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很忙》pang七末

11、我丢了我的沈佳人（上）

　　如果预知那一天我们就要分离，我一定紧紧抱住你。你生，我陪着你，你死，我也陪着你。既然不能一直到老，我就陪你下地狱。
　　这是多年后末宝重回到孤儿院时写下的字。那时，这里已经不再是小天使孤儿院了，政府把只剩残岩断壁的它推翻，建成公益性的公园。
　　末宝把它装进一个玻璃瓶子里，埋在树下。
　　真好，他的秘密，全世界只有他和树知道。
　　2月5日，是沈佳人的生日。
　　一大清早，末宝就起床穿好衣服出去了。
　　早上的天还很冷，连下了几天的雪开始停了，那片天阴沉沉的，像是等候一场顷盘大雨。
　　末宝摸了摸兜里的地址，和平街23号范记餐馆，那是他软磨硬泡才从李院长阿姨那求来的。今天是沈佳人生日，他要去工作赚钱给她买个超级大的蛋糕。
　　想到自己今晚提着个蛋糕出现在她面前她惊讶的表情，末宝就好开心，她为自己做了那么多，自己一定要努力回报她。
　　店家是一位人很好的老爷爷，见末宝还没吃早餐，重新回厨房拿了副碗筷给他。餐馆开始营业后，有很多人前来吃饭。的确，老爷爷做饭太棒了，末宝在那忙得不亦乐乎。
　　沈佳人醒来时，末宝早已不见踪影。她穿上外套打开门走了出去。
　　“末宝，末宝——”
　　苏南康听见她在喊末宝，笑着跑了过来，“姐姐姐姐，生日快乐。”
　　沈佳人疑惑，“你怎么——怎么知道我生日？”自己的生日除了沈良生许珊珊跟大伯，好像没人会知道吧。
　　“今天一大清早我碰见末宝，他说的，他说要给你准备个大大的惊喜。”
　　“那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苏南康摇头，随后，从脖子上解下条项链，“姐姐，我没有什么可以送给你当生日礼物的，这项链是我妈妈留给我的，我把它送给你。”
　　“不，我不能要，这你妈妈送给你的我怎么能要呢，”沈佳人极力推脱，生日过不过，都只是个过场而已，那么贵重的礼物，她不能收。
　　“你不收下就是不喜欢我了，姐姐，李院长说我爸爸很快就来接我了，到时候我回家就见不到姐姐和末宝了。以后想找姐姐的时候看到这条项链我就会记起你，那样我们就可以一直做好朋友啦。”
　　她说着就要往沈佳人脖子戴，想想她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毕竟分别之后，什么时候能再见面谁也说不准，留个念想也好，也就不再推脱，任由苏南康帮她戴上。
　　“我就说这条项链姐姐带上肯定很好看，果然。”
　　苏南康故作大人的语调令沈佳人扑哧一笑。
　　“佳人——”
　　身后有人在叫她，她转过身，呆住了。
　　她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
　　因为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失踪三年多的许珊珊。
　　沈佳人张张嘴巴，想说的话太多了，之前她就跟沈良生保证过，见到许姗姗一定要揍她帮他出气。可等到许姗姗真正站在她面前时，她竟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她拖着苏南康转身就跑，许姗姗一直在她后面追着。许姗姗拉住她，沈佳人冲她吼了句，“放开你的手！”
　　“扑通”一声，许姗姗跪在地上，那张浓妆艳抹的脸布满泪痕，她哭着说：“佳人，救救你弟弟，他快死了。”
　　沈佳人眼皮动了动，她回过头，看着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女人。
　　“你说谁要死了？”
　　许姗姗眼里噙着泪，哽咽着说：“你爸爸没有跟你说吗？他之所以带你去找我，就是为了救你弟弟，我答应他给你们一笔钱。你弟弟他得了很严重的病，需要你的骨髓。佳人佳人，我求求你——你弟弟快不行了，他快撑不住了，你是他姐姐，哪怕不是同一个父亲，你也是他姐姐，求求你，救救他——”
　　沈佳人呆住了，要带自己去找许姗姗的沈良生，说给她更好生活的沈良生，让自己不要害怕的沈良生——
　　原来，这只是一笔交易。
　　以她的骨髓，换一场衣食无忧的生活。
　　“佳人姐姐，姐姐，你怎么了？你全身都在抖，”苏南康一脸忧愁的拉着她的手，她在苏南康手下难以抑制地轻抖。
　　“佳人，你去救救你弟弟，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现在你爸爸死了，你伯母那边肯定容不下你，答应我，去救你弟弟，我会给你新的生活。”
　　沈佳人浑身发软，但还是听到许珊珊开出的条件。
　　条件很诱人，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胸口那里会那么疼。
　　那种被人抛弃的、当成是皮球踢来踢去、被狠狠推进大海中又丢根木棍下来的感觉在她脑海中不停转换。
　　僵持了一会儿，沈佳人笑了，推开苏南康的手，朝许珊珊走过去。
　　她冷冷地对跪坐在地上的许珊珊说：“我会完成沈良生——不，我爸爸，答应你没做完的事。不过，你要保证，保证我跟沈末宝这一生生活无忧。”
　　沈佳人不知道别人遇到这种事会不会跟她是一样的选择，但那刻的她并不后悔。她一直害怕末宝什么时候被别人领养走了，而那家父母恰恰不想带她和末宝一起走怎么办。她不喜欢那个拆散她家庭还间接害沈良生去世的小破孩，更不喜欢处在这样左右为难的窘境里，她向往安定的生活，自从上次末宝被那些混混打到进医院和差点被伯母送走后，她就知道，安定的生活是和钱挂上钩的，没有钱，安定，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相信沈良生也明白这一点，他不会怪她的。
　　那时，她想，不就是骨髓吗，她可以捐，拿到钱就回去把沈良生的坟迁走，她带末宝离开这里，离得远远的，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一起生活，一起上学，一起长大。
　　重点是，她和末宝可以一直在一起。
　　她想好了一切，唯独漏掉命运。那时的她并不知道，这笔交易会直接为她跟末宝的相守生涯埋下一颗威力特别大的地雷。
　　北方的冬季，白天总是显得特别短，大概五六点的时候，天就渐渐的昏暗了下来，街道两旁是闪烁着的霓虹灯。此时是下班高峰期，那些人来来往往地，匆匆忙忙往家赶。
　　末宝有些想沈佳人了，他提着老爷爷为他特地炒的菜跟刚做好的蛋糕，不知不觉加快步伐。
　　准备走到孤儿院大门时，有一辆黑色林肯车缓缓朝他开过来，拦住他的去路。
　　有两个男的打开车门走下来，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点的毕恭毕敬打开后座车门。
　　末宝望着那些男人，待看清那个坐在后座的男人是谁时，瞳孔瞬间瞪大。
　　脑子反应过来要逃跑时，已经被他紧紧抱住。
　　“芩川，我的好孙儿，芩川——”
　　上次在报纸上看到他时，他还是个两鬓染白了几丝的帅老头，这才过了两个月不到，他就苍老了不少。
　　“芩川，我可怜的孙子，爷爷对不起你啊，对不住你啊——跟爷爷回家，来，跟爷爷回家——”纪建林抱着他大哭，眼睛蓄满混浊的泪水。
　　听到回家两字，末宝用力挣开他，狠狠瞪了他一眼，调头就跑。
　　爸爸妈妈是因为他才死的，末宝没有爷爷，他只有沈佳人一个亲人。
　　他跑了一会儿，就被那两个男人拦了下来，那个稍老点的男人焦急地喊着他，“小少爷，你这是做什么？老爷找了你好久了。”
　　末宝边后退边摇头，天晚了，自己该回去了，不然沈佳人会担心。
　　他跌跌撞撞往前跑，慌乱中没注意到有辆车正拐弯加速行驶。
　　车内，沈佳人紧紧拽着衣角，面无表情。
　　都什么时候了，末宝还没回来，许珊珊担心医院里的而已病情恶化，一直在催她。她留下张纸条交代苏南康亲手转交给末宝，并叮嘱苏南康要让他乖乖呆在孤儿院等她回来后才安心跟许珊珊去医院。
　　路的拐角处，一辆车猛地停下，发出尖锐刺耳的刹车声。一声恐怖的重物坠地声也从前方传来。
　　像是有什么心灵感应般，沈佳人猛的转过头望向前方的拐角处。
　　看不到，除了黑压压的人群她什么也看不到，只听到好多声凄切的哀嚎。
　　“小少爷，小少爷！”
　　“我的孙子，我的好孙儿——天啊，老天这是要折了我们纪家啊，我的孙子——”
　　沈佳人让许珊珊停下车她过去看一眼，被许珊珊厉声骂了顿，“自己的弟弟在医院里生死不明，你还有闲心去管别人的闲事，”吩咐司机再开快点。
　　沈佳人禁不住幽幽地想，眼前这个人真的是十月怀胎生下自己的亲妈吗？为什么现在看她，容貌明明跟三年前没什么两样，对她而言却那么的陌生。沈良生去世后，她没有问过一声是怎样一个情况，就连今天是自己九岁的生日她也全然不记得，一心思都在她儿子身上。如果自己身上没有那个躺在医院生命垂危的弟弟所需要的骨髓，她还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吗？
　　“我希望你能实现你的承诺，我捐完骨髓，你给钱我，从此，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你是许珊珊，我是沈佳人。”
　　沈佳人冷冷地说着，许珊珊看着她一愣，随后，也笑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