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语》楼丞相

17、第十七章 入宫

　　裴千语被手上突然传来的触感惊了一下，下意识的想要挣脱，轻轻地抽了几下，竟是没有将手抽出。
　　“千语，”娄奕樊又加重了些手上的力道，颇有些委屈意味的道，“明日我便要北征去了。”
　　裴千语听了他这番带了些撒娇般的话语，不禁忍不住扬了扬嘴角，“真难为丞相大人心性如同恋家的稚童一般，出个远门倒是委屈的很。”
　　“是啊，”娄奕樊轻声道，“若是换做以往，我定然是毫无牵挂的踏出这娄府的大门，如今有了千语，这娄府便成了家。可叫我如何舍得下这府邸，如何舍得下府邸中的人呢？”
　　他说这话时，将头微微靠近了裴千语，语气柔和，裴千语倒有些不知如何回答了，一时也忘记了挣开握着自己的手。
　　娄奕樊细细感受着手心的触感，只觉得温润细腻，更是心神荡漾，他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侧过身，用另一只手搂住了裴千语的腰，整个人靠了过去。
　　“千语。”娄奕樊将自己身体的重量放了一些在裴千语的怀中，埋在他的肩上，道，“我舍不得你。”
　　裴千语被身上的重量怔住了，身子微微的往后倾着，一时有些无所适从。从小到大，这还是他第一次跟除了父亲兄长以外的男人如此接近，再加上知晓这男人对他的心意，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娄奕樊轻轻地嗅着心上人衣襟间清新好闻的味道，心底愈发的缠绵，裴千语白皙优美的脖颈就在自己脸侧，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吻上去的冲动，可他也没忘了，他答应过，不做逾越之举。
　　就在裴千语回过神来欲推开身上之人的前一瞬，娄奕樊稍退后了些坐直了身子，神色恢复了正常。
　　“说正事吧。”娄奕樊面色严肃的道。
　　裴千语哑然。丞相大人不愧为丞相大人，好生奸诈，便宜占得太过于巧妙，竟是让他连想教训两句的机会都没有。
　　“此次我北征而去，府里的一切大小适宜便要交代到千语手上了，我心知你是最不喜掺和这些系杂琐事，但眼下也无他法。”
　　裴千语低着头没有说什么。原来府里的琐事不就是由他来管的吗？
　　“千语，你要知道。”丞相大人的眼光又变得缠绵悱恻起来，“我最信任的人，只有你。”
　　裴千语依然低着头。说好的说正事呢？
　　“千语，你可知我心里···”
　　“丞相大人。”裴千语抬起头对上了娄奕樊的目光，长眸里一片清明，“千语瞧着丞相大人面色红润，情绪高昂，想必对于北征杀敌很是期待，左右也没什么好拾掇的，不若即刻便出发吧，也好早一点到达战场平息了心中的急火。”
　　“···”
　　“大理寺卿大人那里，需得托千语戳一封书信过去，便说是我让他留心南洛在朝堂之上的一言一行与私下的动作，你们兄弟二人之间好说话，他必定会竭力。”
　　丞相大人好似没有听到裴千语先前的调侃，静了半响，便又严肃道。面上的神色，当真如六月的天色，说变就变，眼下哪里还有一点儿暧昧之情显露于表？
　　端的是一副堂堂君子之姿。
　　“千语记下了···”
　　裴千语哑然。丞相大人不愧为丞相大人，还是那四个字，好生奸诈！
　　二人又在正厅坐了半响，娄奕樊时不时扯两句有的没的时不时又用磨人的眼光定定的瞅着裴千语，就这么一来二去，倒也是过去了两柱香的时间。
　　就在丞相大人还想继续扯皮的时候，丞相夫人受不住了。
　　“千语可是乏了？”
　　裴千语认真的点了点头。
　　娄奕樊细细的看了看自家夫人染上倦色的如玉面庞，瞬间心疼了，虽然还想着二人能多待一会儿，但夫人休息更要紧。当下便要送裴千语回落阳居。
　　“先去偏厅拙管家打点好路上所需的物什再休息不迟。”裴千语摆了摆手，拒绝了。
　　丞相大人心疼归心疼，但见夫人对于自己的事情如此上心，心里跟抹了蜜似得，便又与他一同往偏厅走去。
　　刚拐过了几道长廊，抬眼就见管家迈着急匆匆的步伐往他们这边走来。
　　“你倒是来的巧。”娄奕樊招了招手唤他过来，道，“裴公子正有事要吩咐你。”
　　管家走近后急匆匆行了个礼，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低声道，“大人，宫里来了圣旨了？”
　　“圣旨？”娄奕樊闻言吃了一惊，皱了皱英气的眉，转身看着裴千语道，“ 皇上今儿个于朝堂之上已经下了一道圣旨，如今又有一道送上府，恐是事情有变。”
　　裴千语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管家便继续道。
　　“大人，这圣旨···言明是下达给丞相夫人的。”
　　裴千语面色一紧，看向了娄奕樊。
　　丞相大人的眉，皱的更深了。
　　待到裴千语从王公公手上接过圣旨，娄奕樊的面色总算是好了些。
　　“入宫也好，这样我尚可放心些。”娄奕樊安抚性的拍了拍犹在沉思中的裴千语。
　　“宫中的据悉事宜皆在天子眼皮底下，左右皇上是我一母同胞的兄弟，此次我北征颇费些时日，有他照应着你，我尚可放心。再者平日里待在有孕的容妃身边，倒也不至于来回走动，无需担心被人识破了身份。”
　　裴千语像是没有将这些话听进去，眉依然皱着。
　　“怎的？”丞相大人也有些好奇了，问道，“千语觉得不妥么？”
　　裴千语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心里却是思绪万千。
　　他不禁想起了那个九五之尊的男子。
　　一袭明黄衣袍，与娄奕樊有四五分相似的英俊面孔，总是挂在嘴边的亲和的笑容。
　　只是打量人的目光，却是叫人平白的心里不舒服。
　　难道帝王都是如此吗？面上端的是一派和颜悦色温文尔雅，眼里偶尔闪过的光芒却是如刀锋利剑一般。
　　待裴千语与管家一同打点好了丞相大人的行李，天边已经泛起点点星辰了。
　　娄奕樊将自家夫人的疲倦看在眼里，心疼的都快昏过去了，忙将他送回了落阳居。自己回了厢房，洗漱过后，躺在床上却是久久不能入睡。
　　细细想来，自己有多少年没有上过战场了。
　　冰冷沉重的铁甲，放佛能震破天际的战鼓，染血的剑挥起时划开空气的鸣叫，以及充斥鼻腔的尘土味和血腥味。
　　若不是史书有载，丞相大人几乎要怀疑那些日子只是他做过的一场荒唐梦。
　　记得初脱下战袍，穿上官服的那一段时间，他总是无法适应。看着一群从头到脚放佛都在冒酸水的文人老臣们在朝堂之上趁口舌，他念军营中的兄弟们。
　　时隔太久，他几乎要忘记那些本以为会刻骨铭心一辈子的硝烟战火。
　　这次北征，其实并没有白日里许给千语的那般轻松。
　　娄奕樊在黑暗中叹了口气，心情一时有些沉重。
　　左右无法入睡，他翻身而起，唤来门口守夜的丫鬟点了灯，坐到了书案前磨好墨，抽了一张暗黄的信纸便挥挥写了起来。
　　待放下笔，仔细的吹干了墨迹，将信纸叠好装进信封，又提起笔在信封上书了几个字，才拿着向外走去。
　　两个丫鬟见丞相大人起夜，欲从，被低声打发了。
　　脚下的步子不紧不慢，直直的朝着落阳居而去。
　　待欲将手放在门环上之时，眼前浮现了那人怠倦的面庞，手硬生生收了回来。
　　叹了口气，便随意在门口找了块平整的空地，直接盘腿坐了下去。坐定后，望着那扇紧闭的门，思绪渐渐地飘远了。
　　丞相大人一坐就是一夜。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丫鬟红湘打开院子里的门时，几乎以为自己没睡醒。
　　抬手揉了揉眼睛，待看清了眼前如老僧入定一般，挂着一身露水坐在院前的人果真是丞相大人后，那点因为早起而冒出来的瞌睡虫瞬间被吓没了。
　　“丞相大人！”红湘急急的叫了一声，忙跑过去将他扶了起来，行了个礼问道，“丞相大人怎的在门前坐着，奴婢一直没开门，当真是罪该万死。”
　　“不碍事。”娄奕樊摆了摆手，站定后，拍了拍衣袍上灰尘，问道，“裴公子起来了吗？”
　　“回大人，公子尚在卧房休息，奴婢这便去唤他。”红湘说着便要进去叫人。
　　“慢着。”娄奕樊拦下了，道，“让他睡吧，他昨儿个可是乏坏了。”
　　红湘一听停住了脚步，垂着手立在一边。
　　“待公子起来，将这封信交给他。”娄奕樊说着，自怀中掏出了先前写好的信，递到了红湘手上。
　　红湘小心翼翼的接过，应了一声。
　　娄奕樊又抬起目光，看向了院内的厢房，目光沉沉，仿佛是要透过那层墙壁，看到最里面，看到里面的人。
　　“本相即刻便要出发，”娄奕樊收回了目光，沉声道。
　　红湘闻言一惊，“那公子那里···”
　　娄奕樊已经转过了身，闻言又停下了脚步，静了几秒，道，“跟他说，本相定不逾约！”
　　言罢，提步离开，青色的衣袍挥起些许，袭着初晨冷冽的风。
　　红湘看着手中的信，忍不住叹了口气。
　　最难莫过痴情人。
　　裴千语醒来，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当红湘把那封犹带着潮气的信封交给他，又跟他讲明了今天一大早的事情之后，裴千语沉默着，久久未语。
　　书信外封上，四个大字，【千语亲启】。
　　字如其人，苍劲锋利，墨入三分。
　　世人皆道丞相大人为人冷酷最是无情，他只知那人用情至深心意霏霏。世人皆道丞相大人一双执刀的手如虎如豺，杀人不过瞬间，他只知那双手修长宽厚，温柔暖人。
　　到底是世人看错了，还是他看错了？
　　收回思绪，裴千语将书信放进衣襟，唤过一旁的红湘，道，“打点一下，午时宫里便要来接人了。”
　　丞相大人若是需要他担心，便不是丞相大人了。
　　他也有自己的仗要打。
　　城门外，娄奕樊身着弥灰色战甲，肩上绛红色的披风被晨风吹得呼呼作响，□□的战马鼻息突突，难耐的划拉着铁蹄。
　　拉紧缰绳，停稳后，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城内，又收回目光，屈起脚踢了一下马腹。
　　马儿嘶鸣，铁蹄高高扬起。
　　“出发。”
　　丞相大人，现齐冀大将军沉声下令，纵马首当其前，身后的队伍浩浩荡荡，踏过的地方滚起浓浓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