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法）无题》潜渊

7、往事荒唐

　　七、
　　正月时候，天气冷得出奇，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刘备驻军定军山，夏侯渊和张郃领兵前来，夏侯渊驻守走马谷，张郃驻守广石。
　　听闻夏侯渊、张郃都领兵前来，大家都有些担心，但法正却抚掌大笑，附在刘备耳侧说了几句，便有打开那把写着大大一个“正”字的招牌……不，折扇，轻轻地晃了起来。
　　当天夜晚，雪稍稍消停了会儿。这一场仗，一定要速战速决，不然等曹操援兵来到，刘备那边就算有天神相助，都难以支撑。夜晚的定军山安静得出奇，夏侯渊和张郃大概是得了曹操命令，无论刘备这边怎样下战书怎样小动作不断，他们都只是固守阵地，怎样都不出战。
　　法正听到斥候报告敌军情况，挑了挑眉，“既然他们能忍，那就再进一步，倒是看看他们能耐到什么时候。”
　　法正于是让刘备将一万多精兵分成十队，连夜奔赴张郃所守的东部战场广石，一轮接一轮地连续进攻。张郃那边的兵力虽然还够抵挡，但见刘备采用这样的方式，也怕内有阴谋，于是连忙送信往夏侯渊那边增援。
　　“倘若夏侯渊不派兵，那当如何？”
　　“不会的不会的，曹操说了不能丢据点，他们便会尽力守住据点，打哪个守哪个，现在问题只是，夏侯渊到底会派多少过来。”
　　刘备和法正在战场上早就积累了许许多多的默契，一听他这么说，就已经明白法正的意思是让夏侯渊顾着救援这边看起来紧急的广石战场，而顾不及自己的走马谷据点。刘备于是派兵偷袭走马谷，点燃了走马谷的鹿角，走马谷处一片火光冲天，驻地周围的积雪统统融化，雪水冲着灰烬，到处纵横流淌。
　　刘备和法正站在走马谷对面的一个山头，两人望着敌军匆忙出营救火，哈哈大笑起来。法正看着忙乱的敌军，却忽然在军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夏侯渊……夏侯渊亲自出营了！”
　　“别等了……”法正急忙说道，但没等他说完，山上已经一阵鼓噪，法正惊疑不已，但刘备却平静地看着走马谷处的一片熊熊烈火，一言不发。
　　趁着火光，法正这才看清楚，如同天兵一般忽然杀至的是黄忠部下的兵马。望向刘备，他还是看着走马谷，沉默。
　　那场仗打得惊险，也打得精彩，事后就连那个浑身奸雄气打败仗都哈哈大笑的曹操，都不得不气急败坏地骂刘备，说刘备这么个小子，根本就不会想到这样的对策，这一定是有人出谋划策。
　　法正大笑：“就是有人出谋划策怎么样，哈哈哈……”

　　大概自己已经病得糊涂了，刘备这么想着，都这个时候了，他竟然会回想起这么多的往事。病榻之上，刘备一个人听着自己的呼吸声，思绪飘远去了，竟然回到了当时攻打益州之前的时候，看到了法正的两张白纸，看到了那面铜镜，接着是雒城之战，汉中之战……
　　有人进来了，是关羽。接着，是张飞……还有庞统、马超、张松……渐渐地，进来的人竟塞满了整间屋子，但惟独不见法正。
　　“正相信自己的眼光，主公是一定可以成就霸业君临天下的，问题只是在于，我……我们能不能等到封侯的那一天。”
　　刘备看着眼前的这些人，关羽正一脸愁容地看着他，张飞焦躁地踱来踱去，庞统一脸平静，他们都好像是真的，记忆不会这么清晰……刘备越想越乱，竟没发现自己在哭，就像当时法正在宴会上哭张松一样，不知不觉地，泪水已经在脸上纵横。
　　伸手擦了擦双眼，眼前的人却都不见了，看到的只有诸葛亮，他似乎很平静，始终没说话。刘备知道，诸葛亮不说话，只是因为一说话，诸葛亮就无法继续装作平静，而刘备面对这种情况，自己就先慌了。唉，好多年了，真的好多年了，跟周围的人竟然可以有这样的默契了。
　　刘备叹了口气，屋子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他跟诸葛亮两个人。以前的故人都来过了，但惟独，不见法正。
　　诸葛亮似乎说了什么，刘备没听清楚，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了，渐渐黯淡了，最终只剩下一片无边的黑暗。
　　黑暗中又听到了法正那放肆的笑声。“孝直？孝直？”
　　“唉，正没有颜面见主公，主公你就别过来了……
　　正答应了要打到无仗可打为止的，唉，这辈子就没许过几个诺，就这么一个认真的，竟然都……唉，不说了。”
　　“孝直？孝直？”
　　但是这次没有人回答，黑暗中，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