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睡去的終夜》壬木

4、Ch4.

　　自那天之後，兩人總是避免談到任何有關音樂的事情，過著像是沒有改變的生活。
　　一天晚上，少女靜靜地躺在床上，聽著大哥給她唸的床邊故事，雙手百無聊賴地在床單上亂蹭。雖然以她現在的年齡層來說似乎顯得有些幼稚了，但大哥卻絲毫不在意，反而認為偶爾這樣撒嬌乖順的么妹非常可愛。「……於是公主和王子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就如同那些流傳千年的老套童話，有著落入俗套的美好結局。
　　憐愛地摸了下妹妹的頭，他的唇角微微凹陷，露出了溫和的笑容。「我的小公主，該睡了。」沉穩的嗓音是那麼令人安心，感覺可靠，彷彿任何事情都能夠依賴他。
　　「……哥哥，幸福美滿是什麼？」只是當他正要從床沿坐起身時，卻被妹妹伸手拉住了衣服下襬，力道意外地大。轉過身來，便能夠看見么妹緊握到輕輕顫抖的拳頭。「我們這樣，算幸福嗎？」幽幽地問著，她的神情充滿落寞與哀傷。
　　而那不會是這個年紀的孩子該露出的正常表情。
　　就像人類不進食只補充水分，身體會缺少養分造成營養不良，但依然能夠活下去一樣，自從那次的意外之後她仍舊生活著、呼吸著，但她總是覺得自己少了些什麼重要的事物。不能夠拉小提琴、無法欣賞鄰居家的櫻花、看不見家人的臉……她感覺自己的胸腔像是被開著惡劣玩笑的命唛_槍射穿一個洞，每當想起這些事便是陣陣刺骨寒風不斷灌進，只要這個缺口還存在，她的生命永遠都會帶著遺憾。
　　然而大哥卻只是支吾著，無法回答這個問題。雖然總是刻意地不去挑起有關不幸的事情，但難道這樣就能夠告訴自己「只要和妹妹在一起，現在的我非常幸福」嗎？他承認自己要的並不是只有這樣。如果可以，誰不想要有個父母慈愛、衣食不缺且家人也毫無殘缺的家庭？
　　在他的孩提時期，也總是喜歡纏著母親給他講睡前故事，每次說完幸福快樂的結局時，母親一定會帶著溫暖的笑容，用那湖水綠的寵溺眼神看著他輕聲叮嚀：「你要記住，這個世界是非常美好的。」她垂下眼瞼，低頭親吻他的額際，這才互道晚安並離去。
　　這句猶如座右銘般的話一直深深烙印在大哥心中，他拚了命、直想要維持赘美滿的家庭」，一邊下意識選擇了對妹妹心中的那片陰霾視而不見－－像個隱痛－－一邊告訴自己「想要得到幸福，總得捨去些什麼」，最後如此一手造就了最親愛的么妹的心理崩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