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道路》执戟

4、第 4 章

　　挣钱不多，戏份少，入组早，接受执行导演的统一培训和要求，比较耽误工夫。不过《千里烟波》是利丰今年排行前十的重点拍摄计划，能入组也算不错了。
　　安排和他住标准间的和他演同一个高利贷老板下的另一个喽啰，窦崇山，名字五大三粗，真人歪瓜裂枣，不过脸比他还熟些，观众缘不错。也没拿他当外人，第一天就拉走道里已经入住的几间屋子的人出去吃饭，席间不免八卦些剧组里的来龙去脉，寇山武替出身，不知道混过多少剧组了，多少都摸出些门路，比如这部戏，本来是大编剧金晋魏的系列小说改的，但是此前刚刚杀青的上一部被导演李艾花超预算太多了，为了撑门面搞宣传，现在这一部改了不少，加上李艾不是利丰自己的导演，本来没有签第二部的约，手里还有另一个本子，几方权衡，李艾不会直接指导这部戏了，大部分的戏由几个副导演分组拍，他也就抽空把下方向，别指望自己的表现能掉李艾眼里。听到消息的在座众人都又惊讶又失望。
　　窦崇山本来对陈锻没怎么注意，就是觉得年轻人话不多不背后嚼舌头，不讨人厌，当然了也不会拍马屁。休息时觉得陈锻习惯不错，不煲电话粥，讲卫生，是个不错的同屋人。第二天发现陈锻每天晨起跑步，不禁加了几分。
　　陈锻早上起来第一件事是看看今天的拍摄通知，对照场次一边跑步一边想想大概剧情，其实这些和他没一毛钱关系。他们的戏份拖拉个把月就把大部分的拍差不多了，这期间最大的收获是演高利贷老板的，居然就是之前在金象奖颁奖最佳新人奖的孔查。
　　但就是这么个孔查，演第一场就被执行导演骂惨了。孔查穿着黑色外褂，按着事先的走位走好了才开拍，结果台词有问题，表演也松散得厉害，NG了5次后执行导演彻底火了，站在小板凳上拿着台词本儿大摔：“孔查你还魂了没？是不是回去拍了汪楷的戏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没睡醒回去睡醒了再过来！！”
　　孔查奔四十的人了，说得特别没脸，就那么站在片场挨训，训完了自己一句话不说走道街角背地旮旯站了五分钟，回来后一条过。镜头里的他按着事先的走位，手里缠着一条泛金色的小皮鞭，在手里不紧不慢揉扯着，脚蹬布鞋，跺到被绑着的窦崇山面前，冷冷一笑，啐了一口：“妈了个巴子的，敢打老子人的主意！说！”双目泛红，唇角抽动，“你把她藏哪了！”抽了一鞭在镜头外，“说！”孔查鼻头煽动，“老子的女人你也敢玩！”一鞭，“一根一根给老子搉折了！”嘶吼起来，语调几近癫狂。恨恨地一鞭一鞭砸在地上。这一场结束了执行导演也置若罔闻，久久才终于喊了CUT。
　　窦崇山似乎吓坏了，缓了一阵才悻悻分开双手，歪歪斜斜地走下木桩，倚在墙边，工作人员还记得上来给他递水壶，脑门都见汗。孔查手里还握着皮鞭子，好像高利贷老板附身心爱的小妞被自己狗腿睡了撕心裂肺的羞耻和愤怒激化了一样，还没缓过神。
　　本来不是一场重头戏才会安排在孔查入组第一场，没想到执行导演要求这么严苛，但是演完，现场人员心头都觉得凛凛的，想想后面剧情里高利贷亲手割了革命党的耳朵包了送给租界警察头子做贺礼，开枪打死敢上门质疑自己的会长，也不是什么出人意表的事了。

　　照执行导演的话说，“拍片子没什么重点场次不重点场次，那是后期我们考虑的事，作为演员，去要求缓冲、要求后期、要求合成、去糊弄的，都该去死。”

　　晚上孔查请窦崇山吃饭，捎带着戏里演他喽啰跟班狗腿子的一帮都去吃串串。影视基地知名饭店仅一家，想吃点高级饭菜有一定困难，不过还是点了海鱼扇贝什么的。孔查上来先干了一杯牛栏山二锅头，跟窦崇山道歉，窦崇山以前没和孔查搭过戏，不过待过一个剧组，当然好说好说，一个劲的夸孔查低调谦和，今天拍戏需要么他还当回事，没把兄弟当自己人看。孔查到底有点过意不去，紧解释，对不住老弟，确实是拍汪楷的戏，刚来也没太走心，戏没在眼里，你们拍了个把月，还得多带带老哥。不免惺惺相惜一番，话题也就转到了今天把他骂的狗血喷头的执行导演身上，都说执行导演拿鸡毛当令箭，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打从上一部李艾指导的开始，就不管你是谁，只要戏不过，一通臭骂，没想到现在这部前传开拍李艾不执导了，让这小子更加猖狂。
　　话头又转到孔查接下来搭戏对手身上，被窦崇山吃里扒外挖了墙角的小姨太是花瓶马蓉，长相娇美，这回能拿到利丰的大制作不知道是走通了什么关系。要说现在这些三线的小明星都挤破了脑袋往利丰、南人两大公司的片子里钻，但是每年的淘汰速度实在太快了，七年前马蓉刚出道的时候还是相当引人眼球的新一代花瓶，但是七年过去了，又怎么样呢。

　　第二天排了满满一天，凌晨三点陈锻、窦崇山就被叫起来，麻袋片子一样的黑褂灰罩衫又套上，黑黢黢去现场坟地挖人。下午两点去二组补拍前段剧情，跟在孔查屁股后头在街头放火鸣枪。到吃晚饭时已经夜里九点，补了妆，回到一组，窦崇山威逼利诱马蓉了半宿，直待吃不消，孔查才从二组赶回来，匣子枪砰砰响，贴的胡子怒得飞到天上，不论青红皂白撕扯着马蓉白细的胳膊拖到青石院子地上。马蓉一双杏眼，这回的角色是强抢来的贤良俊秀小媳妇，周身墨绿色团花改良旗袍包的严严实实的，冬雨的天气里倒勒出曼妙的身形，说不出的味道。因了一身没得颜色，更衬得她下唇略厚的嘴巴娇嫩丰润，漂亮得像朵柔红的花。但见她一双绣花布鞋早不知何时落在地上，随意倒下的姿势舒展娇丽，堪堪露出一截玉白色的小腿，略丰盈的玉盘脸上满是惊吓的泪花，秀发零碎，一朵风欺霜占的玉海棠。
　　看起来倒是个担任花瓶绰绰有余的花瓶。
　　执行导演在仪器上看了几眼，嫌弃她角度和摄影机没对上，又重拍了两回，她倒是一点没抱怨，叫助理细细补了唇妆再来，浑然不在乎身上旗袍被雨浸打得愈见湿了。每次孔查把她粗暴地拖到院子中央，白莹莹的双腿就斜陈在众人面前。孔查特写的表情狰狞而癫狂，粗大的手指轻轻抚她眼角，揉了两把立马起身，背后抽出的鞭子落在对方身上，窦崇山被腿子们扯着瑟瑟发抖，只能一通乱喊，在镜头里做背景人物都不忘一双焦急眼睛追着马蓉的哭声递去，无怪这几年不大不小的戏约越来越多了。
　　收工已经凌晨，众人正饥肠辘辘，因为场景比较偏远，还要搭车回宾馆，刚上车，就发现人手一份的热奶茶，剧组里的老人都嗷一声，扑过去都对小助理喊谢谢妙妙姐。窦崇山跟陈锻解释，女一号董妙在第一部和第二部之间还接了部当代戏，配合她时间所以相关戏份挪到了开机后一个月才演，妙妙姐一贯体贴大家，人没到体贴先到了，算算日子正该是这周入组，刚好赶上和男一号贺凛锋烽火边关的对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