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空流自此回》伊人有斐

3、第二章 谈笑尘间万事匆

　　第二章谈笑尘间万事匆
　　吃喝睡醒的日子总是格外惬意的，我和辛砇就这样在盘丝洞里修行了三百年。
　　因为我总是‘睡着的日子比醒着的日子多，醒着时就如同睡着’所以这三百年的日子就像是一睁眼一闭眼之间，睡了几觉就过去了。
　　最让我高兴的是，我的身体也慢慢转好了，眼目清明，鼻舌渐好，昏睡的日子也渐渐变短。
　　终于，终于，我能尝出烤鸡的味道，能闻到烤鸡的味道了，简直狐生四大喜事！
　　相较之下，辛砇却就过得很忙碌，隔三差五外寻仙草炼丹药，盯着我泡温泉修行，追野鸡抓野鸡烤野鸡，还要负责给我搜罗各种书籍。
　　说起书籍，起因是辛砇时常外出寻觅仙草，而我着实觉得这洞里太过无聊。
　　独处滋生寂寞，寂寞滋生求乐。
　　于是我便趁机跑动洞外去撒欢。一开始我还心有戚戚，生怕遇见法力高强的妖物。但是没想到，一路上各路生灵对我敬而远之。
　　我大惑不解，跑到土地老儿的窝里去问他缘由，这才知道，原来辛砇本是仙界的佑阁天仙，负责看管六界的神兵宝器，后来因为犯了错，被天帝罚到这盘丝洞清修。
　　我对仙界不甚了解，琢磨着一个看东西的也不见得有多厉害。结果土地老儿却告诉我说，虽然辛砇的官儿不大，但是仙级却也是高的，如今这六界除了仅剩不多的上古神脉，后天修行的上仙不过十余人，天仙也不过百人，而辛砇身为天仙，其地位委实不低，岂是这盘丝山一般的妖魔鬼怪敢招惹的。
　　既然辛砇的声望在这盘丝山如此管用，怎有不借用之理？
　　我开始在山里作威作福，当然了，一开始辛砇并不知情。
　　辛砇因为担心我的安危，每每外出必在洞口设立结界，然而任你结界坚固不破，狐狸我自来去自如。我用我锋利的爪牙，偷偷的挖了个洞。
　　但辛砇何其敏锐，慢慢的他便察觉了我身上的浊气，斥责我不该外出鬼混。
　　我对此不置可否，这盘丝山连个鬼的影子都没有，谈何鬼混。
　　“你可知，我今日回来时被那土地老儿拦住了。”辛砇一脸严肃。
　　我抬抬眼：“他可是向你感激我？”我想起土地老儿激动的眼睛通红的模样，“我帮了他一点小忙。”
　　“小忙？”辛砇扶额，“你可知他拽着我不让我走？他说他那胡须好好的，你趁他睡觉却一把剪了，现在让我赔他三千白须。”
　　“你不知道土地爷爷剪了胡须后多么精神，至少年轻了五百岁。”
　　“...... ”
　　没了胡须的土地简直焕然一新。
　　“那山神呢？你用辛火烧了他所有的衣服作甚？”
　　“他那衣服太丑了，换成红色的多好看，后来他看见我给他准备地新衣服可高兴了。”
　　辛砇皱着眉道：“你怎么知道他高兴？”
　　“当然啦，山神叔叔欢喜的在家照了三天水镜，后来我还听见山峰震动的欢呼声。”我想起某天盘丝山地动山摇的模样，笑嘻嘻的说，“他也来找你谢谢我了？”
　　“他问我你什么时候离开盘丝山。”辛砇摇摇头，“难怪他们如此怕你。”
　　我对辛砇曲解我与邻里之间的友好关系十分不满。
　　他又问：“那日盘丝山百鸟啼叫不休，到处乱飞，也是你的杰作？”
　　我摇摇头：“并非。”
　　他满目犹疑的看着我。
　　我诚恳的点头：“我只是带鸟宝宝们去土地爷爷家做客，其他的不知。”
　　辛砇被我的乐善好施感动到哑口无言。
　　后来他觉得十分有必要好好修身养性，改改闹腾的性子。于是不知从哪里带回了一本《天宫异志》。
　　这《天宫异志》系出无名，编撰地却十分精良，将仙界数百万年的大事件写成话本，没了其他天书的乏善可陈的规矩制度，用词风趣盎然，故事发展紧凑，其中爱恨情仇，恩怨纠缠看得我不亦乐乎。
　　辛砇没想到此招如此管用，从此总是搜集大量书籍回来。有凡人编写鬼神妖魔之类，有你侬我侬或悲情凄婉的戏折，还有各种天界野史八卦怪谈。这书中故事委实精彩妙极，自此，我便乖乖的呆在洞里，而盘丝山也恢复了往昔的宁静。
　　凡人总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以前我觉得颇为夸大，可看着手里辛砇此番外出带回的书籍，去觉得十分有理。
　　我瞅着书上两个男子衣裳尽褪的和合双修图，看的不亦乐乎，再一看封面——《更胜人间无数》，这书名取的甚是巧妙，文雅大气，内涵十足。果然每一个衣冠下面都藏着禽兽，我斜眼睨了睨正在烤鸡的辛砇。
　　啧啧啧，越往后翻越是姿势各异，还真没看出来原来他的口味如此之重。
　　“辛砇，我还真没想到，你温柔的外表下有一颗如此火热的心。”
　　辛砇被我说地一愣一愣的。我不怀好意地笑笑，把书扔给他，“我不会嫌弃你的。”
　　他疑惑的盯着我又低头看看书。
　　“超越性别才是真爱，我懂的。”我戏谑地看着他被烤红的脸，抓起一只鸡，大口咀嚼起来。辛砇翻阅了几页书籍，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神色十分古怪。
　　我灵光乍现，大多男子被人发现这样的私密都是会有些举足无措的。于是我故作不知，默默的滚到角落睡觉去了。
　　等我再次醒来时，刚刚好辛砇正在烤鸡，他果然了解一只饿醒的狐狸心态，我感到很是欣慰。不枉我为按捺心中熊熊燃烧的八卦火焰，装作不知他癖好的事情。
　　辛砇说我这次只睡了二十天，他为此很高兴，坚信是长期的修炼和药丸起了作用。
　　看着他高兴的样子，我实在不想打击他的自信心。
　　其实，我是饿醒的。
　　所以说空腹睡觉是一件多么自我折磨的事情。
　　虽然辛砇和我相处时，我睡着还比醒着多，但是很明显他已经掌握了一个无肉不欢的狐狸的基本心态————饭前和饭后最好说话。不然他也不会挑我刚吃完，心情最好的时候和我再一次提起去就灵山的事情。
　　“你只要告诉我，有烤鸡么？”我挑出重点。
　　“有的，师傅.....他老人家.....反正保证有你的烤鸡。”辛砇欲言又止。
　　既然最重要的问题已经解决，那剩下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我伸出爪子握握辛砇的嫩手，表示我同意配合。
　　“那我们明日就启程吧。”
　　这也太着急了吧，上次他不是还说等我可以化成人形再去？我不解地看着他。
　　辛砇拍拍我的头：“我身边的丹药不多了，出去采集仙草亦是麻烦，而且师傅那里有更好的，说不定你还可以早点成形。”
　　妖有幻术，精则成形，但是从妖道修成精道却非易事，而我已然负伤，再想短时之内成精化形，恐怕难上加难。
　　说不定早点去就灵山还能早点见见化成人形的自己，都说狐狸一脉颇赋美貌，九尾狐倾国倾城，白狐媚而不妖，红狐艳色无双，墨狐雍雅相宜....我低头瞅瞅自己黄不拉几稀稀疏疏的狐狸毛，大概…总也不会太丑吧？
　　我思虑良久，越觉得这个提议甚好，迫不及待地朝他点头。
　　辛砇的办事效率奇高，和他抓鸡相得益彰。次日清晨，我们便拎着包袱御剑上路了。而所谓的包袱，无非是连夜烤好的野鸡，我闻着香味垂涎欲滴三千尺。
　　“阿灵，别老盯着那几只鸡了，看看你身下。”
　　我自打醒来就一直呆在盘丝山里，此番倒有机会一饱眼福了。
　　我从辛砇的怀里探出头，身边是白皑皑的云雾。
　　云雾随着剑尾散去，绵延不绝的山峦叠起，大小各异的河川纵横，偶有白鹭青天而上，或者鹰鹫翅击长空，辛砇说，这些都是凡间的江山风光。我原本以为凡尘不过尔尔，今日一见却也觉得别有一番味道。
　　盘丝山位于九州至西，而今我们要去的就灵山却在南滨，数万里路程，实在遥远。
　　御剑而行了两日，我实在疲倦难耐。
　　“还没到？都飞了好几天了。”
　　“快了，穿过南溟，再往南行数千里，就到了。”
　　我低头看着我们正飞越的碧蓝水域。这碧蓝的海水如同铺在锦缎上的宝石，在骄阳下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抓紧了。”辛砇忽然急切地提醒道。还没等我问为什么，只觉得一股巨流将剑身震动的摇摆不定。
　　只见那水域上却卷起一阵狂风，碧蓝的海水随着狂风掀起十几丈高，一股一股汇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而漩涡的中心，郝然一对巨翅在煽动。
　　“咱们得快走。”辛砇用力搂着我，“这大鹏乃是玄鸟一族点化的古兽，非玄鸟族类召唤不得，今日不知怎地出来了。”
　　都说大鹏威力极强，今日一见诚不欺我，只是扇扇翅膀就这般风起云涌的。我正想着好好目睹一番他的风姿，谁料辛砇却越飞越快，那几十米的水柱很快就消失在我的眼前了，又飞越了几重青山。
　　“阿灵，我们到了。”
　　却见远处又一片碧蓝清澈的海域，一座巨大的山峦腾空而起，轻云薄雾氤氲环绕，朦朦胧胧间瞧见碧碧葱葱林木。渐渐靠近，却传来若有若无的芳香，沁人心脾。再一看，原来是那山里的落花正漫天飞舞，粉的白的交缠翩跹，煞是美丽。
　　我一下子却想起书折子里形容就灵山诗句，“云托雾绕艳霞光，碧海四方交映黄，黛岭匿于落英雨，宫阙重影远声欢。”
　　原本我还一直以为那书言过其实，如今一见才真的信了。
　　我支撑着快要黏住的眼皮，想着总算是见过了就灵山的美景，却实在困倦到不行，往辛砇怀里一钻，沉沉的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