄毛早在路明非来的第一天就带他去过用作粮仓的库房了，库里还有什么东西路明非一清二楚。黄毛在这些事上并不避着人，在路明非打趣的时候还直言不讳希望他这位小师弟能接过他的劳苦重任来着——然后给路明非一把按进了锅里。
　　庄园里物资当然不缺，米面粮油这种东西，哪怕路明非这种正在在转换期的混血种大胃王再来上一打，也足够他们吃上一季。隔壁房间里悬挂的腊肉与火腿密密麻麻，当然也不缺肉食，但是若说起蔬菜嘛……
　　“你是没赶上好时候。”
　　黄毛明显对日日腊肉炒蒜苗或者卷心菜也是有意见的，他扒拉饭的空余还跟路明非与楚子航大吐苦水。
　　“我小时候，庄子里可不是这样的。”
　　“那个时候，你还很瘦？”
　　路明非学着他的样子用一片腊肉卷起一口米饭，顺口打趣道。可惜和大多数人一样，路爷爷从来不能清楚的记得他玩的梗是哪一年诞生的。所以他玩了一个让子弹飞的梗，而这部未来真的申遗成功了的伟大电影作品要到明年才能上映。
　　“确实。”
　　果不其然听不懂路明非在调侃他的黄毛回答道，他一边戳着菜叶子，一边回忆着。
　　“我小时候可瘦了，能顺利长到现在这么大只全靠老师的照顾……”
　　路明非完全无法想象黄毛描述的场景，若按照黄毛的回忆，他的老师是一位脾气古怪但是富有母性，人美心善，给了当年的他活下去的动力的女人——但若问路明非他通过这两天的事情对老师的认知的话，那可跟黄毛的描述没有半点儿共通之处。
　　一个能对第一次见面的学生说出‘你即刀剑，不可低头’的女人，她的人确实如她的刀剑一样，锐不可当。至少路明非同她对练的时候是这样的体会。
　　“完全没看出来。”
　　“看出来才有鬼了吧。”黄毛大声吐槽：“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的老师和我的老师不是一个人啊！”
　　“这种事我还是能记住的。”路明非把端详了半天的‘腊肉包饭’塞进嘴里，一口吞下，又谢过了师兄递给他的茶杯，漱了漱口才开口说话：“只是老师表现得很和蔼，我反而觉得……”
　　“觉得老师才像是写书的那一位？”
　　黄毛坦然说出了路明非没说完的话，他把最后一口饭扒拉进嘴巴，口齿不清的说道。
　　“也不奇怪吧，她们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日积月累，有点相似也不奇怪吧。毕竟人可是一种会互相感染的动物。”
　　这话并不错，至少对李嘉图校长来说没有错。人是很难想象自己未来会活成什么样子的。在时间面前，人的笃定和挣扎显得那么渺小。哪怕是普通人，二十载后，小时候欺负过你的同学你可能连名字和脸都记不清，何况他们是混血种，有着一百五十年以上的日子好活。
　　但是，话是这么说，李嘉图校长这个真的老过一次，白头过一次，死过一次的人，却比说着白首事的年轻人更清楚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人的样子或许会改变，人的本质，是真的不会改变的。
　　一如他百年之后依然胸膛里活着那个渴爱与退缩的自己，一如他的那位老师，明明胸中有刀剑林立，平时却看起来温婉割裂的像是另外一个人一样。
　　这就很有趣了，无论是按照昂热校长的描述，还是黄毛的自傲，路明非的老师都应该是这片古老的大地上最强的混血种之一。混血种向来肆意妄为，何况居于尊位，有什么能改变她，让她改变自己的性子，去温婉，去安静，去平和？
　　李嘉图校长不知道答案，他有很多猜想，来自于他的过往，他的朋友，他到最后还活着的敌人与路人。
　　他们每一个走到最后的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那个答案。
　　而作为听黄毛轻描淡写的那个人，路明非只是取笑朋友的发言。
　　“谁当年给我吹，这辈子都不会改变来着。有人罩着为什么要努力？”
　　“那是年少轻狂，年少轻狂！”黄毛辩解道：“再说了，情况不是不一样了吗！”
　　说完，黄毛起身收拾起碗碟。做饭的人不洗碗，楚子航负责做饭，自然是路明非和黄毛负责善后。黄毛把碗碟筷子全部收好，托盘分了两个，他端起一个就往外走。路明非给楚子航比了个手势，端起自己的那份追了上去。

　　屋外的天色暗淡，浓雾滚滚，在石台的灯火外退避。这个庄园似乎永远笼罩在浓雾里，鲜少能通过天色分辨出时间。路明非撇了一眼自己的手表，他加急了步伐追上黄毛，两个人一同走到一旁的厨房里。黄毛指挥路明非把餐具放在盆里，然后开始打起水来。
　　在一片沉默里，路明非突然说道。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你看起来有点难过。”路明非说：“我可能说错了什么话，对不起，我下次会注意的。”
　　“得了吧。”黄毛嗤之以鼻：“你这话的意思不就是，你其实根本就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刺激到我了嘛。”
　　“你愿意跟我说的话，我下次不就知道了？”路明非把黄毛提上来的水冲入木盆：“我记忆力很好的。”
　　“我记忆力也很好的。”黄毛说道，他顿了顿，语气弱了下来：“我……没事，你别管我。”
　　“你说的倒是轻巧。”路明非吐槽他：“这么大个地方就我们四个，除去我师兄我就跟你熟，我不管你可还行。”
　　“怎么，怕我突然黑化给你宰了吃肉？”
　　“你试试看？”路明非说道：“我没记错的话，预科时候我打你可是七三开的战绩，你是那个三，现在还嘚瑟起来了？”
　　“嗨呀，不是都说黑化强三倍吗——哎明非你说，黑化真的能强三倍吗？”
　　“你这称呼好恶心，我觉得我打你可以重三倍。”
　　“我的，我的。”
　　黄毛立马认错。两个人埋头洗着碗碟。打第二遍水的时候，黄毛轻声说道。
　　“其实我没什么事情，我就是有点后悔，我有点想回去了。”
　　“……那就回去呗。”
　　路明非说道。黄毛笑了一声。
　　“真的能回去就好了，哪里有那么简单呢。”
　　“还能难到你？”路明非吹他：“你可是未来的天下第一天师张潇啊！”
　　张潇没有回答，路明非埋头拉最后一桶水，他的语气轻飘飘的。
　　“我说，你是不是想家了？想家可不丢人。”
　　“……大概？”
　　“想家还能大概？”
　　“那，就应该是吧。”
　　黄毛说道，他跟着路明非又冲了边器皿，把碗碟筷子全部收好，最后，他站直了身体，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路明非看他摸口袋的动作，突然乐了起来。
　　“你乐什么？吃错药了？”
　　“滚蛋，我们一起吃的饭，要吃错药那也是一起吃错药。”路明非毫不犹豫的喷回去，他喷完了才给黄毛讲他究竟在乐什么：“我就是觉得你刚刚那个动作很有既视感，你刚刚那个手摸兜的动作，和付教官烟瘾犯了的时候一模一样。”
　　“是吗？”
　　黄毛也跟着乐，路明非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算是知道你从哪里学来的人相处的久了会越来越像的论调。但是我估计教官不吃你这套。你要是想免于教官发现你学了抽烟之后揍你，这个借口可千万别用，保守估计你用了之后会被打三顿。”
　　而作为被警告的那个，黄毛郑重的回答路明非。就好似被付教官打真的是他人生的最大危机一样。他一字一句，好似在承诺什么。
　　“你放心，我知道的。”

　　离开厨房之前，路明非抓住还在沉思的黄毛。
　　“我前面忘记问你了，咱们有茶水配给吗？”
　　“没有——为什么是配给，咱们又不是来当兵的。”黄毛吐槽过路明非的用词，他又想了想：“大麦茶算吗？我包里好像还有两包。”
　　“大麦茶里有咖啡因吗？没有吧？”
　　路明非不是很确定，他是真的很多年都没有接触过这个领域了。说实话，一个老人家通常是不会思考需要什么提神用品的，渴睡的贪欲通常只是年轻人的福利。
　　“没有茶叶的话，咖啡呢？”
　　“也没有。”黄毛顺着他的话说：“你怎么突然想提神了？我也没看到你在课堂上打瞌睡啊。”
　　“没有人会在能一剑剁了你狗头的老师课上打瞌睡吧！”路明非无语：“看来我不需要问有没有槟榔或者功能饮料了？”
　　“宾狗！你猜对了，当然是没有的。”黄毛摊手：“所以你到底想搞什么？”
　　“倒也没什么。”
　　路明非打了个哈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山里雾太大了，连阳光都见不到，我感觉我最近越来越容易犯困了。”
　　“早点睡呗。”黄毛说道：“反正山里也没什么娱乐项目，这里网还不好。”
　　“谢谢，已经体验过了。”
　　路明非说道，他给黄毛展示了一下他的手机，上面信号赫然是空的。只能说非常符合深山老林的定义了。路明非现在顶多拿手机打打贪吃蛇，这对于一个曾经在高度信息时代生活了多年的老人来说，简直是难以接受的苦行僧一般的日常。
　　而对于跟他相逢于预科的黄毛来说，后者只是沉思了一下。
　　“你最近应该没有报名什么星际比赛，需要熬夜练手？”
　　“原来也没有过。”
　　“那就好好睡呗。”
　　“问题就是，睡的也不怎么好。”
　　路明非眼睛都不眨的说着瞎话，就像是那个一觉醒来神清气爽的人不是他本人一样，他像模像样的抱怨道。
　　“我做了很多梦。”
　　“不是美梦吗？”
　　“……算不上？”
　　路明非说的有点迟疑，黄毛却只是点了点头，就像是路明非跟他抱怨的不是晚上做什么梦这种玄而又玄，哪怕是混血种也不能完全控制的东西，只是饭菜不够可口一样。他提出了一个建议。
　　“这样啊，你要不明天把这件事跟老师说说？”
　　“我老师的言灵不对口啊，还是说，你的老师也管做梦？”路明非说：“精神系言灵？我只知道一个梦貘是相关的。”
　　黄毛比了一个大大的叉，他回答的太坦然了，既不像是想要掩盖什么，也不像是要说假话的样子——面对这样的问题，哪怕是路明非也能随便找出一只手的有力借口阻断询问，更别说是被赋予全预科最油嘴滑舌‘美名’的黄毛了。
　　正因如此，路明非记下了这一点，他略过了这个问题，表示自己要回去睡觉了。黄毛自然无有不应，临走前，和老师一样，也和之前一样，黄毛说出了和之前一样的祝福。
　　“做个好梦。”
　　只是这一次，因为路明非前面的提问，黄毛的祝福更加顺理成章。而在那个祝福之后，黄毛还给予了其他的建设性意见。
　　“对了，不是老话里总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来着，你要不试试看？给自己挑选一个喜欢的美梦嘛。”
　　“真有那么灵就好了……你们天师还信这个？看不出来啊。”
　　面对路明非的吐槽，黄毛只是露出了一个笑容。
　　“天师信不信我不知道，但是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