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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无谓悲与喜 ...

  •   崇武三年肆月十九,丞相王旭伙同陈国公,宋国公,祁阳王密谋造反,叛军仅七日就被长安禁卫军剿灭,史称“七日之变”。
      王旭当场伏诛,陈国公与祁阳王被捕三日后于午门外枭首。曾经长安城里最风光的三大家族均在一夜之间就此陨落。
      宋国公参与谋反一事,经事后查明实乃为一干乱臣贼子所胁迫,陛下念其宋氏子弟多为镇守边疆之将领,多年来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故开恩,特赦其死罪,准流放南疆,府中女眷皆充军为奴,或贩卖为娼。
      此案牵连甚广,一时之间城中百姓争相谈论,直到朝廷下发禁言令,违者杀无赦,才算堵住了悠悠之口。
      “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还提它做什么?”李珏拿起桌上的茶杯,饮了一口茶,也不看一眼跪在地上的人,转头对站在身边的管家夸赞道:“今年的新茶果然不错。”
      “王爷!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啊!想当年先帝在位之时,大司马司徒观允正因颇得民心而惹祸上身,惨遭灭族啊!新帝即位后的‘七日之变’正是血的教训,王爷您怎可不时刻牢记啊!”
      李珏听罢终于抬眼看向堂前一脸焦急的人,缓缓开口道:“那么……你希望我怎么做?”
      那人一听赶紧趴在地上爬了两步到他跟前,低声说道:“事到如今,惟有明哲保身才是正道。”
      见李珏似乎有所犹豫,他又接着说:“王爷不要忘了,您是陛下的亲侄子,又是外放的封王,现如今陛下龙体欠安,太子殿下又尚且年幼,您可是朝堂上下众望所归的继承大统之人啊,倘若这个节骨眼上被人抓住了把柄,必将落人口实,用来造谣生事。”
      李珏点了点头,道:“接着说下去。”
      “臣忠心侍奉大皇子已逾二十年,若非殿下身患顽疾突然离世,这皇位可就是您的啊,而今既然已成定局,您的存在对于新帝而言已然是一个阻碍,您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上奏朝廷交出兵权,请求归隐。”
      李珏思索了片刻,沉吟道:“其实父亲早早地便被先帝外放到了此处,也谈不上什么继位之说,不过你说的也对,只要我肯交出手里的兵权,想必皇叔也不会拿我怎么样。”
      见他终于开窍,跪着的人刚刚面露喜色,却被他的下一句话彻底打击到了。
      “不过呢……男子汉志在四方,怎可在尚能上战场杀敌之时就隐退?难道本王此生都要蜷缩在这个鬼地方做缩头乌龟?”
      “王爷!您听臣一句劝!”
      “行了,你的意思本王明白了,你且先行回去罢,本王自会斟酌。”
      “是……”
      待那人退下之后,李珏就开始发愣,手中捧着的的茶水也渐渐地凉了下来。
      正想得出神,身旁的管家提醒道:“王爷,是不是去看看王妃?”
      “嗯?不去了。”刚打算起身往书房走去,想了想又突然改变了主意,冲管家吩咐道:“让她准备准备,晚上随我一同去香桂坊。”
      管家看了一眼主子的脸色,见他正盯着自己瞧,连忙应声去了。
      在自己家里都不得不提防,只得终日装作游手好闲的模样,这王爷当得还真是辛苦。李珏在心里兀自想着。

      石桌上沙漏里的细沙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地落下,快要到尽头时,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握住沙漏轻轻地翻转了过来,安安稳稳地放回了桌上。
      段思薇睁开双眼,侧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人,又回过头来继续打坐静思。
      “怎么?段门主不屑于和在下打个招呼?”方丘说完笑着站到了她的面前。
      段思薇轻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有几分无奈地说道:“依你所言,血煞门的功夫我都已经如约尽数教给了你,你还来这里找我做什么?”
      “段门主是看不起在下登门拜访么?既然如此,不如就有劳门主亲自跑一趟,到寒舍为在下讲解秘籍里的修练要领。”
      方丘说着不禁在想,这段思薇腹中的蛊虫也真有意思,不仅可以代替主人说出想说的话,就连语气都能够模仿。
      段思薇摇了摇头道:“血石我都已经到手了,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愿意教你?”
      方丘轻轻一笑,声音恍若从不见光明的地底下幽幽响起:“我手上可不只有血石,还有……你最想要的……”
      “你还是请回吧,我在此山洞中闭关潜心修练多年,不愿再次卷入江湖纷争,如今更是无欲无求,你不必……”
      “独孤雪。”方丘轻声打断她道:“她在我手里。”
      “你说什么?!雪儿她……”段思薇一听这话再也顾不得许多,猛地就从地上站了起来,眼神凌厉地紧紧盯住方丘,高声问道:“你把她怎么样了?你要是敢伤她半分,哪怕逃到天涯海角,我都要你粉身碎骨!”
      “看来段门主这些年的修行是白费了。”方丘眼角带笑地凝视着她,淡淡地说:“以你的资质绝不在当年的令尊之下,可你知道你为什么成不了气候吗?”
      眼见着段思薇垂下了眼眸,方丘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太重情。”
      情之一字,说来容易,总教数之不尽的英雄好汉甘愿为之赴死,到头来两手空空,徒留下后人说道。
      又有几个人知道,为外人所称道的血煞门门主段惊鸿,就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小人,不折不扣的道貌岸然之徒。他利用一个情字骗取了独孤氏的信任,将世代镇守的血石作为定情信物赠予了他。
      段惊鸿在练功走火入魔之后,杀害了相守多年的妻子,逼迫自己的亲生儿子也去练那等阴毒功夫,导致魂魄分离。可谓是害苦了自己一家人,最终落得个家破人亡的结局也是活该。
      想到这里,方丘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师父的教诲。
      “江湖中人最忌讳的就是耽于儿女私情,所有的感情表面上看起来美好,到了紧要关头只会成为你的牵绊和弱点,而心系天下之人必不能有所牵绊,更不能留下弱点给自己的对手,可谓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所以你算计了师姐之后,紧接着又来算计你的老相好,只是……不知下一个是谁?方丘离开山洞的时候在心里轻笑。

      不除南蛮,不入长安。
      后来在小巷子里救下的那个女孩对公子琴说了这句话,他想了很久,终不得其解。
      公子琴似乎有某种预感似的,他往后的人生将会和这个女孩纠缠不清,于是他带着她回到了玉门居。
      如果说对他而言,阿娆是一个埋在心底的念想,那么眼前的这个女孩就是他触手可及的幸福。但公子琴一直很清楚一点,他不能够把这个女孩当做阿娆来看,她是那么特别,她不应该是任何人的替代。
      “长安,为什么你总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我们曾见过……”
      公子琴站在林间望着那个舞剑的身影,喃喃自语。漫天的桃花纷飞,滑落肩头,他静静驻足。
      也许,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注定。
      无论如何,到现在为止,只剩下两件让自己在意的事情,第一件事情是师父的大仇未报,第二件就是收拾姬远山的身后事。
      想到姬远山,公子琴忽然回忆起了难得方丘来找自己的那一次,他特意赶在了自己动手之前。那是师兄弟二人第一次单独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谈话。
      “他的身份特殊,你当真要为了汤无恙的那点儿银子和汤家女儿与整个西域为敌?”
      “你将如何?”
      “…………”
      见他不咸不淡的模样,方丘也不生气,既是出于同门情谊来劝一句,一句之后便与他无关了。
      “师父的仇由我来报,姬远山的命由我来取。”公子琴慢条斯理地说着,“你不用插手。”
      方丘用手托着脸,定定地看着自己这位软硬不吃的师弟,忽然笑了出来,只听他挑了话头说道:“我来的时候看见一个女孩在溪边拿石头堆着你的名字,倒是很有趣。”
      “她是徐万全的女儿,我留着有用。”公子琴神情淡漠地答道,似乎并不把方丘说的话放在心上。
      “师弟,我奉劝你一句。”方丘说着从座位上站起身,看向公子琴的目光里有些许玩味,“眼见不一定为实,有的时候事情并不是我们看上去的那样,你若一意孤行只会弄巧成拙。”
      “多说无益,大人就这么闲吗?”
      “那么……”方丘走到门口的时候,略一侧身,轻声道:“有事来老地方找我。”
      公子琴顿了顿,转过头没有看他。事实上,他在思索着方丘的来意。同门多年,他太了解这位师兄,教他很难相信这个人会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师父……你真的不在了吗?为什么我总能感觉到你的气息?是……太累了吧……
      他兀自想着,鬼使神差地就往小溪边走去,眼神不知不觉地落在了那个穿着绿衣裳的女孩身上。远远地瞧见她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指着地上在画些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
      待到她走后,公子琴才走过去看,目光所及之处燃起了一丝光亮。
      只见地上用石头歪歪扭扭地堆着自己的名字,旁边的沙地上写着几个字:有你之处便是长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无谓悲与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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