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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菩提本无意 ...

  •   这些天以来,卢风始终跟在秀秀身边,像是担心她会为了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公子琴而难过。
      秀秀的心意,卢风他其实比其他人更加明白,甚至比秀秀她自己看得还要透彻,可是他却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不去想这个女孩。
      他们就这样一路无话地走到了一家酒楼的门口,秀秀忽然停住了。卢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群妙龄少女正站在街道旁提笔画着扇面,美目顾盼间尽是柔情蜜意在流转。
      “这是江南独有的风俗,名唤廊花会。”卢风见秀秀看得呆了,忙向她解释道:“所谓廊花会就是适龄的女子向心上人表达情意的节日,往往以数个女子相约一并画好扇面,交由自己中意的男子,如男子能分辨出女子所画,并于画旁题诗一首以作附和,便当作接受了女子的情意,择日便可请媒人登门求亲。”
      秀秀抬起头出神地望着酒楼,想到了那日与公子琴一同坐在上面,也是一日廊花会,自己满脸通红地偷偷瞥着身侧的人,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楼下的盛况,好奇这些中原女子向意中人表达心意的方式。
      而如今又是一日廊花会,总算是见到了,可此时身旁的那个人已经换成了别人,这恐怕正是中原人常常挂在嘴边的那句“物是人非事事休”了吧。
      “秀秀。”卢风轻声唤她:“你怎么了?”
      “阿风,我好像忘记了自己来中原的理由了。”
      “…………”
      “我突然不想找他了,也许现在这样最好,让我死了这条心不是么?”
      “秀秀……”
      “他决意离开一定有他的理由,无论是何种缘由,都与我无关,我又何苦纠缠不休呢,就算找到了他,也只会让他难办,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自己给他添乱。”
      秀秀说着泪眼迷蒙地看向身旁的卢风,嘴角却仍然挂着笑,教他一怔。
      卢风忽然意识到,自己这辈子可能真的就再也放不下这个女孩了。她的故作坚强,她的善解人意,通通都落在他的眼里,心里,轻易地生了根,发了芽。
      “如果……”他思量了很久,最终还是没能接着说下去。
      可是秀秀却仿佛没听见,她的思绪已然顺着日光飘飞到万里晴空之上了。

      有些人注定要孤独一生的,任凭再怎么挣扎,最后也逃不过命定的结局,所以为人为己,倒不如早早地放手了罢。
      这一点上比秀秀更先明白的是段一邢。
      “雪儿……他也曾这样唤你的名么?”
      四周空寂无声,光线从高耸入云的松针林间洒下,等了许久,只有潺潺溪流的声音回应他。
      “那个男人……太过危险,我不会让他找到你。”段一邢自言自语地说着,忽然笑了,“司徒止,终于也有你求而不得的东西了。”
      段一邢高举着手中的酒壶,对着自己的口里哗啦啦地倒下,琥珀色的陈酿淋湿了他邪魅的脸颊,倒显得更勾人心魄了。
      “雪儿,你千万不能忘记,是谁害了你,你已经死过一次了,万万不该再重蹈覆辙了。”
      当他终于把这些埋藏在心底已久的话对独孤雪说出来的时候,独孤雪却告诉了他一个令人震惊的真相。
      “一邢,我知道你一直怨恨他,你认为我是被他所伤才会跳崖寻死。”独孤雪说着侧过头苦笑道:“其实当年我之所以会那么做,全因无奈,是有人拿我的性命威胁他,我迫不得已才想到自尽的,谁料到天不由人,我跳下去的时候本以为必死无疑,却挂在了崖边的一根树枝上,捡回来一条命。”
      段一邢睁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独孤雪。他直到现在才明白,原来世间的人都和他一样,自以为是为了对方着想,在旁人看来只觉糊涂得可笑。
      “一邢,你知道那个时候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吗?”
      段一邢漠然地摇了摇头。
      “我当时一直在心里默念一个人的名字,这茫茫人世间我已经没有什么值得记挂的了,只有这一个人我始终放心不下,我害怕自己走后他会想不开,会去为我报仇,最终却把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了,所以我祈求上天让他往后一世平安,所幸上天听见了我的诉求。”
      段一邢冷冷地看着她,问:“司徒止……他就这么让你放心不下?”
      独孤雪忽然转过头来和他对视,她的脸上分明有温柔的笑意,只听她轻声道:“不是他,一邢,我放心不下的那个人……是你。”
      段一邢闻言怔在了原地,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番话会从自己心心念念之人口中听到。
      “师父他或许会为了我的离去而难过,难过很久,可他不会去找那个人报仇,其实这也就是我当时跳涯自尽的原因,我不愿成为他的绊脚石,我更害怕亲耳听见他的选择,在我和他的复国大业之间。”
      原来……人类是多么愚蠢自大的物种。段一邢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你又怎么知道他就一定不会选择你呢?”
      “因为……”独孤雪清浅一笑,笑得有几分凄凉,“他是司徒止啊……”

      倘若世间的女子都是这般倒也罢了,偏偏吴渺不是一个肯认命的人。
      秦州发生大火的那日,吴渺花光了积攒的银两才从‘无面客’口中买到了司徒止的消息。她向孙嬷嬷告了假,借了一匹马便从临安城的鸳鸯阁直奔秦州的大司马府。
      因为司徒止曾在一个夜里醉酒后告诉过她,自己有一个计划是关于大司马的。
      这就叫“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当满心期待的吴渺马不停蹄地赶到了目的地,映入眼帘的却是冲天的火光,整个大司马府都被凶猛的火势包围住了,橙红色映照着整片天际。她依稀听见自己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伴随着火焰一点一点地熄灭。
      “司徒止!!”吴渺像发疯了似的跳下马就往里冲,被围观的群众拼命地拦住了。
      “你不要命了?!这可进去不得啊!!”
      “快拉住她!别让她进去!”
      “这场火都烧了那么久了,里面什么都没了呀!”
      “是啊,可怜里头司徒家族的一百多条人命啊……”
      “司徒止……”
      吴渺眼看着整座宅邸在火海中坍塌,火焰燃烧后飘起的黑色灰烬漫天飞舞,如泣如诉,将她心中的最后一点希望也打碎了。
      就在她心灰意冷打算上马返回临安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个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从连接宅子与花圃的地方传来。
      吴渺心头一颤,赶紧跑了过去,只见两个十来岁的小孩儿正趴在那里哭,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
      宅子通向花圃的路被一堵厚重的高墙隔了开来,两个孩子就躲在一个看似狗洞的地方,可能是火灾发生时刚好在玩耍,才险险躲过了这一劫。
      “别怕别怕,你们是司徒家的孩子吗?”
      瞧这两个满面泪痕的小孩眼神恐惧地望着她,吴渺不禁生出了恻隐之心。
      耐心等了好一会儿,那个看起来年纪稍长一些的女孩儿才哭着开口说:“我家里起火了……快救救我娘……”
      吴渺强忍着落泪的冲动,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不由分说地抱起了两个孩子就往栓马的地方带,将他们挨个儿抱上马,自己又牵起了缰绳。
      从秦州回临安,整整一百八十里路,吴渺就这样牵着马走了两天两夜。一直走到鸳鸯阁的大门口,她牵着绳子的手才松开,直直地倒在了门外。
      后来,大夫说,对于一名舞姬而言,这两条腿算废了。从此以后,吴渺再也没有登上过鸳鸯阁的舞台,直到孙嬷嬷去世,她才接替了管教嬷嬷的位置。
      时间往往是最能打磨一个人的,纵使当初心思再单纯的人,也会在岁月的洪流中迷失方向,再也找不回从前的自己。

      卢府。
      卢仲举凝望着祭坛的方向出神,耳边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他回首只见小儿子卢风一言不发地从府门外走了进来,满脸怅然若失的模样。
      “父亲大人。”卢风见到他独自一个人站在这里也是一愣,继而向他恭敬地请安。
      “嗯。”卢仲举微一沉吟,突然问他道:“你最近好像去你师父那儿去得比较勤?”
      卢风闻言眼神一黯,思忖了许久才点头说:“师父失踪了好些日子了,儿子想着没事就回去看看他是否已经回来了,也顺便替他整理一下平素最为要紧的图纸。”
      卢仲举见他一脸黯然,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终是没有将心中所想的话说出口。
      “这样也好,你往后便常去看看罢。”
      “是,儿子先告退了。”
      “好,去罢。”卢仲举说着又回头叮嘱道:“别忘了去给你二娘请安,你这几日都未归家,她心里总记挂着。”
      “…………”
      见他站立在原地不答话,卢仲举又问:“还有事吗?”
      卢风抬眼看向自己的父亲,仔细观察才发现他的眼角已经长出了淡淡的皱纹,这个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的男人原来也会有老去的一天。
      “父亲……还是多保重身体罢……”
      卢仲举望向卢风转身离去的背影,喃喃念道:“看来风儿他还不知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菩提本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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