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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同君词 ...

  •   第一百零六章:同君词
      命运是只狗,还是只疯狗,不喊不叫见人就扑。
      她现在的心情,就像踩到了狗屎。这么形容,很贴切。
      她难以置信的揉清眼睛,自己的眼底撞上的人影仍是那个。再次确认一遍,眼睛和鼻子与记忆相逢,容颜未更。
      “阿言!”她的声音太渺小,被拥挤的人群彻底盖住。当她准备再次叫唤的时候,有人从背后捂住了她的嘴。她一惊惧,下意识的手腕一转胳膊往外一肘,没想到那人反手扣住她的手腕锁在她的腰间。
      滚烫的气息喷拂在她柔软的耳垂,那人的手掌很大,并且生有长期磨练刀剑遗留下来的茧子,擦过她的唇瓣硌得很不舒服。她死死的咬住下唇,自己的脸像煮沸的热水,已经燃起但又不敢轻举妄动。
      “再喊,他们可都知道我们是谁了?你是想暴露身份么!”
      她心一沉,是项少羽。
      他松开了手,她立刻抽回手腕:“我不知道这段时间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突然就成了国师夫人了?”
      他摸了摸下巴还是觉得事情发生的突然,“星魂他不会是蓄谋已久的把人家姑娘偷偷私藏起来的吧?时机成熟,即刻昭告天下。”
      这一招,又狠又绝。
      苏夜幽脸色一冷,哼道:“他什么事做不出来?这样,也不奇怪吧。”
      “你不懂。”
      ???
      苏夜幽听他这么一说,很不服气:“我怎么不懂?不是他绑架了阿言么?干出这种事情,忒禽兽了,也就只有他想的出来。”
      他抹过唇,讨好地附和着说:“对,他很禽兽。恩,太坏了。”
      苏夜幽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但又察觉到好像哪里不大对劲说不出的怪异,压制住忐忑说:“不对啊……”
      他表面镇定,内心慌乱如麻,“哪里不对?”
      苏夜幽歪过头仰视他,满腹疑惑问他:“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松了一口气,自己的手掌已经冷汗津津:“我见你许久没有回来心中难免多虑,出来看看没想到还真被我碰上了。”
      “……”也是,自己没顾时间,为了祭祀用品咸阳的大街小巷都跑遍了难怪耽搁了时间:“我买不到那些东西,听他人说夜里已经被星魂派人收购完了。国师大婚,出现这些东西确实不吉利。”
      她可以理解理解。
      “那是没什么办法了。”泠玦的丧礼只能草草了事,当初她蛊毒毒发整个人化为一滩血水包括身上的衣裙也化作了尘埃,他们葬进土里的不过是衣冠冢罢了,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你看到言姑娘,你的心思也该放放了。我们,回去吧?出来的时间太长,小龙会担心我们两个的。”
      苏夜幽心思沉淀,思量少倾:“也只能先这样了。”
      回过神来,马车渐渐远行,人群也渐渐疏散不少。她不懂风光,也不思嫁娶没有任何思虑,心中最深处有一个念头在无时无刻透露着她的念想:她很羡慕。
      那个念头在她心里短暂的停泊,没过多久便打消了。
      “走吧。”
      这条路似乎远要比来时还要漫长,清冷的街道上不愿掩盖住刚才惊天动地的喜庆,娇艳花瓣的地毯铺满了大街小巷的每一个角落。
      “这得摘掉多少花?”她有点可惜,排场又何止奢侈可言?这脚踏在渐渐开始枯萎的花瓣之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响音,“唉。”
      项少羽认为她此举分外可笑,手臂一挽朗声讲道:“你若是早些来几年,指不定能够看到皇室公主出嫁的场面又或者看见王后封号昭告万民,那才叫一个惊叹!人啊,从街头排到巷尾。”
      苏夜幽一想起刚才老大婶踩她脚的经历,脚面还隐隐作痛。脸色一沉:“我还真庆幸没有早来几年,不然我可能就被挤成人干了。”
      凑热闹这种事情,她没兴趣。
      有人喊住她,她下意识的回过头答应。
      不远处,妙龄的少女穿戴一身格格不入出尘的白衣,脸庞淡若如茉莉花清雅婉丽。
      “妗弱奉青冥大人之命,前来迎接苏姑娘。”
      妗弱出现得太突然,苏夜幽有点不知所措。妗弱目光转移到她身边的少年身上:“大人特意交代我,一定要多谢项公子的相送之恩。”
      少年呆滞了刹那,回声道:“举手之劳。”
      妗弱目光又再次锁定在苏夜幽身上,缓缓的道:“现下是非繁多,惧他人口舌之争,还请苏姑娘即可动身。”
      苏夜幽沉默,一言不发。
      项少羽看她不答,推了推她的肩膀:“快去吧。”
      “姑娘?”
      她没有言语,话里没有底气:“我能不能,明天再走?等我,送走他再跟妗弱你走……这样,成不成?太快了,我连个准备都没有。”
      听着,像几分哀求。
      妗弱不言。
      她又复声问道:“我的佩剑,还留在客栈里。”
      妗弱静默了片刻,“那妗弱明日一早,再接姑娘。”
      她点了点头。
      白栖与星魂敬过天地,她在所有的宾客面前缓缓垂下遮住红妆的水袖。她的庐山真面目,在众宾客的口中成为传奇。
      被人群众星捧月般簇拥踏入新院,衣袂悠扬曲折连绵的裙摆潋滟风光。日头陨落,黄昏沉沉。烛光点起,庭院深深。
      这一天下来,她仿佛置身梦中。遥望案几上摆放的鸳鸯灯台,玄色绣着藤萝的袖口,一声惆怅。少女和新妇,一直是一步之遥。
      星魂身上是除了平日里那冷冷淡淡的蓝色长袍之外在她所有的认知里是最鲜艳的颜色了。他看着骇人眼角的纹路今天配上这一袭挺拔的喜服反而感觉相得益彰没有那么害怕了,昏煦的暮光里,叠上一层人影。
      她解下腰间的月鲤玉佩,触在掌心有着若有若无温暖的温情。她将玉佩递给了他,“说来也太小家子气了些,还望夫君别嫌弃。”
      她话说得利落流畅,没有半点羞涩。星魂不得不怀疑,自己眼前的这个人是否还是他认识的白栖,“这话,是谁教你说的?”
      白栖‘啊’一声微微抬起头,“没有人教于我,尽是我自己想的。”
      她这话里,是不是有些地方惹恼了他?这段话,是她在轿厢里头攥着袖子酝酿了一天的。费用不少心思,他却这样待她。
      这时,侍女捧来合卺酒跪在一旁。他接过了她赠的玉佩收起没有多说一句话,又覆手执起酒杯,将其中的一只给她。
      看她迟迟不接,他复声言道:“想什么事那般认真?”
      她迟钝的接过酒杯,摇了摇头:“没什么。”
      合卺酒的寓意她是知晓的,她与星魂相对垂首举案,再俯首饮尽杯中合卺酒。昏礼的最后一道流程,已经完成了。
      一来,她国师夫人的声名算是落实了。
      她还觉得,事情并没有结束。
      额头不知何故猛然痛起来,然后便是昏天暗地分不清东南西北。四肢无力,身体软了下去。手中的半盏合卺酒脱手摔落,洒了一地。
      “栖儿!”
      今天是星魂大喜的日子,桔梗则在家痛闷苦酒。心里的想杀白栖的念头再次占据了她的大脑,冷静逐渐削薄。
      偏偏在此刻,星魂在此时急昭她。
      她以为的回心转意,是星魂在星空底下摆好的画阵。这阵法里统共有五个角,像个星星,而上头扭曲奇特的字,像是术语。这中间躺着的,不是别人,而是他今天娶进门的妻子。
      白栖。
      “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夜风吹过,她酒醒了大半。星魂一身喜服持身直立中央,背对着她。他身上的颜色,刺痛了她的眼帘。
      星魂不知嘴里叨念着什么东西,声音很轻可是很清晰。
      好像是说。
      我会不顾一切救你;
      哪怕是献出我最后的生命。
      桔梗明白了。
      白栖濒临末路,星魂对她又要重新施展一遍阵法。上一次,他施展禁术的时候还有泠玦在一旁帮衬,可星魂还是受了很重的反噬。
      她的内力不比泠玦,泠玦天生只为星魂而诞,为他所用。她比不上泠玦,也是再正常不过的。现在泠玦死了,那么只有她了。
      这一次,是让她代替泠玦的位置让她替白栖死么?
      她心生恐惧,频频倒退。
      让她为白栖死,开玩笑的吧?
      不可能的,没可能。
      “你替我看好这里,我重施阵法不许受人惊扰。然则,轻为元气大伤重则丧命。”在她惊慌之间,星魂盘腿席地坐下调息内力。
      她无言,颤抖着嗓音应声:“是。”
      阵法末尾,至黎明。阳光拂过面颊,阵法中叠手沉睡的少女终于动了动眼皮,一双澈净不染尘埃的眼睛仰望着青天。
      扫过记忆,迎接的是一片空白。
      星魂闷哼一声,气血上涌。强迫自己咽下口中腥甜,此阵法又用去了他六成功力,对他而言谈,是雪上加霜。
      “大人!”桔梗眉头一皱,惊叹喊道。为了救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而已,用得着他这么大动干戈么?这一夜,虽说平静却暗藏杀机。
      躲在暗处的人,死活不愿君子一回。若要被她找到,必定……
      “我没事。”
      他摇了摇手,缓慢起身:“她……醒了么?”
      “她……”桔梗这才愿意别转过目光去关注白栖,崭新的嫁衣好似一朵绚烂的鲜花盛放,她心底的恨意和嫉妒曼延了她的整颗心房。
      少女撑地而起,目光似新生的婴孩一样不知所谓。
      桔梗还没问答,听那少女说。
      她道,你们是谁?
      桔梗一噎。
      同和她一样愣住的,还有星魂。

      今天,他该走了。
      炉子里的白粥烧得咕噜噜的冒泡,她听开了想也不想直接伸手去碰烧得乌黑通红的炉壁。等触及之后,灼热的感觉从指尖散漫,她又烫又痛的缩回手,垂手一瞧,红肿连绵了好大一片。
      她夺门而出,拿起瓜瓢舀起寒冷的河水浇洒手背。冷热交替,使她的脑袋更加清醒。她把瓜瓢丢进水缸,扶着缸沿慢慢滑下。
      刚刚走出城门,天空不作美飘起滂沱的大雨。前一刻的晴朗仿佛是虚幻,乌云压顶,如瀑布倾泻而下。
      “这雨下下得很大,怕是一时半刻停不下来。”龙且抖了抖衣襟,再擦去下颚滴答滴答下流的雨水。若不是这十里外还有一个可以避雨的亭子,那么可能又得按照原路返回了。
      项少羽拧干自己的衣袖,叮嘱:“路上,你给大家寄个回信。”
      他和项少羽感觉起来是心有灵犀,用不着他多说半句话即可揣测他的心思。龙且点点头,“好的。”
      “对了,等雨停了就回去吧别再往前走了。”
      苏夜幽愣了半晌,反应过来之后才懂他这句话是对她说的。她点了点头,瞪一眼过去:“雨停了我便不再送了,哪里用得着你说?”
      自己想着这天气不错应该不会下雨,所以也没想着提前备好遮雨的玩意放着。哪怕没有镜子,她也可以想象出现在自己这副狼狈样。
      “你这手,怎么了?”
      她手上的动作一顿,身体僵住:“没什么,不小心弄的。”
      他还是发现了啊。
      “都紫了,你就不关心关心?不疼啊。”
      他明明记得她是最怕疼的,以前受了一点点小伤都嗷呜嗷呜的叫个不停,现在是一声不吭仿佛那块不是伤在她自己身上。
      “回去记得敷点药膏,不然发炎了有你受的。”
      人人都说女孩要比男孩细心多,他怎么就不觉得呢?
      苏夜幽再次颔首,拖着长长的尾音:“知道了。”
      龙且心底泛起一股怪味,忍不禁多说几句:“少主,怎么没见你对我比苏姑娘关心?我对你,可比苏姑娘对你情深义重的多得多。”
      他瞥了一眼龙且,哄笑道:“好,以后来日方长怕没有多多关照你的日子么?想求回报啊,这不简单。”
      龙且越想越奇怪,越想越恶寒,摆手回绝:“少主,我看你还是放过我吧。到时候别人要是误会什么,我可担当不起。”
      亭外,骤然雨停。
      “少主,雨停了咱们走吧。”
      他还以为这场无名大雨会下个一段时间,不曾料及是个幌子。话里间,乌云移散,金光炸出。太阳,也跟着出来了。
      “苏姑娘,告辞。”他俯身作了福礼,讲道。
      苏夜幽神魂不在,不知何时这种状况轮到了自己身上。这一声‘告辞’和预想如出一辙,山穷水尽,途远路遥,这归期是个未解迷。
      胸中抱负,天下难容。她呀,始终飞不了鲲鹏那般高度。
      项少羽走下了台阶,她悄悄的偷数着他的步数。当他踏出第二十步眼看要落地,他却猝然停顿下脚步喊住龙且两人偷偷摸摸的说声不知道的悄悄话。
      “我想,再给她说声话。”
      龙且毫不犹疑的答应,“少主,你快去,别让人家姑娘等太急。”
      别像他,遗留悔恨终生的遗憾呐。
      项少羽拍了拍龙且的肩头,“你先走吧,等等我再去追你。”
      “嗯,好。”
      龙且是走了,倒是他反身又重新折了回来。十九步又重新叠起,一步也没有不漏下。
      “你怎么,又回来了?”她不晓得自己心中为何会突然涌出不知名的喜悦,期待着、兴奋着。喜悦过后的是,难解的愁绪同疑虑。
      “有些话,我还没来得及说完。”耳畔响彻起的是他沉稳的声音还是和当初一般令人心安,心安的温柔。
      “什么?”
      屋檐下零零碎碎滴下一连串的水珠,‘啪—’打碎在枯黄的落叶迸溅四方。青石台阶上的一滩水花微澜圈圈点点,映着一双人影。
      “你会等我么?”
      她不懂,“啊?”
      怎么会又问起这个,这是他没有讲完的话么?
      她表现得满不在意,没有顾虑:“等,我还年轻,我等得起。”
      这个答案,在他心里烙下了难以覆灭的痕迹。
      他又道:“若是哪一天你害怕了、担心了、着急了,记得只能在心里想想,绝对不能说出。无论如何,你千万不能提我的名字。”
      她又不懂,追问道:“为什么?”
      “我怕,你还没有等到我找你,你就已经不见了。”
      她眯起眼睛,成了一道月牙:“我不会的。”
      金黄的阳光从她发梢穿透而过去抚摸她的脸颊,她的一字一句篆刻在心头,她的一颦一笑,似乎还发生在昨日。
      “你不是问过我,阿幽,是谁?”
      苏夜幽想了想,这个问题她是问过但他不愿答终于不了了之。他现在愿意告诉自己,犯了什么毛病?她点头,“对,她是谁?”
      被她抛掷脑后的问题又重新翻了回来,后知后觉间,胸口堵得慌。
      “她啊。”他欲言又止的这副样子太过讨厌,她迫切想要求知的欲望占据她整颗跳动的心脏,钻入她奔腾的血液里。
      “她是谁?”
      她想跺跺脚的空域却见他一步步逼近,压迫感袭来她颇为无助甚至还有点惊恐混乱。他覆下身子,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一步。哪里想到会被他用手臂拦了下来,他的面容在她眼前渐渐放大。
      她稍稍偏过头,气息已经开始紊乱。他凑近她珠红赛似煮熟虾子发烫的耳朵,柔软的唇畔不经意间擦过她的耳垂这使她的耳朵又红了几分。他喑哑的嗓音含着若有若无的调笑,听他柔若无骨缠绵的呼吸。她的心如雷电,碰撞出无声的火花。
      “阿幽,我的姑娘。我们一定会再见的,各自珍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0章 同君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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