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雪族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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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坐在雪上半山腰的一处略显平整的平台上，冷昭调整呼吸，在一整块剔透的冰面上双腿结跏趺坐，双手结印置于膝上，凝神静气。周围常人避之所不及的彻骨寒气，汇成肉眼可查的微小白色气流环绕在冷昭身边，然后慢慢透入冷昭体内。冷昭的身体并没有随之感到寒冷，而是有丝丝缕缕的暖流从上中下三处丹田开始，沿着经脉缓缓游走。两个时辰之后，冷昭额上已经隐约有薄薄一层汗水。
冷昭的父亲卡尔旺一直在一旁仔细观察冷昭的情况，这时也慢慢露出了笑容——冷昭修炼的进展远远比想象的要快，此时已经到了第三关的巅峰，突破第四关的契机就在眼前。
父亲卡尔旺教给冷昭的内功，前三关乃是给身体打下练武基础的入门之法，锻炼的是如水心境、超凡体力与过人眼力，自第四关起就真正进入内功修炼的化为外用阶段。卡尔旺正是依靠这种内功练得一手好箭术。
冷昭五六岁的时候，父亲卡尔旺还为冷昭缠着自己学箭术而犹豫不决。偷偷交给冷昭内功的第一层心法一年后，冷昭却迅速地完成了第一层的修炼，这种速度是卡尔旺当年想都不敢想的。
而且如今正当冷昭年纪不大的时候，打磨耐性也是好事。虽然母亲霜月气质脱俗，父亲卡尔旺率直和气，冷昭的性子在这样的家庭里本来就应该不错。但冷昭的母亲却有意教导冷昭大家族礼仪，也对冷昭强调要看透世俗。卡尔旺虽然不知道妻子的用意，但冷昭修炼内功到了第三层，他就发现冷昭即使一举一动都温文尔雅，性子像是生来就进退有据的淡定沉稳，又隐隐透出超脱世俗的气质。镇上所有人家都羡慕卡尔旺有个长相俊俏，性子又讨喜的好儿子。冷昭的性格坚定了父亲将内功交给冷昭的决心。
如今冷昭到了突破第四关的紧要关头，卡尔旺暗道冷昭没有几年可以留在身边，第四关错过了契机也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再次遇到，往往少则几天，多则几年甚至几十年，自己当年也是承蒙高人指点才在第一次失败后两年有所突破。冷昭如此天赋也不枉自己舍去几年功力为其铺路，一旦突破第四层以后冷昭独自一人时也好有本事防身。
正在破关关头的冷昭并不知道父亲与母亲一样也在为自己的未来考虑。若不是在雪山上突破了第四关，也不会学会真正完整的内功心法。
“所有内力以自身意念控制，同时归于下丹田。”卡尔旺大喝一声，立即盘腿坐于冷昭身后。
冷昭听到喝声立刻将经脉内各处的内力向主脉归拢，一齐导入下丹田，用最后一股内力将其悉数包裹好。想要控制所有内力对于冷昭来说还有些难度，立刻皮肤开始泛红。忽然，灵台穴与神道穴处有内力涌入，这种情况出乎冷昭的意料。冷昭内心一动，立刻要把外围内力撤出引导这两股来势汹汹的“外来者”，一时间原本的平衡就要被打破。
“收敛心神，你只管将自身内力控制好，一切杂念都摒除在外。待我有要求的时候按要求运功。”
冷昭这才明白外来的内力乃是父亲在助自己修炼，大可放宽心。这后来的两股内力以一种完全与前面修炼不同的方式在冷昭体内运转。内力运行的第一圈并没有什么异样，直到第三次到达任脉处，冷昭胸中忽然一阵刺痛，血气上涌，一口乌血从嘴角溢出，然后直击督脉。卡尔旺也从没有预料到这样的情况，内力运行此时已自主地进入正轨，速度越来越快，想要停下并非卡尔旺一时可及。而此时冷昭面临的第四关立即突破。卡尔旺睁开眼睛，慢慢减少输入的内力。
冷昭只觉得自身经脉一畅，没有意识到身边父亲焦急的心情，全身经脉畅通使内心更为平静。体内内力每次运行都会从外界纳入寒气化为己用，不断增加，控制却显得得心应手起来。卡尔旺所看到的却是，四周寒气猛然被搅动起来，变成丝丝缕缕的气流从各处涌进冷昭体内。
半个时辰过后，周围五丈的空间里所有寒气都不见踪影。卡尔旺不知道是冷昭内力大涨还是已经走火入魔，如果有万一，这就没法向被隐瞒多时的妻子交代了。此时，冷昭体内的内力竟以不同往常的方式形成了不必多加控制就可自动运行的大循环。冷昭牢牢记住运行方式后，缓缓收功睁开眼睛。四周的极冷的气温好像不必再依靠内力不断运行来抵御，而百米外气流的微小流动都可以被清晰感知，不管是视觉还是听觉、嗅觉都完全可及。
父亲卡尔旺赶忙将手指搭上冷昭手腕寸口，度入内力感受冷昭内力运行轨迹，一旦发现内力运行有一丝一毫紊乱的迹象，就不惜所有功力救回冷昭。
“不可能，任脉和督脉间的断脉怎么可能被接上，这……这是怎么回事？”卡尔旺一脸的不可思议。
“那就让我来解释。”浓雾中一个清瘦矍铄的身影慢慢清晰起来。
“你是……二师父？”卡尔旺语气里带着期待。
“我还以为你已经把我这个老头子给忘了，还不错你还记得。”这个卡尔旺所称之为二师父的人渐渐走近，气质精神看上去不像寻常老人。仅仅身上一套单薄的衣衫不用说老人，就是像冷昭父亲卡尔旺一样正值年轻力壮的人也不能做到——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寻常人都不敢轻易寻来。
“昭儿，当年爹突破第四关时，指点方向的就是这位二师父。”
“拜见师祖。”冷昭抱拳弯腰，深施一礼。
“好孩子，”这位二师父走上前去，伸手将冷昭扶起，“我不过一个不理世事的老人家，不必多礼。”卡尔旺眼见他的二师父已扶起冷昭，知道他已探过冷昭虚实。
“二师父，昭儿这是怎么回事？任脉与督脉二脉之间的断脉如何能得以接续？您不是说……”
“你大可不必着急，我也是感到雪山之上的寒气一时间涌动异常激烈，心中想要一探究竟才擅自离开山顶修行之处，这孩子并未有什么凶险。”说完这二师父轻捻胡须，眉头微微一锁。
卡尔旺见状，不由问道：“那这……这是什么情况。”
“这种状况我从未见过，只是我们这一门内功先辈的笔录中有所记载。任督二脉皆通者乃无上奇才。可据我所知，大长老折十年阳寿而预知的，这一辈应当有的守护者应该是个男孩，而你却是女孩。修雪族之功成才又与守护者无关，不知幸与不幸啊。”
“那么，前辈就是传说中的雪族人，那传说是真的啰？”冷昭也是从传说中知道的雪族人的故事，少年心性自然免不了好奇。
“我已好多年不曾下山，原来雪族竟已经成为传说了吗？”
卡尔旺只为了孩子的安危着急，心想若是冷昭随二师父上山入了雪族门下也是好事一桩。于是又问道：“二师父如何肯定守护者一定是男子，若是女子想必定是昭儿不错。卡尔旺但请二师傅收昭儿入门下。”
“哎，大长老在水晶洞里看到守护者形象，那时他正骑一匹红色骏马独闯敌营。能入朝做官不是男子还是女子不成。只可惜他以黑铁面具遮面，否则就好认多了。”二师父双手背于身后望向一旁的雪山山峰，“他看上去在二十左右，如此勇气也叫人佩服。可无人指点，即使他武功超群，天资过人，又如何成为合格的守护者。”
“那，昭儿若真如您所说，也定是练武的奇才，要不您带昭儿上山修炼吧。”
“这孩子虽然悟性、底子具佳，但没有真正守护者的身份如何服众。再者，你也是知道的，哎，除了守护者，我们只收男孩为徒。”二师父又转过身来，“卡尔旺，你如今修至几关了？”
“第五关，师父。弟子无能，此后就再无进益。”
“若无野心，也足够了。不过……传说任督二脉皆通定可修炼至只有第一代族长修至的十二重，再向上也是未知。从没有人到达过，所以那样的境界虚无飘渺。这孩子既有缘，我便把我这一处的完整心法留给她。该记住的我自己都记住了。”
冷昭忽然觉得手里多了一样东西，抬头却不见了那二师父的踪影，耳边响起一道声音，“下山不可泄露雪族任何消息，该出现时雪族自会现身于世。”
“那……那我算雪族人吗？”冷昭小声嘀咕。
“现在还不算。”耳边又响起二师父的声音，冷昭心里一惊，向二师父消失处望去。“哈哈，等你练至第八关，你自然也能像我一样。如果你二十岁前做到了，那时，你再来找我，就算磨破嘴皮，我也要说动那帮老不死的破例收你入门下。”
卡尔旺也知道二师父此时并没有收徒之心，暗叹一口气。不过冷昭的表现已经得到认可，想来以这样的天赋拜入雪族门下也许就是早晚的事。
既然如此，卡尔旺也不多想，又让冷昭坐下再次运功。可这一次无论冷昭将内功运转多少圈，内力就是不见增加。他陪冷昭将二师父临走时留下的书翻过几遍也没找着解决之道。出现这种情况的实在是千万之中难觅其一，看来只有自己摸索一途可循。
冷昭又耐下性子，分别按照开始的运转之法与后来内力自行运转之法各自运行六个时辰，一昼夜后仍无所得。于是冷昭父子决定提前下山，这修炼之法就等冷昭以后自行参悟。冷昭的父亲本没有野心，也从不会觊觎冷昭手中那本完整的秘籍。
在跟随父亲下山的路上，冷昭不由地好奇父亲与雪族人的关系，又是如何相识，如何得到雪族的修炼之法。父亲卡尔旺只说是当年年少轻狂，一人上大雪山玩耍，无意间捡到二师父遗落的内功修炼笔记，第一关容易自己修炼两年也就自己学会了。破关之时正巧在大雪山上，二师父得知有外人修炼雪族内功一路寻来，要回笔记，作为回礼指导卡尔旺修炼。因为以卡尔旺的天赋并不能拜入雪族，所以二师父也只是叮嘱他不能泄露雪族所在与雪族内功于他人。
“那我不算外人吗？”冷昭抬头看向父亲。
“好像……应该不算吧。”索里略微脸红。
“爹，你违规了哦。”
“你不是也得到二师父认可了嘛。别多嘴，快，我们去完成狩猎任务，这次要提前回家了，你娘看到你一定很高兴，她天天盼着你多陪陪她。”
“为什么不是看到爹呢？”
“你是你娘的宝贝啊，嘘……别说话，这次不仅有山鸡野兔，好像有大家伙要入网了。”卡尔旺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树丛的方向，又在背后打了个手势示意冷昭趴下。
冷昭皱了皱眉头，似是不忍。
“哎呦。”
“怎么了？”
“爹，我崴到脚了。”冷昭一下坐在地上，微微咬着嘴唇在最亲近的父亲面前难得露出一副小女孩儿的娇嗔之态。
“我看看，”父亲立刻蹲下来握着冷昭的脚踝扭了扭，“没扭到，有些擦伤。……你啊你，不想伤害它也要直说，你看看这被荆条擦伤了吧，你娘回去又该看着心疼了。”
“爹，我就是看这头母鹿好像身子很重，像是有了小鹿的。就算不为了它着想，还有小鹿呢。再说，我们也有不少收获了。算上离开赶路的那天也就外出三天，没人会说什么的，就当是不放心娘早点回家好吧。”冷昭眨眨眼睛，给父亲出主意。
“好吧，我真拿你没辙。”
卡尔旺俯下身，让冷昭趴在背上，背着冷昭出了树林。
到了镇子前，冷昭又执意自己走。
“爹，在邻居面前我可是个小男子汉，背着进去多丢人。”
“好好好，城里的小姑娘们也这么觉得呢，一个个又要找理由来家门口看你来了。回到家倒是你娘该心疼了。”
冷昭被父亲的话说得不好意思起来。
“爹身上为了给我开路也有不少擦伤呢，娘也要心疼的。”
卡尔旺一脸的无奈，只好任由冷昭一路兴高采烈地念叨着走回家中。这孩子，平时不好好的嘛，这次怎么这么多话。
冷昭不过是想，既可以救那猎物的命，又能撮合爹娘，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雪族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