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中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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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我和爹回来了。”冷昭兴冲冲的推开正厅的门。
“果然和冷姨说得一样，安布利这次真是两三天就回来了。”说话的是一屋子里最漂亮活泼的一个女孩儿，白皙的皮肤，樱红色的唇边是一抹带着莲花般沁人心脾的笑容，似乎连香气都随着笑容氤氲在她身周的空气里。清澈的浅蓝色眼眸，如同一池初春暖阳下的溪水，纯净透明。本来这个女孩儿就是镇上远近闻名的小美人儿，都说是她娘亲十月怀胎时服用了雪山峭壁上唯一一朵罕见的剔透晶莹的纯白雪莲才诞下这女儿，略长大些就已经艳惊四座。这个说法她的母亲没有否认，只是这样的机缘想必也不是真的，不过真真就是这样的传言才配得上如此这般的容貌。就是冷昭认为她的娘亲已是生得极美，也会赞叹造物之神奇，如何才能让一个女孩长得如此这般过目难忘的动人。这个女孩，名叫法尔扎娜。
至于冷昭，她推门进去看到的是打扮得娇俏可人的女孩围着桌子整整坐了一圈。这些女孩冷昭都认识，都是远近镇上的姑娘，平日里也不少来往。只是今日，怎么突然都齐刷刷地坐在了自家屋里。
冷昭自己是摸不着头脑，母亲冷霜月倒是站在一旁手足无措了起来，她断想不到平日里外出都是五六天的冷昭父子两个今天怎么一反常态地提前回来了。这还来不及招待了这些女孩再找个借口把她们支走，却让冷昭碰了个正着。
再看看到冷昭进屋的一桌女孩，有脸红着低头拽衣角的、有抬手打招呼顺势整理了一下头发的、还有就是法尔扎娜，她嘴角带着微笑，自然又大度地站起身来走向站在门口还有些发愣的冷昭。
“安布利哥哥，和卡尔旺叔叔一块出去打猎一定累坏了，快进来歇一歇。”说着挽上了冷昭的手，带着她在桌边靠自己原本位置的地方坐下。
其他女孩虽然知道，论相貌，自己是比不上号称卡尔旺所在的瓦罕族第一美女的法尔扎娜，但论心意都自认不可能比不上她。但人家能歌善舞，善骑射又会刺绣，在瓦罕族族人看来具备了一切好姑娘的品质，和冷昭的母亲冷霜月说话自然大胆许多。这大大小小几个镇上的人无不认为法尔扎娜是应该嫁给最俊朗又有才干的小伙子的。其他女孩虽然内心因此都好一阵纠结难耐。看冷昭坐下后，坐得离冷昭近的又暗自窃喜，离冷昭远的又心里难受了一番。
“你们先坐一会儿，安布利还要去隔壁把背着的包裹放一放，卡尔旺叔叔也在等他过去清点一下这次的收获。”冷霜月走到冷昭的身后，轻轻拍了拍冷昭的肩膀，示意冷昭一起出去。冷昭平日里没有特地跑去自己房里放包裹的习惯，这包裹里装的是每次出门必备的药，都是直接放在这正屋的柜子上，但她自然心下明白，母亲这是有话要说。“你们先坐一会儿，冷姨家里实在是没什么好招待大家的，你们若是家里人等着吃饭就先回去好了，冷姨这里怠慢了，大家别见怪啊。”
“没事没事，我们等得及，安布利哥哥有事的话先去忙我们再坐一会就是了。再说我们这一桌子人，也不会觉得无趣的。”
“对啊对啊。”这一桌的女孩铁了心要等，冷霜月见她们没有一个打算在冷昭回来之前就离开的，只好很无奈地借着刚刚编出的理由和冷昭一同走出门去。
冷昭走进自己的屋里，将包裹卸下，放在桌上，看见母亲跟着走进来，转身将房门带上，便问道：“娘，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群人结伴来我们家，还都说我本应该两三天就回来了，难不成您一直都希望我和爹早点回来的？”
冷霜月微微低了低头，犹豫了一小会儿，才开口说：“昭儿，这些姑娘都是冲着你来的。虽说你才不满十四岁，但十五六岁也该是正常瓦罕族人订亲的年纪了。虽说我们家比较……特殊……你也知道的。可是昭儿，你从来不觉得这些姑娘对你有些不同吗？”
冷霜月只能委婉地试探一下冷昭的意思，反正再大一些冷昭也是要离开这个地方的，现在关系处理得含混不清一点大概没什么问题吧。但是一想到冷昭就快要离开这个家，独自去中原闯荡，冷霜月心里还是好像猛地被针扎了一样痛起来。
叩叩，身后传来敲门声。
“昭儿，你在里面吗？爹一会儿要去街上把一半的猎物卖了换些米面回来，家里的家务你帮着你娘分担，别让她太累了。”
嘎吱，门从里面被拉开，卡尔旺发现开门的是冷霜月。一瞬间脸上略微显出惊讶的神情，又马上整个表情都变得无比柔和，似乎可以化成一池春水。
“卡尔旺，有件事我想问问你的意见，”冷霜月看到冷昭似乎被刚刚的问题给问住了，一言不发地立在房间里，“有好些姑娘找上门来，似乎对昭儿有意……”
“不成，我去和她们说昭儿是……过两年是要去中原的，不想辜负了大家的一片心意，也就不要再对昭儿抱什么希望了。她们现在在正厅吗，我现在就去。”
“爹，这样是不是太……”
“什么是不是的，昭儿你自己清楚，这样下去只会耽误了别的姑娘，这事儿必须这么说清楚了。”
“卡尔旺叔叔，如果您不同意我们和安布利哥哥在一起，我们都可以理解的，毕竟我们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但是我们还是希望可以和安布利哥哥好好相处。今天我们先告辞了，改天我们再来谢谢冷姨的好意款待。”女孩在正厅等得久了，本来都迫不及待地来冷昭的房门口看看他们心里的“安布利哥哥”在做什么，不管做什么在她们看来，安布利哥哥的一举一动都沉静优雅，比任何其他的同龄男孩都有魅力。却不想在门口听到了卡尔旺叔叔的一番言语，心里以为是安布利的父亲对自己一群人找上门来有些恼了。
法尔扎娜皱了皱眉头，这一席话说完脸上隐隐有些红晕，似是话说得急了，却越发衬得神色娇羞。她回身向其他女孩招了招手，就率先潇洒地与冷昭的一家道别离去。其他女孩也不好意思久留，一一道别回去了。
卡尔旺自然听出了女孩们心中的不快，知道她们会错意以为是自己不允许冷昭与她们有更进一步的关系，但也只能无奈地装出一副严父的模样，对女孩们的道别都面色不变，只是点头作为回应。最后只留下一脸歉意的冷霜月，和还没反应过来的冷昭呆呆地站在原地。
冷昭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平日里也就觉得女孩遇到自己会很主动地上前打招呼，有时会送些小东西给自己，她只是当自己也一样，把自己摆在了另一个女孩的位置，从来没多想过什么，只道是镇上的女孩都如此热情，却不知道原来她们都将自己看作男孩，自然会慢慢心生情愫。
其实，虽说卡尔旺和冷霜月一个擅猎，一个擅医。俗话说：“树大招风”，冷霜月对于这个村子里的其他人来说算是异族人，又没经过提亲算生辰的婚礼传统，就直接入了家门，怎么说都十分引人注目。卡尔旺虽然不说，心里也明白，冷霜月千里迢迢从中原赶来，又不发一言就在这里驻足，一定也有无法回到中原的难言之隐。为了把日子过得平平淡淡，冷昭一家也没有去赚能够富余下来的闲钱，也没想过将略显破旧的房子修葺一新。但是无论是对于冷昭还是卡尔旺和冷霜月来说，只要日子过得安稳，也就不图什么了。
卡尔旺只希望冷昭有一天离开这个家以后有容身之处，最多懂一些能够自保的能力。而冷霜月对于冷昭的期望，也不过就是能够从自己这里学得冷家的医术，来日等冷昭的性别瞒不下去的时候，她回中原最好能因为这不外传的医术有冷家做个依靠，最不济好歹也有一技傍身。如今，冷昭凭借上佳的接受能力和远超人的毅力与忍耐力所获得的知识和技能，已经足以达到卡尔旺河冷霜月对于她的所有要求了，他们也就打算平静地生活，分离的日子虽然已经定下，却最好能慢点到来，慢一点，再慢一点。
整理完了猎物，吃过晚饭，已经是夜里。忙碌了一天的一家人也比往常要累上许多，虽然卡尔旺和冷昭有内力傍身，不过在家他们也乐得将内力先内敛，出这么多体力所产生的劳累程度当然也就和别人没什么差别了，于是一家人早早地就回房休息了。
这时月色正好，幽蓝的夜空明星闪烁，月光将周围的几颗星星映衬得没那么明亮，白色的月光里似乎带着一缕蓝色的光线，如同雪山的气息一样有些冷丝丝的，不知不觉中秋已经深了。
“卡尔旺，过段日子昭儿也要十五岁了，再等她长大我们也……”冷霜月知道，原本这瞒着大家的事也是皆因自己而起，说到这里她也沉默了下来。
“唉，我也知道。昭儿再大些就瞒不下去了。若是寻常男孩儿，按理十五六岁媒人也就会上门说亲。昭儿过了今年也该十四岁了，再过两年年龄就差不离该订亲。只是这孩子，性子倒是有些随你，待人都温柔有礼，又不好意思拒绝人家。你看，我们每次出门，都有好多姑娘来我们家缠着你问冷昭这个那个的。要不是这回我们早了两日回来，还不知道你每回都招待她们两日，再找个法子哄她们回去呢。昭儿这孩子……”
“这我也没办法，昭儿是女孩儿的事我又说不出口。”冷霜月垂下眼帘，脸上愧疚又无奈。
卡尔旺见状，伸手将冷霜月揽入怀中，轻轻叹了口气。“这些年，你在这儿我看着你的手从十指纤纤，到操劳得手上都出了厚茧，我给不了你在中原那般舒适的日子。都是我执意要留你下来……”说到这里卡尔旺也沉默了。
“这不怪你，当初我也无处可去。在中原我虽然衣食住行皆尽无忧，可是却时常觉得被束住了手脚，未曾得到过自由。我本以为从心所欲的任性一次我能在中原快活地过下去，不过都是我想错了……”
“你不想说就别说了，我知道不过都是些伤心事。你在这里住下也是真主给我卡尔旺的一个恩赐。”
“其实，这里的日子是我从前不敢想象的平静、自由、美好。因为有冷昭，如今我又有了你。这些年你对我的好慢慢把我的心都留在这片土地上了。”冷霜月蜷了蜷身子，把自己窝进了卡尔旺的怀里，享受着这一刻的温暖，似是，慢慢有了倦意。卡尔旺隐约听到冷霜月喃喃地说道：“真是不舍得昭儿，若他真是我们的孩子多好。”
卡尔旺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勾起，闭上眼睛享受怀中温软的感受，没有什么比此刻霜月静静地躺在自己怀里更让人心安的了。不管如何，至少这个时候的感觉那么梦幻却又如此真实。
窗外院子里一地月光，冷泠泠、亮堂堂的。在不同的人看来，却有不同的感受。与瓦罕族所在的这处平原隔着几座山之外就是广袤的中原大地，这里物产丰富，城镇星罗棋布。城内即使夜幕已落，也有不少街道灯火通明、游人如织。正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这是中原人都期盼阖家团圆的日子。都城南方不远处的有个芙蓉镇名字听上去就让人觉得婉约动人，不由得会想起水面上一支娇俏柔嫩的芙蓉花，如美人玉色肌肤初醉时微酡的面色，却又带着点点清冽露水，有些潇然洒脱的意味。
虽不是什么名动兰尹的大镇，这个芙蓉镇也不容小觑，这里有一个冷家。若有人问冷家是做什么的，那街上的三岁小儿也能说出，爹娘一有什么疑难杂症第一个想到的必定是冷家的药铺，那里有全天下最好的大夫坐堂为病人看病开方，药方里的药在冷家的药铺抓齐的话，就算是平日里不曾听过的药也不会太贵。冷家自己总是能用些奇药奇方，疗效也是出奇的好。芙蓉镇上靠在一处山丘前的大院就是冷家的主家，没有层层叠叠的楼宇，也不曾见过耀目辉煌的装饰，从外面看只称得上朴素雅致。
进得院门又有一番别样的景致，门口是两块青石板，平整毫无花样，两扇对开的门打开后中间是一条也用青石板铺就的走道，两旁都是水池，在这条通道下交汇，直通到正厅。走道为了防止过路的人跌进水池有两排齐腰高的扶手，支柱细细长长的是兰花叶的形状。院里人一直都不多，四处的空气里都带着些许草药味。入得夜来，空气里带上的是沉香木和香草的味道，安定心神、舒缓情绪。
此时接待客人的正厅里正坐着两个身影，在满堂安宁柔和的灯光下，坐在一边的略年长些的正端着一杯茶不紧不慢地喝着，另一边的一位一眼看上去才十六七岁的年纪，毕竟还是个年纪不算太大的孩子，此时不顾手边微凉的茶水，握紧的右手和皱起的眉头显示出他现在快要耐不住性子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中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