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旗夫人的发迹史》南平晚歌

5、兄弟

　　回到家里，简敏把文氏的话复述给婆婆宋氏听。宋氏听闻谭将军早有准备，心下也安定了不少。
　　简敏把从简家带回来的中秋节礼一一整理。点心糕饼的，分成两份，一份送到婆婆宋氏房里，一份送给陈氏。文氏为简敏准备的节礼，居然有相当大的一部分都是米面，蔬菜，简敏想到文氏的话，对文氏的感激又添上几分。
　　及至简敏把文氏送的棉被，棉衣翻出来，一比量，发现，送来的棉被被面是普通的棉被，相当素净，棉被非常厚实，估量着即便冬天最冷的半个月，也能熬过去。再看送来的棉衣，比量一下，比自己现在身上穿的小上两圈，再看看两件小孩子的棉衣，却是比宋晟的身高大上一段，看上去至少四五岁的小童穿的。
　　简敏心念转了转，很快明了文氏的心思。
　　这米面，这棉被，这棉衣都不是给自己的，更不是给宋晟的，却是给刚住下来的陈氏一家的。
　　想通了这点，简敏舒一口气，把棉被，衣服包好，直接拿到后院。经过厨房的时候，瞥见陈箐灵姐妹，一个在烧柴做饭，一个在和面。后院的井边，陈蓉打了水，在洗衣服。
　　简敏直接把被子棉衣送到陈氏姐妹的房里。陈继组和陈继业两兄弟在房间里。陈继业两只小手捉了糕点，小嘴里也塞了糕点，很努力得往下咽。
　　陈继祖巴巴看着弟弟吃点心，自己也看着桌上的点心，很想吃，却是死死忍住，一口一口吞口水，小手却不往点心上伸。
　　“祖哥儿，怎么不吃。”简敏放下杯子，把点心放一块到陈继祖面前。
　　陈继祖摇摇头，“得留着，给姑妈和姐姐吃。”
　　“盒子里还有好多，你就吃一块，你姑妈和姐姐还有点心可以吃。”
　　“我，”陈继祖很努力抵御点心香气带来的诱惑，“我再等等。等姑妈和姐姐回来再吃。”
　　简敏心里奇怪，想想自己的弟妹，小小年纪，看见美味的点心，吵着闹着要吃，哪一次不是自己让着年幼的弟妹，但是陈继祖生生忍住，想留给陈蓉她们吃。
　　“你现在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身体才能长得结实。”
　　陈继祖摇摇头，但想想，不知道怎么反驳简敏，只能支支吾吾说，“弟弟身体不好，身体弱，弟弟多补补。”
　　陈继业听见哥哥提起他的名字，抬起头，黑白分明的两只眼睛盯着陈蓉看，两只小手藏在桌子底下。发现简敏眼睛带笑，立即把两手的点心，放在胸前。
　　“我的，我的。”偏偏陈继业口里塞满了糕点，一说话，糕点屑末喷到一桌子面都是。
　　陈继祖生气，“食不言，寝不语。弟弟，你满嘴的东西，不能张嘴说话。”
　　陈继业委屈撇一眼哥哥，垂着脑袋，把手上的点心死劲往嘴里塞。
　　“快喝口热水，小心噎着。”简敏让陈继祖小老头儿的语气逗笑了，又见陈继业咽得辛苦，生怕他真的噎着，倒了热水，送到陈继业嘴边，让他就着喝了好几口热水。
　　陈继业嘴巴里没了东西，又喝了热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瞬间明亮起来，“姑姑，点心好吃，以后也吃。”
　　“好，业哥喜欢吃，姑姑隔天就买回来给你吃。”
　　陈继业的眼睛顿时笑弯了，伸手就让简敏抱，脑袋靠着简敏的怀里，蹭啊蹭啊，好不暇意。
　　陈继祖却是一脸不同意，“弟弟….”说了上半句，却不知道怎么说下半句，偷偷看一眼简敏，脸上现出尴尬之色。
　　“祖哥在练字。”简敏看了房间一圈，发现在床边搁了一个篮子，篮子装了细沙，还有一根小木棍，沙盘上面有几个字。
　　陈继祖脸上一红，“我在跟姑妈认字。”说着，就把篮子拿过来。
　　简敏这才发现，这个平底的篮子，底部编织缜密，上面铺了一层沙子，而陈继祖就用木棍在沙子上写字。
　　简敏抱住陈继业，小家伙轻飘飘的，抱着，隔着衣服能够摸到里面的骨头。简敏不由皱眉，这孩子太瘦了，得补一补。
　　“学了那些字啊？”
　　“刚开始学三字经。”陈继祖拿起木棍在沙盘上写下“人之初，性本善”
　　“姑姑，这两天姑妈教我的字。”
　　在简敏怀里的陈继业突然奶声奶声说，“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小小三岁的小娃子，居然把三字经背出大半。
　　简敏从前也是进学过的，虽然学习的时间不长，但像启蒙的三字经，千字文都有涉及。听见陈继业背书，大为吃惊。
　　“业哥已经启蒙了吗？”
　　陈继祖一脸惭愧，“弟弟还没有正式启蒙，不过弟弟平日经常听姑妈教我背书。”
　　简敏了然，原来陈继业是偷学回来的，不过小小年纪，记忆力却是相当不错的，等以后长大，正式入学念书，估计也是一根好苗子，但想到陈氏兄弟的身份，简敏不由得心中叹气，可惜了。
　　“业哥背得不错。”简敏轻轻拍拍陈继业的后背，一脸的赞赏。
　　陈继业很享受简敏的赞扬，小脸扬起，眼睛亮闪闪的。简敏看的心里又柔软了几分。
　　“业哥背书背得好，今晚姑姑送业哥一碗羊奶做奖励，可好？”
　　“羊奶是什么？”
　　“羊奶啊，就是好喝的东西啊。”
　　“比点心好吃吗？”
　　“嗯，比点心好吃。”
　　“我要吃。”
　　“好。给业哥吃。”
　　陈继业开心地张开小手搂抱着简敏，两只小脚在简敏的膝盖上蹦啊蹦啊，“现在就要去吃，现在就要去吃。”
　　“弟弟，不可无礼。”眼见陈继业越来越过分，陈继祖连忙制止。
　　“没事，小孩子都爱蹦跳。我带业哥上厨房看看，有没热好的羊奶。”说着，简敏就抱着陈继业挑起帘子出门。
　　才刚踏出房门，迎面就碰上洗衣服回来的陈蓉。陈蓉看见简敏抱着陈继业出来，就想伸手要接过来。
　　“蓉姐姐，没事儿，我带业哥上厨房看看。刚答应了业哥，要给他吃热好的羊奶。”
　　“使不得使不得。”宋家就一头小母羊，下的奶都是给宋晟吃的，现在陈蓉又怎会让陈继业去抢宋晟的口粮呢。
　　“没事，答应了就要做到。业哥说是不是啊？”
　　“是啊是啊。”业哥两只小手搂紧简敏，“姑妈常说，言出必诺，答应了不做就是乌龟。”
　　陈蓉惴惴不安跟着简敏走到厨房，看着简敏让李婆子给陈继业倒了半碗羊奶。简敏抱着陈继业在后院的石桌石椅上坐下，用小勺子，一勺一勺喂陈继业喝。
　　“好喝吗？”
　　“辣嘴。”陈继业张大嘴巴，呼呼往口呼气，又用手往嘴巴里扇风。
　　“羊奶里面加了点姜，可以劈去腥味，秋冬吃点姜汁，可以暖身。”
　　陈继业拧紧的小眉头，“好辣哦。”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喝。
　　“是吗？”简敏也故意拧紧了眉头，“可姑姑就剩下这半碗了，要是业哥不吃，就只能送去给晟哥了，晟哥是打小吃这个的，肯定爱吃。”
　　一听见羊奶没有了，陈继业立即瞪圆了眼睛，“我吃，我吃，我吃。”
　　简敏笑弯了眼睛，“好，都给业哥。”
　　陈蓉听见简敏说只剩下半碗了，当场就慌了，有心要制止，但看见简敏和陈继业有问有答的，自己竟然完全插不上话，等回过神的时候，简敏已经把半碗羊奶都喂紧陈继业的肚子里了。
　　简敏轻轻为陈继业扫扫后背，帮他顺气，等陈继业打出一个响亮的嗝声后，才把陈继业交给陈蓉。
　　“母亲让我带了两床棉被，和几身棉衣过来。边城入冬是奇寒无比的，而且今年这场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碳火估计也不好买，孩子们还小，断然不能受冻的。蓉姐姐就不要推迟了。”
　　陈蓉接过陈继业，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终没说出话啦。
　　“父亲，是边城的百户，又在谭将军手下当差。今日我上娘家的时候，母亲就叮嘱过我，让我不要慌张，这场战事是早有准备的，断不会让蒙人得便宜。蓉姐姐也放宽心，安心在这里休息吧。”
　　“我今日之事给业哥吃了半碗羊奶，不是我不舍得，只是我不知道业哥的身体能不能经受得住羊奶，因此，只给了业哥吃半碗。业哥身子骨单薄，多吃点羊奶，也好让身体长得壮实些。”
　　陈蓉点点头，红着眼睛回房去。

　　月上中梢，简敏凝视身边熟睡的宋晟，心里越发想念宋存厚，也不知道宋存厚天天待在军营，吃得饱不饱，穿得暖不暖，还有那场说来，又迟迟不来的战争，就像一只吊起的靴子，迟迟不落地，也不知道落地的那一刻，到底会惊起怎么样的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