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空流自此回》伊人有斐

2、第一章：世事流水一梦中

　　第一章世事流水一梦中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睡这么久，辛砇说，我睡了七百年。
　　辛砇是我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白衣翩袂青丝飘曳。我原以为他必定是我老父，但可惜一个衣冠是生不出一个禽兽的。
　　我，乃不过是一只受伤的狐狸。
　　哦，不对。应该是一只能说人话的狐妖。
　　辛砇说我叫阿灵，本是这盘丝山一只普通小狐狸，七百年前花神琉青和魇梦魔星大战，我无意间救了花神，得到灵丹，度过生劫，成了小妖。后来在度死劫修炼成形时，一个惊雷劈成重伤，昏倒在这盘丝洞口。在盘丝洞清修的辛砇善心大发将我救了回来，帮我在这洞里慢慢调养了七百年，这才终于苏醒了。
　　事实上我虽苏醒了，但却记忆全无、鼻不能嗅、食不知味、视野微糊，久视则痛，而且还极其嗜睡，经常一睡便是三个月。为此我很佩服当年那个降雷劈我的大仙，劈的半死不活也就算了，只是还能劈出这一身毛病，技术果然超凡脱俗。
　　辛砇在得知我身体的诸多毛病后，逼着我和他一起清修，配以服用辛砇所给的丹药。每每过后倒是确实神明清朗，气泽爽落，身心畅快，一改素日里的困顿之感。
　　但这清修却有一个极其不好的事情，便是需要辟谷。
　　不食五谷，远拒肉色，吐纳仙蕴，汲饮晨露，生果果腹，清泉纾渴。
　　实在非常人能耐，何况狐哉？
　　一个肉食动物，逼着它去食草，实在太不人道，哦，不狐道。因此我开始唧唧歪歪、胡搅蛮缠。辛砇很不理解，他觉得既然食不知味，那么吃草和吃肉是没有区别的。但我反驳的很彻底，说我双目有疾，那他白衣翩翩和赤身裸体自然也是没有区别的。
　　辛砇百感交集，切身感之，静默无言，决定放我一条生路，一口气外出抓了五只野鸡。
　　对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狐狸来说，能够找到一个愿意为我缚鸡的人很重要，我觉得我很是幸运。
　　更幸运的是，辛砇除了抓野鸡功夫不错，烤野鸡的功夫也很不错。外皮烤的嫩黄嫩黄，色泽鲜亮，格外诱人。我猜辛砇一定是个美男子，这种推测不单单是来自于他的白衣飘飘和温柔似水的声线，更重要的是一个人的气质。就好比现在，即使坐在杂乱的草堆上烤野鸡，他也一副举手投足从容淡定的样子。
　　然后我再对比了一下刚在草堆打滚的自己，满爪灰土，蓬头垢面......
　　人比狐，气死狐。为了我的身心健康，我决定不和辛砇一般见识。
　　“辛砇，你长得好看么？”我眼巴巴地问他。
　　“........”辛砇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尚可。”
　　我总觉得，气质翩然的人，总是会有一副的出尘的皮囊的，“尚可”大抵只是他的谦和之词。白衣飘飘，青丝飞扬，眉峰秀长，怎么想都是一副让人垂涎欲滴的模样。
　　“阿灵，”他脸上似乎带着笑意，“你流口水了。”
　　我伸出爪子挂在他袖子上，顺着袖子擦了擦嘴角，我只是饿了，饿了，绝对没有胡思乱想。
　　辛砇剥开我的爪子，把我拎到怀里，递来烤鸡。我也不和他礼让，窝在他的怀里，抓起烤鸡大快朵颐。辛砇的怀抱很暖和，虽然我醒来的时间不长，甚至连他的长相都是模糊的，但我很习惯他的怀抱和亲昵，我想这大概是七百年来共处一室的缘由。
　　等我吃到第三只野鸡时，辛砇的白衣服已经被我蹭的油晃晃的。我坏心顿起，伸着爪子往他脸上抹。还未得手，便被他安放到了温泉里，他笑着摸摸我的头：“好好洗洗，泡三个时辰。”
　　盘丝山洞钟林毓秀，仙气迷漫，而这温泉乃是当年女娲滴泪所成，极具灵蕴，对我的伤大有裨益，所以泡温泉便成了辛砇逼着我做的第二件事。
　　我哀怨至极的睁大双眼瞅着他，希望唤起他的怜惜，拼命的往岸边扑腾，哪知道他大手一挥，就给我设了个结界。
　　“听话。”他的声音带点无奈带点宠溺，听得我软飘飘的。
　　好吧，我的美狐计没有他的美男计有效。
　　泡完温泉，我湿漉漉的往岸上爬，辛砇将我搂在怀里，帮我擦水，动作轻柔缓慢。我伸出两只爪子揪着他胸前的衣服，整个狐狸身体挂在他胸前，昂起头，笑嘻嘻的看着他，凑过脸颊蹭的他满脸是水。
　　辛砇被我闹得身形一怔，轻笑一声，拍了拍我的头，一只手帮我顺毛。
　　他的手指柔软修长，掌心的温度一直蔓延到指尖，因为刚刚烤过野鸡，我总觉得上面还残留着一点烤鸡的香味，虽然我的鼻子从来没有闻过烤鸡的味道，一下一下很有节奏的抚在我的脊背上，让我昏昏欲睡。
　　“阿灵，等你能化成人形了，我就带你去就灵山找我师傅，好不好？”辛砇的声音缱绻温和，暖煦的像是刚才的温泉水，“师傅修为深厚，一定能医治好你的身体。”
　　师傅？我神明顿醒，睡意全无。
　　辛砇笑着摸我的头：“你会喜欢他老人家的。”
　　“.......”
　　老人家？
　　辛砇尚且年轻，便已经又是辟谷又是温泉的了，那他师傅那个老人家…… 我似乎看到了我从此清汤白菜的生活。
　　“你这身毛病总要医治的。”他叹了口气，“而且醒个三五天便睡上三五月的，实在不能这样下去。”
　　“我还以为你是山神呢？你怎么会有师傅？”我惊讶的看着他。
　　他笑了一声，无奈道：“自然有。”
　　“厉害么？”
　　“恩，厉害。”
　　“那会抓野鸡么？”
　　“.......”
　　一个都不会抓野鸡的神仙会有多厉害？
　　我双眼放光：“那有多厉害？”
　　“混沌之初，盘古开天辟地.....”辛砇的声音悠悠扬扬，盘绕在洞里。
　　我无力的撇撇嘴，这故事若要从盘古开始说起，只怕三五百年也是说不完的，我抠抠他的肩膀，“咱们能说重点么。”
　　他无奈的叹口气，“睡吧，阿灵。等以后见到了你就知道了。”
　　我打了个哈欠，从他怀里蹦到地上，蹭着地上绵暖的虎皮，陷入了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