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年轻教授的单身日记》元首

9、我的受难记

　　我每天都在担心邪恶的Stryker对我做出类似索多玛的恶行，他的桌上放着不堪入目的色情杂志，破电视机里每天都在播放成人电影。有一次，他甚至故意在我进来拿工具的时候露出某个肮脏的部位，我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他像野兽一样得意地向我抖动着：“不错吧，小鹌鹑。想来一发吗？”

　　我夺路而逃，我真担心他身上那条毒蛇会朝我喷出毒液。我做了一夜的噩梦。

　　与此相比，那份又脏又臭的工作简直算不了什么。我唯一担心的是妈妈和Raven。

　　尽管她俩对我凶巴巴的，可我知道她们一直以我为荣，Raven每次跟她那帮狐朋狗友吵架的时候都说：“你们这群鼠目寸光的贱人，我老哥可是牛津的教授，我的基因比你们全部加起来都好。蓝色就是好！蓝色最自豪！”

　　我妈逢人就爱显摆我的奖状、证书，连我上小学得过的小星星她都仔细收好，说要给她未来的孙子、孙女看。

　　我怎么可能告诉她们我被学校变相除名，每天通下水道赚一点微薄的薪水，再也没有明亮的教室、讲台，我每天跟污水、老鼠，以及天知道的什么恐怖生物为伴。

　　我更不敢告诉她们5万英镑的事，我悄悄用我的积蓄付了罚款，剩下的不够，我只得苦苦哀求斗鸡眼Stryker从我每月的薪水里扣除一部分来填上。他仿佛做了什么大好事一样，一直要我“报答他”，我不肯接受他龌龊的暗示，他就强迫我签下25年的工作合同和加倍的毁约罚款。

　　25年。

　　25年通下水道，我简直比殉难的圣徒还惨。

　　Hank问我怎么还不来上课，我苦涩地骗他说，我调去了别的部门，负责行政工作。他信以为真，十分遗憾地告诉我，他很喜欢我的课，希望我能继续做科研。

　　社区服务是另一个噩梦，我每天通完下水道，累的半死不活，还要去小酒吧所在的街道清理垃圾。Logan故意把各种垃圾扔的到处都是，我忍着恶臭给垃圾分类，他像看笑话一样挖苦我：“坐了一天办公室，活动活动筋骨挺不错的吧？”

　　Darwin看见了，好心地告诉我清理垃圾的办法，这虽然能提高工作效率，但我依然没有足够的力气把垃圾桶拖进回收站。我笨手笨脚地撞翻了一个垃圾桶，西瓜皮、烂菜叶、馊饭剩菜滚得满街都是，我费劲去捡，有个人过来帮我。我万万没想到是老变态。

　　老变态没有跟我嬉皮笑脸，反而心情沉重地说，要是我打翻的是装废旧金属的那桶垃圾就好了，他不费力就能帮我拾起来。我感谢他的好心，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和佝偻的身子，我心里难受极了。

　　Erik袖手旁观。

　　他一定觉得我是咎由自取，再加上我那天对他的恶劣态度，他大概不会原谅我了。现在我有点明白他了，他每次对我冷嘲热讽，不过是想在我真的惹上麻烦之后帮我一把。他觉得音像店不是什么好主意，所以一定要在刻薄我之后，才提出来，即使我不去，他也不至于太没面子。

　　我多么后悔我忽视了他冷冰冰的面具背后隐藏的一片善意。我再也没有第二次机会了。我的虚荣心结下眼前的苦果——不是音像店配不上Xavier教授，是愚蠢的Charles配不上音像店。

　　我本可以快活地待在音像店里跟老变态斗斗嘴，看看电影，一起吃外卖，坐Erik的机车回家；如今我只能套着笨重的防护头盔，穿着橙色的防护服和污水、老鼠为伴，还要费尽苦心地编瞎话。

　　有好几次，当我检查到校工休息区的下水道时，我看见Erik穿着深蓝色的工作服、褪色的牛皮短靴，坐那儿抽烟。我甚至看见Emma过来跟他调情，向他借火。那绝对是调情，我不可能看错。Emma甩动头发的样子，漫不经心地把玩手里的打火机，舒展地翘着二郎腿。我真想冲过去质问这个蛇蝎心肠的金发美人到底在这场针对我的阴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谁会听一个下水道工人的话呢？实际上，除非拿掉面罩，否则我在头盔里几乎发不出什么声音，而我的自尊心又不允许我摘掉面罩，让Erik看见我狼狈的样子。我默默爬回窨井，Erik似乎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的问题远不止于此，在下水道里呆上一天，我从里到外都散发着臭烘烘的味道。妈妈像猎犬一样，狐疑地在我身上嗅来嗅去。即使我带两套衣服去换，身上依然有味道。

　　Stryker怪声怪气地叫我“休息一下，喝点儿饮料，看会儿电视”，我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告诉他，我宁可跟老鼠待在一起，也不要跟他待在一起。他把斗鸡眼眯成一条缝，说“好啊，既然你那么热爱工作，就把这幢破楼的地扫了、窗户擦了，千万别闲着。”

　　我那个种满月季和玫瑰的梦想永远不会实现了，即使有仙女用魔法棒把这里变成花园，Stryker那个虐待狂也会用他的臭大粪把花熏死。我满身尘土地擦玻璃，想着各种报复Stryker的方法。

　　唯一知道我真实处境的人是Darwin，他不仅答应替我保守秘密，还给我清洁工休息室的钥匙（他是钥匙保管员），让我在没人的时候可以稍微歇一歇。他还同意我使用后勤工人的浴室（当然是在所有人走了之后），虽然只有冷水，但是能洗掉我身上的味道，还不用接受Stryker那个“来我家洗澡”的下流提议，我感激万分。

　　洗过几次冷水澡之后，我得了重感冒。

　　妈妈叫我不要去学校，我只能继续骗她说，我是新部门的负责人，必须做好表率。她给我煮了草药茶，咕咕哝哝地抱怨学校不人道，不让我休假，怎么找女朋友。她哪里知道，一旦我提出休假，Stryker必然会用更多的花样折磨我。我头疼欲裂，只得咬着牙带上面罩。

　　当我像往常一样准备工作用具的时候，毒蝎子Sebastian假惺惺地过来看望我了。

　　“听说你很适应新的工作岗位嘛，Xavier教授，哦，不对，你已经不是教授了，你是管道工人。”

　　“小人！出卖朋友的卑鄙小人！”我气不打一处来。

　　“Charles，我明明记得是你苦苦哀求我帮你‘留在牛津’的，你怎么能忘恩负义呢？”

　　“别有用心！你这个造谣分子！”

　　“我的小Charles啊，听说你已经签下了25年的合约，这种无私奉献的精神实在太让人感动了。”他走到我面前，敲敲我的面罩，“怪不得Stryker先生会给你准备这么漂亮的衣服，天热的时候，我建议你里面最好什么都别穿。”

　　蝎子王和老毒蛇一起发出刺耳的笑声，我捏紧拳头，向蝎子王挥去，他闪身避开了，我要接着打他，结果我的拳头还没挥出去，老毒蛇就从背后把我双脚离地抱了起来。我愤怒到了极点：“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蝎子王顺手拿起一根钢条敲我的头盔，我被震得头晕眼花。

　　“脾气还挺大嘛。小东西，告诉你吧，本来学校已经决定让你当高级教授，看看你才多大，你爸爸过去就一直压我一头，现在又轮到你。我为这个该死的学校服务了30年也没评上高级教授，凭什么你能？！”他继续敲我，“给我听好，你就安安心心地钻一辈子下水道吧！要是你敢反抗……哼哼……”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快餐店的优惠券，恶狠狠地撕成两半，“你就等着给你的蓝皮妹妹收尸吧。”

　　Raven，Raven，蝎子王竟然威胁到了Raven，我的眼睛又酸又涩。

　　“挤眼泪这套对我没用的，小Charlie。”他四下看了一圈，目光停留在妈妈给我装草药茶的保温杯上，“这是妈妈给小Charlie的爱心午茶吗？”他打开杯子，把里面的草药茶倒的精光，“喝不到了哟。”

　　老毒蛇狞笑着把我扔在地上，一边踢我的胫骨，一边叫我滚去干活。我用最后一点力气站直身体，离开了这个魔窟。

　　重感冒，加上殴打，加上下水道里的黑暗，加上我的悲惨遭遇和可能发生在Raven身上的恐怖袭击，我感觉自己已经置身地狱。

　　我想坚强地跟魔鬼战斗，保护家人，但实际上我做的却是跪下祈祷：

　　“爸爸，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你走以后，我一直努力照顾妈妈和Raven——嗯，虽然她们也照顾我……总之，我努力做一个善良的好人，为什么还要遭受不幸呢？爸爸，你说只要有坚定的信念，邪恶与黑暗就不会侵犯。那为什么我在这个世界上看到的全是坏人逍遥法外呢？爸爸，我肩上的担子太重了，我累坏了，请你帮帮我吧。”

　　祈祷过后，我站起身，继续我卑微的工作。我检查了17号污水管，又赶走了23号与29号接头处的一窝水老鼠（它们是一种半瞎的生物，凶的要命，连猫都怕它们），按计划我要天黑前去40号，从那里的窨井盖出来，写完我的工作日记。然而，当我爬上40号的阶梯，推动井盖的时候，我发现它竟然被水泥封死了。

　　我提醒自己冷静，冷静，深呼吸，这准是哪个学生搞得恶作剧。窨井盖多得是，我换一个出来好了。

　　离40号最近的是E12雨水盖，我只要去那儿就行。

　　头上的照明灯没电了，我打开背包，想找电池放进去，我的背包里却没有电池。

　　我的背包里除了妈妈装草药茶的空杯子以外什么都没有。没有应急灯，报警器，救援绳，定位仪，对讲机……什么都没有。

　　我得到的启示居然是被困死在下水道里。

　　背后传来哭泣般凄厉的声音，我慌不择路地到处跑，没跑多远就摔倒在污水里。我试着站起来，头盔却被一团黏糊糊的恶心东西粘住了，说它是异形我都信。等我把那团东西从面罩上拿下来，我发现它居然是某种生物死去的胚胎，我甚至能摸到脐带。我想尖叫，想大喊，我的理智告诉我：这没用。

　　没有人会听到。

　　Charles Xavier会像这个胚胎一样死在这里，过上好几个月、甚至好几年，孤零零地一个人，直到腐烂发臭，除非老毒蛇再派一个倒霉蛋下来，那样他会发现我的尸体。如果他是基督徒，也许他会为我画个十字。

　　我逃不出去了。

　　我逃不出去。

　　他们的阴谋得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