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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雨霖铃 ...

  •   第130章:雨霖铃
      这样挺好的不是吗?
      就像,她从未离开过他。
      青冥感到手掌中的茶水异常冰凉,明明是他刚烧开的水倒入其中的呀?听见苏夜幽那番决绝的话,他感觉不到一丝一点复仇的兴奋。
      不安在他的心底蔓延泛滥,他直接忽略‘六剑奴’三个字,关心起她的异常来。他难以相信,她会说出这些冷血的话来。
      “且不说是谁杀害了妗弱。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少女点头,低垂眼眸:“我知道。我说,我要杀人。对方,有六个。”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要杀人的念头,恨归恨、仇归仇,她从未动过想要夺取人性命的想法。她这个念头,正如洪水猛兽,汹涌澎湃。眼白布满血丝,心被杀意迅速占据。
      “为了故去的人、无辜的人,我知道以现在自己的水平我杀不了他们,甚至连他们一根头发丝儿也碰不到。我会变得强大,强大到杀光他们。这样一来,妗弱就会开心我替她报了仇。”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问。
      她答:“我知道。”
      他又问:“会发生怎样的后果,你又知道吗?”
      苏夜幽掀开身上的被褥下榻,一步步向他走来。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会自己承担。”
      青冥沉声,“事情如果真的发生了,你搭上的不将会是你一个人。”
      少女没有啃声,迎逢的又是一片寂静无声的回复。
      青冥字字珠玑:“你会死。”
      话音未落,少女没有陷入新一轮的沉寂,反之大笑不止。她看待青年的目光冷若冰霜,讥笑道:“我不怕死,是你在怕死。”
      青年口中的茶水好似变成了鱼刺,卡在食道不上不下非常难受。
      “放肆!”他终于恼羞成怒。
      面对勃然大怒,少女没有恐惧。她继而又笑:“是我猜对了吗?”
      “你口口声声说视妗弱为亲,如果你的亲人被人害死,难道你就不去血刃仇人要放他逍遥快乐吗?看见仇人,避之不及。”
      天大笑话,他妄称阴阳家的东君、阴阳家的少主,妗弱一度最敬重的人、发誓要一辈子守候的人。她效忠的人,居然会胆小怕事。
      “我做不到。”她说。少女微微合上眼小憩,她是该从甜蜜的美梦中苏醒过来了。容忍的限度达到一个点,怨气就会集中爆发。
      青年压下胸口燃起的烈火,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他的心头猛然一颤,渐渐软了下来。青年眉宇之间略显疲惫,他停顿许久,心间酝酿。他缓慢开口,语气蕴含无奈和坚定,他道:“妗弱不会白死。”
      少女不喜不忧,脸上漂浮着一层浅薄。她低垂眼睫,对青年平静的说道“师父,不需要了。这份人情,我会亲手去还。”
      少女一袭红衫长裙站在雪地里分外夺目,耀眼明艳的颜色在飞舞飘扬的细雪中轮转、跃动,在这片铺天盖地的银装素裹间,她是世间唯一的色彩。她手里的长剑,正如她的青丝徐徐而行。
      晚冬的雪是越来越小了,还未碰到地面便先消融在肩头和眉目。
      东君的花园虽不及嬴政的后院一望无际,珍禽异兽花鸟嫌草却不在少数。杂七杂八的,认识的、不认识的;叫出名的,叫不出名的,褪去沉在树枝和叶片上的细雪隐约有几分春天的痕迹。
      ‘疏影’扫开地面的积雪,留下一道长长的剑痕。明眼的红裙如花朵绽放在白皑皑的雪地,细雪纷扬飘零,美得窒息。
      明明是深冬了,少女却还是单衣,似乎一点也不畏惧寒风的萧瑟。
      变强。
      ——她想要变得强大。
      她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冬风呼啸,密雪迎风。白色的世界里,她与世间融为一体。
      “苏姑娘。”背后少女清晰的淡漠的声线打破寂静的冰天雪地,少女的声音有八九分相像妗弱,也是同样的幽冷。
      苏夜幽又惊又喜,叫道:“妗弱,是你吗?他说你死了,我就知……”
      她一侧过头,睨见的是一张陌生的年轻脸蛋。
      那张脸蛋的主人缓缓开口:“苏姑娘,妗弱姑娘故去两个多月了。”
      两个多月?
      ——是啊,两个月了。
      红裙的少女收起了青锋,反腕敛回鞘中。她神色郁哀,渐入悲戚,便是一副欲泣而不得泣的伤心模样,感之动容。
      侍女无喜无悲,表情木讷呆板,毫无生气。更奇怪的是,按理而言苏夜幽本是府邸中贵客,理应好生照料,视她该如东君亲自驾凌一并才对,她却没有这么做,坏了贵族订下的条条框框。
      她不等那持在雪地中舞剑的红裙少女开口,唐突的询问一回,便将来意尽数告知:“启禀姑娘,东君大人有命。还请姑娘随我走一趟。”
      少女心大,不容多做一分思虑,点头之余爽快的答应下来。
      “早些去罢,麻烦姑娘了。”
      一路而行,路径愈发偏僻。前段小道还能瞥见几座假山枯木,一晃眼上前再行百来余步却什么也看不见了。
      少女顿生疑虑,心中惶恐不安。冰凉的雪花降在少女起伏微微隆起的胸口,转眼间就化开,形成一滩不显眼的水渍。
      她握紧剑鞘,准备随时拔剑而起。
      “你究竟是谁?”苏夜幽猛然昂起头,凶芒毕露。
      站在她前方的侍女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缓慢的转了一个身面对着她。侍女神情痴呆,双目无神:“姑娘,随我去罢……”
      外加上一袭浅浅的衣衫,宛如鬼魅。
      “休想!”伴着一声暴怒的娇喝,侍女面无表情地低下头,自己的胸口直入一柄利器,穿透后背。更诡异的是,她面对此举,没有任何反应,同一座捏好的泥人,感觉不到疼痛。
      她默默无声的受了苏夜幽一剑,没有反击也没有躲避,单单是直挺挺的白白受下,仿佛受苏夜幽一剑的不是她自己。
      苏夜幽愣了一愣,她投出诧异的目光看向侍女:“为何不躲?”
      从一开始,她就察觉到这位领路的侍女行事怪异。青冥同她树立仇敌太多,防不胜防。按理而言,刺客武者上乘之辈才是,她学得时间不长,她这一剑放任是哪位都可以躲得掉的。
      只是,她……
      侍女也看向她,同而为人,苏夜幽却感受到被她看待竟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因此,她不得不避开视线。
      “是谁派你来的?”
      侍女仍然闭口不言,她的双唇像是被人用针线缝住,密不透风。
      侍女胸口插了一柄剑,肩头也架上了一柄,但她纹丝不动没有任何畏惧的情绪显露,也不为自己辩解,单单站立着,这也太不正常。
      苏夜幽敛起目光,心头一沉。这些年来,牛鬼蛇神她见得还不够多吗?依这侍女的行为来看,该不会被人操纵的傀儡吧?
      不好说。
      “你便是东君宝贝的小徒弟吗?哼,甚有几分姿色。”
      晃眼间,一位亭亭玉立的侍女恍然如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位身形丰满的女人。那女人挽着云鬓,别了好几处的簪子松松垮垮的大致固定,散落下的墨发遮住女人微微翘起的眼角。
      女人摊开手掌,蠕动着唇瓣往前轻轻的一吹。方才领路的侍女在苏夜幽的眼皮底子下化成了风雪,终于什么也瞧不见了。
      “乖乖,利器还是收起的好。携着这般沉甸甸扎人眼的东西,没个适度误伤了可不好。”那玫色衣裙的女人笑眯眯的说着,一边手腕子又往外翻转,苏夜幽手里的双剑被迫重新回到剑鞘当中。
      “你是谁!”她眼波流转,警惕更深。这女人的造诣,她单打独斗怕是没有胜算。周围无人,安静得像是身处了另外一个世界。
      算了,还是静观其变吧。
      她这么想,抬眼见女人青葱如玉的指尖划过娇艳欲滴的唇瓣,媚眼如丝。女人挑起额间垂直的细发,“乖乖,想你也明白你我攻力悬殊的,挣扎是无用的,只会自讨苦吃。不如,你同我走一遭吧。”
      女人朝她眨了眨眼,“你知我是谁做什么?即便晓得了,也无用不是?何必白费心思呢,叫你这丫头一声乖乖,要好好听话才是。”
      苏夜幽冷喝,“按你的意思,我是没有选择了吗?”
      女人听后,低笑连连:“正是。”
      脑袋昏昏沉沉的,她想也算不清自己睡了几个时辰。她摸了摸后背的双剑,想那女人还是有些人情味的,没将‘疏影’没收走。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不到火候,若是自己再勤奋几分,就是另外一个反被吊打的局面。说是也奇异,那女人绑了自己,却不拿走傍身的利器,任着她,怕不是自负过头了?
      苏夜幽挣扎着从地面上爬起,她仔细观详周围的景致。她好像被置入一个隔世的空间里,在这里,除了黑幕的繁星,就余她一人。
      她支撑着疏影站起来,扶着额头缓慢起身。头还是晕的,脑海却清醒得不得了,她摸索着黑暗,跌跌撞撞的四处寻找出路。
      越寻越感到怪异,在这段时间里她终于弄懂了为何他们留给她利器之余也无看守的原因。那是因为,她呆的这个鬼地方。
      ——根本,就没有出口。
      外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处于封闭的状态,毫无用武之地。
      这不是绑架,是囚禁。
      她置身一片混沌星辰当中,在这片不着边际的黑暗,她的耐性和希望在一点一点的吞噬。绝望,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可怕了。
      没有水,没有食物,没有光,没有活人。
      苏夜幽咬了咬唇,晶亮的眼眸渐渐的变得黯淡。
      背后的双剑早被她卸下,她挥着双臂,一剑又一剑不知疲惫的向前砍去。锐气聚锋,每当碰到星幕又四散溃败,周而复始。
      这是目前她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适得其反,她劈了百千遍,别说破开的痕迹了,就连缝隙也不曾有过。墙壁,完好如初。
      换做以前,她肯定急躁得想要哭出来。现在,她或许急切,神智愈发的清醒。她相信自己,凭借自己的力量能够走出去。
      失去妗弱的青冥等同于失去左右手,他心底揣着的东西再也没有人知道了,日后遇到的麻烦事情得靠他自己去解决。
      包括,苏夜幽平白无故消失这桩棘手的事情。
      他们刚刚从秦宫逃脱,消息没理由传出去的如此迅速。嬴政若是知道,他也不会藏着掖着偷偷摸摸的把人带走。
      并且,没有留下打斗的痕迹。
      难道……?
      看样子,这事是无法掩盖了。
      苏夜幽没算计过她在这个地方究竟呆了多长时间,在这个没有光源封闭的小世界,只有手臂传来的酸痛才能令她觉得她还活着。
      “你就是青冥的小徒弟吗?同他一样的异世之人。”
      头顶响起一阵抑扬顿挫的男声,说实话,他的嗓音有些怪异。既不好听又不难听,夹杂一股奇特的感觉。
      异世之人,苏夜幽手腕一颤。
      比嗓音更加令她在意的,是这四个非比寻常的字眼。
      “你是谁?”苏夜幽忍不住了,她昂起头仰视漫天的星河。只看眼前金光耀眼,便出现了一位加身黑袍从头遮到脚的奇怪男人。
      “阴阳家的主人,东皇太一。”
      苏夜幽不能再镇定了,她早该想到,那个妩媚穿着性感的紫衣女人是谁派来的。她的流派路数,独特妆容和服饰,哪里是一个正经人会穿戴的?又授得起东皇太一的指命,想必身份也是不一样的。
      不等她回话,那裹着一身墨色长袍的男人再次开口。
      “既入得我门,前尘不究,往事不概。你应该,得到重生。”
      苏夜幽明白他想对自己做什么,他不过是想收买自己,想让自己做他的走狗。她冷喝一声,“我很抱歉,我不能答应你。”
      她的过去或许大多都是不大欢喜的,却拥有她不想抛弃的理由。
      这是其一,其二,她如果认同阴阳家,那么意味着她将帮衬阴阳家协助帝国去伤害其它无辜的人,成为他手中无形的刀剑。
      男人问道:“为何?我许你锦衣玉食,长安荣光。”
      苏夜幽扬起下巴,打断他的话:“不为荣光,不为荣华。”
      “哦?如此?”男人低哑的嗓音在她头顶再次回响,这次与之前的口气不一样了,危险的口气中暗含一缕恼怒。
      苏夜幽没来得及反应,只觉胸口闷痛,垂首吐出一口鲜血来。她微微蹙眉,提起手臂擦拭唇角便缓缓流淌的血液。
      自己连对面出招的样式都没来得及看得清,恍惚间挨了一掌。
      幸得内力护体,不然她早就一命呜呼了。
      “再问一回,可愿?”
      红衣少女对手背上留下的浅痕不以为然,仍然咬牙坚定道。
      “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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