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未尽》瞳颜无计

24、第二十三章

　　出了咖啡厅，街对面的兴游园门前，荣思菡和吴帜两个人正在门口张望。荣轩刚站到苏梦园身边想对她说些什么，她便是朝对面的人挥起手。荣思菡发现了他们，拉着吴帜就过了马路。荣轩还未出口的话似乎也不便当着二人面前说，也就沉默了事。

　　苏梦园笑着问道：“荣小姐可玩儿得尽兴了？”荣思菡红着的小脸，似乎还是人群中的热闹没褪去的样子，她点着头说道：“很久没来兴游园了，好玩儿极了。不过，苏姐姐。你还是和我哥一样叫我思菡吧。荣小姐听着倒是生疏了许多。”苏梦园只是笑笑便也没说越了矩的答应。

　　封州的路不若淮苏的石子路那般颠簸，倒是一马平川的顺畅，所以这街边穿着高跟鞋和洋装的女子甚多。虽然没有南下女子那般温婉多情的模样，可是平白的多了一些洒脱的气质。好像没有什么可以约束到她们自由的脚步，苏梦园看着一行行人笑着走着，心里说不准那羡慕有多少。

　　“哥，你可就停在这，我和吴帜去洋货铺看看再回家。你且送了苏姐姐回小洋楼吧。”

　　荣思菡拍了拍前座吴帜的肩膀，两个人在十字路口下了车。看着苏梦园和荣轩的车子走远，吴帜对荣思菡说道：“走吧，你想买什么？我买给你。”荣思菡歪着头看看他说道：“吴帜，你就是个木头人。”吴帜呆楞着不明白似的挠挠头，荣思菡道：“你看不出咱们两个跟营区的探照灯似的。从兴游园出来明明应该是先到小洋楼的，我哥偏要绕路先把咱们送回大帅府，他定是想和苏姐姐多待一会儿。”吴帜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惊叹道：“原来如此。可是……”荣思菡推推他说道：“边走边说，可是什么？”，吴帜羞怯的笑道：“这会儿估计我哥也去了小洋楼，晨早他问我知不知道苏姐姐住在哪儿？”荣思菡瞪着眼睛吼道：“你告诉他了！”吴帜点点头，荣思菡气得停下了脚步，说道：“我哥对苏姐姐是真心的，你们不会知道他有多勇敢才能走向她。让你哥哥离苏姐姐远一些。”吴帜却也是不甘示弱的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哥哥对苏姐姐就不是真心的呢！况且他们可是自打小时候就认识了，按说也应该有个先来后到。”荣思菡被吴帜气得跺了一下脚，转身大步向前走。吴帜在后面喊着说道：“荣小姐，你把我扔在这要是丢了，怕是一会儿整个封州都要翻个遍。”荣思菡停下了脚步，负气转过身，走到吴帜身边，拽起他却也不看他的往前走。

　　荣轩还未开进小洋楼便在外面按了喇叭，大抵是告诉里面的人他二爷回来了。苏梦园飘着眼神却也不为这聒噪的声音所激动。下了车，里面的佣人各忙各的，只有小桃红一溜烟似的跑到苏梦园身边。笑着脸叫道：“苏小姐回来了。”苏梦园见着她就好像看到殷瑛一般，不觉亲切的笑着点头，手也是自然的拉着她。小桃红低声说道：“苏小姐，早起就有客人等在这。说是南下吴大帅的儿子。”吴大帅三个字就像无处不在的烟煴围在苏梦园身边，熏的她一时间喘不过气。她握着小桃红的手稍稍用了下力，小桃红却是微笑的看着她。

　　“吴少帅，怎到小洋楼来了？”荣轩跨进门就看见端坐在沙发上的吴炑。吴炑见他和苏梦园进来方才起了身，说道：“这么清幽的好地方，难怪荣少帅不肯与人分享啊。”荣轩看了一眼身旁的苏梦园，说道：“酒香不怕巷子深，吴少帅不还是找来了。”苏梦园站在一旁看着二人你来我往的说着话，只感觉自己插不上嘴一般。无奈谁让这乱世里遍地的少帅，却独独自己是个唱戏卖艺的。她提了一口气问道：“吴少帅来找梦园可是有什么事情？”吴炑走到她身边低声说道：“没什么事，就是看看苏小姐安顿的可好？”荣轩拉过苏梦园将她半个身子隐在自己后面说道：“苏小姐有我照料，自然安好。既然吴少帅没有事情那就和我一道回了大帅府。”这言语虽是关心似的话，但荣轩说出的口气却是硬朗的不可拒绝。

　　苏梦园的生活里遇见的人寥寥无几，但偏偏是荣轩即便是这么无意的一句话也能说进她心里。若这就是“心有灵犀”那么一回事，她却是有些害怕的。怕到她只能轻声说道：“二位少帅慢走。”苏梦园跟着二人走到门口，荣轩回身对她说：“晚上，且等着冯雍来接你。”她没再言语，只是看着白玉石的台阶点点头。听着车声渐远，她方才随着小桃红一起回了小洋楼。

　　苏梦园若有心事一般只管低着头上楼，倒是一旁的小桃红掩不住的笑着。苏梦园说道：“什么事情让你这般开心。”小桃红跟在她身边特意买关子的说道：“小姐别急，一会儿你便知道了。”推开房门，白色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朱红色的方盒，足足有半张桌子那么大。苏梦园瞧了一眼盒子又看了一眼小桃红，大概知道她为何笑了一路。扯开粉色的蝴蝶结，打开盒盖，里面放着一件少见的月白色洋装，它的旁边还放着一大一小两个盒子。苏梦园只是看着，问小桃红道：“这可是荣少帅送过来的？”小桃红凑到跟前说道：“是啊，早起便交给我了，特意吩咐在你们走后放进来给小姐个惊喜。”苏梦园不摸不碰的扣上了盖子，坐在沙发上，眼光刻意避开这份惊喜。小桃红见她有些惆怅的样子，便轻声问道：“小姐不打开看看吗？”苏梦园道：“晚上不是还要穿戴，且放着吧。”

　　日薄西山夜色沉，暗青色的天上下弦月弓着身子卧在那儿，生怕繁杂的星星扰了她的梦一般，躲得老远。小桃红贴着房门而站，看着面前那个换好衣服的苏梦园立在窗前，静谧的像一副画。她便是出神的望着，心里自是感慨万千：“姑娘单单生得好看远是不够的，‘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苏小姐穿上这身衣服，带着亮闪闪的钻石，任谁都会以为这是个高攀不上的主。”

　　“小姐，三爷来接您了。”田嫂在门外细声细语的说着。苏梦园弯腰提了提裙䙓，小桃红先是开了门便赶快转身迎上她，说道：“小姐，我来。”苏梦园撒开手，嘴角僵着微笑，随田嫂下了楼。冯雍在楼下本是仰面等着，却是远远的看了一眼苏梦园之后就慌乱的收了眼光。直到苏梦园走到他身边招呼道：“冯副官，劳驾。”冯雍自诩封州第一绅士，也没失礼的说道：“接送美女，是冯某的荣
　　幸。”他弯起手臂，苏梦园轻轻的拦着，二人便是上了车朝大帅府的方向去了。

　　封州第一帅府的样子，苏梦园在荣轩离开的那些日子里也是幻想过的。左不过是像吴炑家那般气派，或者会更大一些。可当她真的站在大帅府门前的时候，那一股重兵之下的将门之风竟然让她有些畏惧。府邸的匾额上并没有像吴炑家那样冠了姓，只是用金粉写了“大帅府”三个字，去了姓氏倒是有几分洒脱。匾额两旁的大红灯笼古朴的映着石刻雕栏却是和满院的西洋建筑稍显违和。苏梦园揣测，大帅府虽穿着洋装但内里大抵还是传统的。冯雍和卫兵交过车，走了过来，说道：“少帅还在里面应酬，和我一起进去苏小姐不会嫌弃吧？”苏梦园忙说道：“冯副官玩笑了，还望梦园没扫了副官的气度才好。”冯雍调皮似的说道：“哪里，我求之不得。”

　　他们路过花园，清香的味道笼着院子，路灯下的矮花丛迎着光各色盛开，虽没了规矩却是乐得自在。再往前同色花，环成了彩带状围着一个有活水流动的花坛，清水哗哗的响着，苏梦园绕过花坛好像都能看得见花瓣上落的圆滚滚的水珠。

　　荣思菡站在门口，看见苏梦园款款而来。她穿着月白色的轻纱礼服，小而尖的领子刚好衬着她的鹅蛋脸，腰间的一抹粉色丝带恰到好处的勾勒着她纤细的腰肢，礼服下摆上坠着的重蕾丝在她的脚下仿佛是一朵朵百合花，清丽的绽放。待苏梦园走近一些她才看清，她耳朵上镶着钻的耳坠子是前些日子自己在哥哥房间里见过的。她迎上前，从冯雍的手里接过苏梦园说道：“苏姐姐，你可来了。我哥在里面呢！”她还不忘伸出头跟冯雍说：“冯大哥，你的任务可是完成了。”冯雍笑着回她：“小丫头，鬼精灵似的。”说罢他朝苏梦园欠了欠身便离开了。苏梦园看着她圆圆的脸蛋和一身妃色的齐膝洋装，赞叹道：“荣小姐，今晚美极了。”荣思菡撅着嘴说道：“可别再荣小姐，荣小姐的叫着了，要不我可真跟你恼了。”苏梦园便是笑着点点头。

　　八成是冯雍进去告诉荣轩苏梦园来了，他便是大步流星的从里面出来。荣思菡把苏梦园交到荣轩的手上，窃窃的笑着说道：“哥，虽然你是咱们北方第一美男子，可今日你这个护花使者万万要护好苏姐姐这朵南下的娇花才好。”荣轩把苏梦园的手轻放在自己臂上，毋庸置疑的回道：“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