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未尽》瞳颜无计

45、第四十四章

　　深夜里天还未亮门外面就有急促的敲门声，管家在门口急促的唤着荣轩：“大帅！大帅！”苏梦园推了推身旁熟睡的荣轩小声说道：“宇宸，外面可是管家在叫你。”荣轩翻了个身子环着苏梦园问道：“现在是个什么时间？”苏梦园从枕头下面拿出怀表看了一下，说道：“三点一刻，想来定是有什么急事。”二人穿戴整齐来到客厅，荣轩便叫管家进到厅堂里。管家急着和荣轩说话，便是和苏梦园微微点头当是礼过。

　　“这夜深露重的，有什么事情？”荣轩坐在案牍的后面问道，苏梦园在旁边斟了一杯热水递给他，管家回道：“是住在南苑的思菡小姐出了事情。”荣轩端起的盖碗又重重放在了案台上，热水从缝隙中晃了出来，他隐约的感到事情不妙，便道：“说重点！”管家只得先拣要紧的说：“刚来人禀报，说小姐她喝了卤水自杀。”苏梦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认识的荣小姐是那般的活泼可爱，怎会如此想不开，便也来不及多问，只管跟荣轩说道：“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她。”

　　南苑这条路苏梦园已经许多日子没来了，没想到这夜里竟是这么的凄冷。她想着过去看看，但总归要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便小心的开口问道：“思菡她可是近来有什么心事？”荣轩皱着眉头，目光里像放了一块儿冰似的，他低声说道：“一定是为了她和吴帜的事。”苏梦园不解的看着他说道：“两个人的事不是已经定下来了吗？怎会……”刚提到吴帜的时候荣轩越发的冷静，苏梦园倏尔明白了，怕是不知哪家准备要做棒打鸳鸯的事情被荣思菡知道了，只得这般寻死觅活。她小声的说道：“有情人做有情之事，女儿家竟有如此胆量，只是真爱缘何要受这般罪。”荣轩握紧了拳头低吼道：“她这做的不是有情之事，是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断送了自己！”开车的司机头一次见到荣轩这么大声和苏梦园说话，不自觉的从镜子里瞥了一眼她的脸色。苏梦园心里一沉，怔了一下轻声说道：“医生已经在那里了，你也别太着急了。”

　　她扭头看着窗外黑漆漆的路，此刻已经分辨不出这究竟是哪里。置身在这黑暗中，她心里有些恐惧，不是畏惧这夜的黑，只是她怕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和吴帜一样，变成荣轩口中无关紧要的人。她是不是应该提醒自己，不要像思菡那样陷得那么深。却又是嘲笑道：“这样的警告会不会太晚？”

　　荣轩的手冰冷的抓着她，她回头看着他的眼睛，安抚的笑了笑，说道：“相信我，她会没事的。”荣轩半低着头说道：“思菡若是有事，我定会踏平淮苏，让吴家上下陪葬。”那样的寒意，让苏梦园不禁打了个寒噤。

　　进到南苑荣思菡的宅邸，院子里站了好多下人，还未进到屋子里就听见里面有个妇人的哭声，悲悲戚戚。苏梦园和荣轩拉开门进到里面，屋子里是极暖和的，只是床上躺着的荣思菡嘴唇发白，看起来却是冷的。坐在她旁边的妇人看上去也就不到四十岁，想必这就是荣思菡的母亲，荣绍封的三姨太。她见荣轩来了便抹干了眼泪起身叫了一声：“大帅！”荣轩走上前扶着她的胳膊让她坐下，问道：“姨娘，思菡怎么样了？”三姨太摇摇头说道：“命是捡回来了，怕是胃伤得不行。”荣轩安慰她说道：“姨娘放心，我定会叫最好的医生来给思菡诊治。”三姨太宽慰的点点头，目光落到了荣轩身后的苏梦园身上，问道：“这就是苏小姐吧？”苏梦园走上前行了个礼，唤了一声：“三姨太好。”她抬了抬手，苏梦园起了身，她便是说道：“没想到与苏小姐第一次见面，竟是这样不堪的模样，直叫人笑话。”苏梦园道：“三姨太多虑了，在淮苏的时候我便和荣小姐相识，如今看着她这样，我也只有伤心。”三姨太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荣思菡说道：“都怪我平日里骄纵了她，什么事情都由着她的性子，她才会这般胡闹。”说着又是一股热泪涌了出来。荣思菡大抵是听见这样的说辞心有不服的醒了过来，她微睁开眼睛便看到了荣轩和苏梦园。她哑着嗓子说道：“哥，我想单独和苏姐姐说会儿话。”

　　好不容易才把荣思菡从鬼门关里拽回来，她一张口说话大家自然都服服帖帖的听着，一行人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她和苏梦园。她挣扎想起身，苏梦园连忙走到跟前，安慰她说道：“有什么话你便是躺着说就好，我坐在这听着。”荣思菡道：“苏姐姐，我知道我和吴帜不可能了，可我也在心里发过誓，这辈子非他不嫁，他也是一样的。我只怕他也和我这般做傻事，你能帮我把这封信交给他吗？”她挣扎着从枕头下面取出一封信，那样娟秀的字体写着“吴帜亲启”。苏梦园接过信便是为难至极，她不能回淮苏，可也不能让六子转交，只怕是这样会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可眼前这个奄奄一息的姑娘，如此恳求着，她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荣思菡说道：“苏姐姐，千万不能叫我哥知道。否则他不会同意的。”她喘着大气说道：“求求你。”苏梦园给她掩了掩被角说道：“你才刚从阎罗王那回来，好生歇着。信，我给你带到便是。”荣思菡眼角里流着泪，却不是悲伤，她说完“谢谢”便疲累的闭上了眼睛。

　　苏梦园收好信件，拉开门上的帘子来到外面。荣轩迎了上来问道：“思菡可是和你说些什么了？”苏梦园做了一个噤声的样子，把他推到远一点儿的地方，小声说道：“不过就是女孩子之间的心事，这些日子我便多来看看陪陪她便是了。”荣轩无奈的点点头道：“有个人陪陪她，开导开导她，心情大约会好一些。”

　　回去的路上，荣轩累的靠在苏梦园的肩膀上睡着了。大概没人见过他如此脆弱的样子，也许他们都忘了，荣轩也不过是一个三十不到的孩子，何以承受这么多苦累！苏梦园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信，便是决心把它送到吴帜手上。也许这样她了了荣思菡的心事，便也是减轻了荣轩的负累。

　　翌日，荣轩一早起来收拾好了对苏梦园说道：“我先去南苑看看思菡，然后从那边直接去训练营，晚上回来陪你如何？”苏梦园点点头说道：“忙你的就好了，我看看书，逛逛街便是了。”荣轩吻了她的额头，还是那样的甜蜜。

　　他走了没多时，苏梦园便也收拾妥当，匆匆出了门。在院子里刚好碰上去公务楼的冯雍，苏梦园笑着点点头，冯雍停下来问道：“苏小姐这是要去哪里？”苏梦园道：“荣大帅不在，我便是自己出去转一转。”冯雍道：“一个人多无聊，我叫瑛子陪你如何？”苏梦园连忙回绝道：“谢谢冯副官的好意，我明日去府上看她。”她紧着步子出了大帅府，可是冯雍却觉得奇怪，平常的那些姑娘小姐，不是最喜欢成群结队出去逛街的吗？怎得这个苏小姐如此特别？

　　苏梦园在街边叫了一辆人力车，不到晌午就到了咖啡厅。她下车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钱包里拿出了十块钱塞给了车夫，说道：“不必找零了。”车夫兴奋的回道：“谢谢小姐！”

　　在包厢里她照例点了一杯醇香和一份芝士蛋糕，六子道：“苏小姐，今日来所谓何事？”苏梦园道：“我要见吴炑。”六子迟疑了一下说道：“苏小姐若是有情况大可直接告诉我，我定会告知吴大帅。”苏梦园拿起身边的包，起身说道：“你尽管带到话便是了。”六子见她要走，便说道：“三日之后，苏小姐到这里便可。”苏梦园提着包推开门离开，桌子上的芝士蛋糕却是新鲜的不曾动过。
　　原以为三天很漫长，会有很多时间来让苏梦园挣扎，到底值不值得冒这个险。可是，没想到三天快得好像是夹缝中吹过的一缕风，便是悄无声息的没了。更没想到的是，三天里苏梦园看着荣轩为荣思菡担忧的模样，每过一天都会坚定她要帮助荣思菡的决心。

　　好在，这几日荣轩忙着南苑和训练营的事情都是早出晚归，苏梦园便是也得了空闲。她趁早赶到咖啡厅，六子带着她从后门离开，后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刚一上车六子便用黑布蒙上了她的眼睛。车子走了许久，一路颠簸着，她听见风吹动风铃的声音，终于车子停了下来，她被带进一座房子里才摘下了脸上的黑布。

　　吴炑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嘴巴上粘了两撇胡子，乍一看却不是少帅的模样，倒是和一般商人无异。他开口问的第一句话竟不是为什么非要见他，而是问道：“梦园，你可还好？”苏梦园恍惚了一下，她好吗？也许荣轩好了，她便是好了。她笑笑道：“劳少帅挂怀，我一切安好。”吴炑缓了口气坐到她旁边说道：“你找我来有什么事情？”

　　苏梦园看了看四周，六子还在外头，她便是禁了声，吴炑对着外面说道：“你们都先下去。”苏梦园见他们离开了才把信拿了出来，说道：“我猜你也知道吴帜和荣小姐的事情，这是荣小姐托我给吴帜的信，烦请你务必转交到吴帜的手上。”吴炑看了看信封说道：“只是为了这样的事情？”苏梦园点点头，吴炑几乎疯狂的吼道：“你知不知道，为了这样的事情你将自己陷于了多么危险的境地。若是荣轩知道，你……”苏梦园轻声剪断了他的话说道：“我只是不想看着荣小姐那般痛苦。”吴炑隐忍着说道：“怕是不想看到荣轩痛苦才是真的！”苏梦园没有反驳，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吴炑抓着苏梦园的肩膀说道：“你真的是疯了，你可能保证有朝一日他荣轩知道你的身份，也会像你这般奋不顾身？”苏梦园笑笑道：“你也不想看着吴帜痛苦吧？他是你的亲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