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隔千年 叹浮生》晋江第一病娇少女

152、变琼脂

　　第138章:变琼脂
　　与独孤映雪同处一个屋檐下几载时日，他早就把他当做是自家兄弟了，如今得知独孤映雪不在的消息，他心里也是同样的不好受。
　　带来的兄弟死了七七八八，独独留下这几位老弱残兵，此时如果不走，就等着嬴政的鹰犬执了兵器往肚子上捅。
　　大铁锤心急气燥，没旁人那么多花花肠子，也或许就是这样脑子里少跟筋，直来直去的讨不着洗衣做饭盖被褥的女人。
　　他看盗跖撒手不放独孤映雪冷却的尸体，涕泗横流的可怜样说不出半句安慰人的话来，取了铁锤，作势想拉着盗跖跑路。
　　“走吧！”
　　盗跖不知怎么的，跟糊住了脑袋瓜子似的，转不过来弯。说什么也听不进去，外界步步紧逼的秦兵似乎与他毫无干系。
　　他低声一直喃喃着一句话:“我交代不了……”
　　哪日撞得苏夜幽回来，他要怎样交代？活生生的人交代在博浪沙，时候捧着一方牌位回去，像什么样子！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并不是大铁锤冷酷无情，而是，他不晓得该怎么去安慰盗跖放下独孤映雪的尸首。盗跖牢牢的抱着独孤映雪的尸首，魂不守舍，不论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
　　刺客的下场是怎样的，既然打算做了这桩事，他们每一个就都有心理准备。更何况，是牺牲。或生或亡，总得有人带消息回去。
　　又一个墨家人被秦人的兵器贯穿了胸膛，血水流淌了整面胸襟。濒临死亡之前，他的眼珠瞪得大大的，还在叫他们快跑。
　　大铁锤眼眶通红，手臂早已酸痛，他却不敢喘息半刻。人数越来越少了，熟悉而光鲜的脸孔在回忆里一张张从此便得灰暗。
　　章邯冷眼坐观，心道:螳臂当车，垂死挣扎。他暗讽嗤笑，唇角上扬，长指青锋，高声道:“一个，也别给我放过！”
　　将军发话，那些秦兵便向没了束缚的疯犬似的横冲直撞，尖利银耀的铁器一律指向他们，齐律慢步向前。
　　一片白羽落下，飘荡在盗跖的额前。有人轻声咒骂一句，“笨蛋！”
　　盗跖呆滞抬起脸，直视那一剪雪白色高挑的身影，“白凤？”
　　充斥鼻尖浓重的血腥呛得不行，眉心一紧，厌恶毕露。他指尖微微前屈，白羽在掌心凝聚，眨眼之际，片片柔软白羽化作利刃出鞘。
　　“你的命，是我的。”
　　短暂的六个字在盗跖耳侧停泊，一股暖流从他心河流淌，他慢慢恢复了神智，分清了此时的处境。修罗炼狱，本在人间。
　　“我差点追不上你！”赤练剑一出，秦兵如山倒。这声音的来源，自是赤练。训练有素的秦兵一时慌乱，垂首五色斑斓满地爬行的虫。
　　“蛇！有蛇！”
　　那些蛇缠足攀爬上他们的脚踝，吐着红信子，晃动着脑袋。倏地张开了嘴巴，锋利的獠牙刺进他们的血肉，惨烈的叫声一声还比一声高。被蛇咬过地方，乌黑一片，毒液入血，不解而亡。
　　章邯冷观，一人又一人的倒下，激不起他半分怜悯。他唇畔微扬，心里有了数。他吐出四个字:“流沙，纵横。”
　　蛇鼠一窝。
　　不为帝国效力，真是可惜。
　　他们既然做出选择，他也不需再有怜惜。他亲自提枪上阵，斩尽毒蛇。他道:“要活口。”至于盗跖，他不会让他再跑了。
　　娘亲还是自己梦中的样子，二十年弹指之间，她的样貌不曾更改变迁。眉眼间还是那一贯的和顺婉约，细语绵长与自己述说着那些背得滚瓜烂熟的故事，嬉笑作乐。父亲品茶累了，合眼小憇，鼾声震耳。他与娘亲相视一眼，悄悄的笑了。
　　咲咲是厨房大娘的小女儿，不满六岁。穿了一件粉裙子，伸出胖嘟嘟的小手偷案几上的点心吃，被独孤映雪抓了个正着。
　　咲咲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奶声奶气的哀求道:“哥哥……”
　　独孤映雪叹了一口气，摸摸她的头顶:“要吃就说一声，不需偷偷摸摸的。”咲咲郑重的点点头，“好！”
　　独孤映雪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厨房大娘的身影再将案几上满满的一盘子点心塞到咲咲怀里:“嘘，记得要藏好啊！不能被发现了！”
　　咲咲眼睛笑成了月牙，“谢谢哥哥！”
　　本以为她得到了点心便会躲在边上吃了，独孤映雪看见她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咲咲看着他，目光突然变得伤感:“哥哥，你还是走吧。”
　　独孤映雪很是不解:“咲咲你在说什么？”
　　咲咲滴答滴答的滚出一行泪珠，哽咽:“你不能、不能和我们在一起呀……虽然……很舍不得，但还是不能、不可以……”
　　伴着咲咲的声音，独孤映雪清楚的看见她怀中的点心在他眼皮底下消失了，包括咲咲，身体跟着变得透明。
　　那种孤寂又从此蔓延在心头，抑郁的悲哀充满他的整个心房。他伸手想去搂住咲咲小小的身体，却扑了个空。
　　“哥哥。”咲咲抹干了眼泪，正对他甜甜的笑。
　　独孤映雪眼眶干涩，流不出眼泪:“我在。”苦涩的回忆涌进他的脑海之中，因为他，日后在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有咲咲了。
　　“咲咲，你讨厌我么？”
　　咲咲摇一摇头，咧嘴甜甜的笑:“不会啊，少爷哥哥对咲咲这么好！”
　　独孤映雪双目通红，力竭声嘶。他眼中有泪光闪烁，双膝跪地，痛苦的哀嚎着:“如果，不是因为我，咲咲就不会死！吃不到这世上最好吃的点心，永远无法长大！都怪我！全都怪我！”
　　身体在一步一步的变得透明，咲咲却毫不在意。她道:“变成这样，我当然会讨厌哥哥，但是……又不能不喜欢哥哥，怎么办呢？少爷哥哥你不用难受了，不然咲咲也会不开心的。”
　　女孩伸手想去触碰独孤映雪的发梢，透明惨白的手腕直接穿过他的额头，根本碰不到。女孩撑开唇角浮出一抹笑意，好似春光。
　　“无妨，少爷哥哥活着就好。有少爷哥哥在，咲咲不怕吃不着全天下最好吃的点心啦！呐，少爷哥哥做不到，咲咲就讨厌你了！”
　　说着，女孩赌气似的娇气的‘哼’了一声。
　　独孤映雪嗫嚅没敢发出声音，一直垂着头，没有看过女孩正眼。他想替他们报仇，替他们讨回公道，当初所思，一事无成。
　　他是有哪来的脸面去请求他们的？
　　女孩动容，神色轻缓。她扯着娇嫩的嗓音道:“答应我，好么？”说完这句话，最后一个词音落下，女孩消失了。
　　独孤映雪流涕无声，等到再没声音传达。他回答:“好。”
　　于是，不会再有任何的回应。
　　用过晚饭，苏夜幽便出门消食去了。在星魂主地儿最闲的主估摸就属她了，说一不二，当她贵家小姐一样的伺候，日子逍遥。
　　可惜这放荡不羁爱自由的日子，很快就要到头了。
　　她坐在溪边，数着落霞。曾几何时，她以为，自己不会再看到夕阳西下的场景，那种暖橙的色调，在她眼中成为珍宝。
　　珍宝嘛，稀有为贵。
　　她摸了一摸被她解下的双剑，剑柄的宝石正如天上的霞，终于被她抓紧在手中。命运，活下来的痛快。
　　一时兴起，她便拔剑舞上一把。经过这些天了解，手里的双剑与她的力道愈发契合，犹如迟到多年的知己故友，相见恨晚。她舞得起劲，靴子下的野花也摇曳得生动，艳媚的裙摆轻擦蝶翼。
　　余晖成幕，晚风为曲。
　　白栖将那抹红影望进眼底，她似着魔、控神，无法挪开双眼。记忆很模糊，她拼了命也看不清出现在脑海之中稚嫩天真脸庞。
　　她是孤魂游鬼，找到归宿。
　　朱唇一合，她唤不来她的姓氏。
　　“夫人，那是蒿姬姑娘。”
　　身边的侍女开口，她心头一震:“蒿姬？”
　　“正是。”
　　苏夜幽尽兴，也不知有人一早在遥处观摩她。休停了罢，即见挽了披帛的美貌少妇依树直勾勾的看她，一动不动。
　　她心喜，她不笑。收剑走向，并且边走边说:“我不是蒿姬。”
　　少女清澈见底的黑眸蒙上一层霾，冷静的道:“国师夫人，你还是我的阿言么？”白栖神色复杂，闪躲使她失了方寸:“姑娘，我不是！”
　　少女在质问她，她像是打碎花瓶慌乱的孩子，只会撒谎掩盖错误。
　　红裙少女脸颊上的冰冷逐渐解封，她松了一口气，不管不顾在众目睽睽之下拥了上去，声音柔和:“我知道，你没有忘记过我。”
　　脸颊发烫，似有什么即将要溢出，心脏怦怦乱跳。
　　“今天我就要走了，你一个人要好好保重。”少女清脆的声线在她耳尖冒起，环绕腰间的手臂松开了力道。
　　白栖回过神，红裙少女走得远了，
　　是吧，也许是最后一面了。那句话，也许是遗言。
　　祝你幸福，永享快乐。
　　“你是谁！”白栖不顾形象对背影大喊，眼眶微湿。
　　少女停顿片刻，又继续走动。她没有说出她的姓氏，独留下一句耐人寻味的话，让她摸不着头脑:“阿言，我愿后会有期。”
　　没有记忆，身体不会作假。
　　小黎是灵，她有人一半的情绪，剩下一半，是冰凉的神识。神识没了，她就会成为与寻常相差无几的普通玩意。
　　待他们走得差不多了，她才敢偷偷冒出一个角。
　　发生过的事情，她都看在眼里。张良失踪，白凤带走了墨家还所剩无几的人，嬴政那边也大伤元气，恐是一段时间不会去巡游了。
　　他们把独孤映雪拖到乱葬岗，脸上的血渍不知道是他自己还是其他人的，混着泥水，看不清五官了。
　　本来，他不该暴尸荒野的，而是高悬城门，示众的。嬴政念及父辈功勋，特许他不必，保他个全尸，草草丢到乱葬岗。
　　小黎被冻结的温度硬生生的冻醒，沉眠就此了断。等她发现独孤映雪，独孤映雪的三魂七魄已经散了三。
　　情绪抑郁得喘不过气，她快窒息了。独孤映雪胸膛上的吊坠遇她散发着浅色的光辉，把半个夜空都照亮了。
　　小黎双手相合，十指结印，古老的咒文从唇齿间唱吟。
　　独孤映雪摸黑前行，往事似走马灯一般越过他的身边。他不知道现在身在何方，未亮起明灯的道路，漆黑不见五指。
　　迷惘中，他的耳侧响起昆虫扑哧翅膀的响动。一只通体发着萤蓝光芒的蝴蝶划过他的眼角，落在他的肩膀。
　　“独孤，我们又见面了。”
　　少女婉转如莺的细语在柔软的耳际旁反复。独孤映雪眉心一皱，眼眶中的讶异如烟花绽开，蔓延他整张脸。
　　“是你！”
　　独孤映雪五官扭曲，痛苦不堪。他双腿一软，摊在了地上，双臂撑着地面:“我以为，我们此生不会再见面了……你……”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出现的，总是你？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么？你们神啊，到底拿我们人当什么了！”
　　“玩弄，舍弃……”
　　许久，没有少女的声音传达而来。小黎沉默，独孤映雪这番话没有问题，人是神随手创造的，高傲的神将卑微的人视为蝼蚁。
　　“独孤。”少女轻轻的唤他，有多么小心翼翼:“天地之间芸芸众生，阴晴圆缺。我能力有限，有些事，不是我想做到就能做到的。”
　　少女合眼，语气无奈，甚至自责:“让你一个人，我真的很抱歉。”
　　独孤映雪神色一点一点的凝固，那种空荡的感觉，再一次溢满他的胸膛。萤蓝色的蝴蝶在他面前化成恬淡少女的影像，是小黎。
　　“你什么意思？”独孤映雪脸色并不好看，小黎闭口不谈，独孤映雪一直在追问，她仍是不为所动，一句话也没说。
　　“你也想离我而去么？”
　　“你说话啊！在你心里，我一点也不重要么？”
　　“我怎么会这么傻，会相信神灵为我一介凡夫俗子动心？”
　　“也罢，也罢。你瞒了我许多次，也不差这一回……”
　　独孤映雪与自己心上人相隔咫尺，远隔天涯。胸口隐隐作痛，好似有一把锤子不断的敲打他的心。没有一个人，可以陪他走完余生。
　　独孤，孤独，一世孤零，漂泊半生。
　　独孤映雪一瞬释怀，对他而言什么也不重要了。
　　“我想通了，即便以后的日子没了你，我也一样能活。所以，我们就此别过吧。忘了对方，你修你的，我过我的，如何？”
　　小黎哽咽，他的冷淡不似装出的，心忍不住一阵抽疼。她抚慰自己，佯装坚强:“独孤，我真的很抱歉。”
　　独孤映雪失笑道:“你情我愿的事，谈何而来的抱歉？不必。”
　　小黎咬得唇瓣发白:“别了这一面，大抵再也见不到了。”
　　“我走了，独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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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好好保重。”
　　“最好，忘了我。”
　　少女最后一个泣不成声的字音落下，幻影便随风散去了。
　　独孤映雪茫然呆滞，他暂时忘掉了方才放出的狠话，伸手去碰，抓到一手的空气。
　　他骤然惊醒。
　　原是一场大梦。
　　他从散发恶臭的腐尸堆里爬出来，山风好大，吹得他瑟瑟发抖。身上的衣物不是破洞就是血渍和灰尘，加上他发髻不整，一瘸一拐大梦初醒的模样就是个脏兮兮的乞丐。
　　他死了，又活了。
　　死不了，活不成。
　　背后什么也没有的他，独独剩下他胸口中挂的宝石项链了。他触摸项链，宝石无法再放光彩，死人的灰朦。
　　他寻着沿路的草刺灌木踉踉跄跄的下山。
　　他并不知道，也不曾察觉。在他的背后，一只展翼萤蓝色的蝴蝶在他转过身的那一刻，成了星星点点的蓝色流光。
　　天上有一颗星星，悄悄的坠落了。
　　……
　　给妗弱报仇，她要单枪匹马面对六剑奴。她没底，没想活着回去的那种底。她笑笑，大口大口的饮下剩下的半壶酒。
　　她本是不理解酒的，如今遇上解决不了的事，喝下一口，烦恼就全给消了。如果他在，铁定会埋怨她学坏了。
　　她回去了，东皇太一再放她出来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与其一天没一天的等候着，不如她主动出击。
　　星魂告诉她，这里是六剑奴执行任务回罗网的必经之路。今日，照常。这是她的机会，唯一一次机会。
　　她特地支开了送行的侍女，让她们先把消息送给东皇。她自己，独坐马车，等着六剑奴往这经过。
　　她明明不胜酒力，却硬要饮下半壶酒，这导致她头晕目眩，窗户在哪也寻不到。她打了个酒嗝，哼着未名小调低下头将手中双剑的每一处缝隙擦干净。不知不觉，她倒真学会江湖侠士几分洒脱。
　　叶影摇动，绳索咯吱。步履之音掉在她的耳侧，浅淡将近无声的呼吸。种种，让她浑身热血，汹涌澎湃。
　　苏夜幽把布往后背帅气的一掷，执剑只身冲出轿中。
　　一场昏天黑地的恶战，是她名震五湖四海的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