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郁竹生

1、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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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真最近忙着准备期末考，只有高数和近纲两门了，心里却不敢放松。数学自己虽然喜欢却不擅长，近纲更是需要自己把书读一遍划好重点。在寝室里做了一会儿数学，她觉得还是去图书馆找本习题更合适。
　　从书架上抽出一本T大自己编的高数C习题册，她环顾四周想要找个空位坐下，考试周图书馆总是人满为患。窗边还有一个位子，她迟疑了3秒，将围巾又重新绕回脖子，抱着书坐了下来。
　　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再抬起头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唐真漫无目的地扫了一眼周围，发现有人趴着睡觉，有人在玩手机，也有人正在埋头苦写……
　　突然，唐真目光定在斜前方——原来他也在这里。
　　偌大的图书馆，他身边的位子是空的。
　　刚才自己怎么没有看到呢？唐真支起下颌歪着头，看他解题时专注的眉目。忽然，他抬起头清亮的目光直直望向自己，唐真一愣，尴尬地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复又低下头装模作样翻了两页书，有些心虚。
　　等了片刻，她拿起水杯喝水，抬眼望去，发现对面的他不在座位上。她轻吐了一口气，心底却在叹息。再见到周奕颂总觉得别扭，他到底……唐真抿了抿唇，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落回刚才那道不定积分，在草稿纸上迅速演算起来。
　　唐真不希望自己变成为了感情而患得患失的小女生。她和周奕颂纠缠了这么久都还没有结果，可能以后都不会有结果了，两个人的步调从来不一致。想到这里，她不经意一瞥，周奕颂已经拎起书包站起身，一个个子不高的女生站在他前面，还回头看了他一眼，似是在催促他动作快一些。
　　男生便加快脚步，两个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后。
　　那是……周子瑾。
　　笔尖停在纸上，洇开墨痕，由深至浅，好似两人的羁绊。

　　高一第一次见到周奕颂，唐真就觉得这个男孩子很特别。鼻挺目深，皮肤白皙，又有一头卷曲的黑发，看着有点像混血儿，所以有好事者给他起了个很俗但很贴切的绰号“东欧小王子”。男生性格开朗直爽，成绩不错——事实上唐真所在班级是提高班，班里都是“学霸”，但在一个看重理科的班级里，写得一手好文章又会画画，周奕颂实在是一朵奇葩。
　　从这个角度来说，唐真成绩过得去，从小学习声乐，一直跟着合唱队演出；平日里喜欢看动漫，上数学课常常在课本上画漫画，创作的作品被夹在周围同学书桌的软玻璃之下，也算是很特别。不过唐真脸圆圆的，扎个马尾，在班里并没有得到太多关注。
　　两个人的交集是源于一门课程。学校在高一为了培养学生兴趣，为学生的爱好提供了广阔平台——在每周四最后两节课开设特需课。在这节课上有人研究心理学肢体语言；有人研究物理匀加加速运动；还有人研究文言文的修辞……
　　周奕颂申请的课程是油画，美术老师为几个学习画画的同学提供辅导。唐真是唯一申请了声乐课的学生，孟老师对她单独训练。每周四两个人都要下楼走到专用教室，唐真总是抱着课本落后几步，看着周奕颂颀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

　　这天声乐老师有事下课比较早，她经过美术专用教室不经意一瞥，看到每个人都在画架前凝神挥动画笔，唐真不想再纠结之前一直唱不对的段落，便走了进去。温婉的美术老师向她一笑，弯下腰继续指点同学作画，唐真站在旁边细细地看。画纸上是一幅风景画，远山在云雾间忽隐忽现，溪流潺潺，两岸树林静谧，一道纤细的身影缓缓移动，原来是个姑娘提着篮子正悠悠地走向鲜花环绕的一座小房子，阳光的香甜气息仿佛扑面而来，唐真一身疲倦也跟着消散了。
　　老师说：“意境不错，很温暖，不过奕颂，你在用色上还可以更加大胆一些……”男生一头微卷的发在眼前晃了晃，唐真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从此以后，唐真常常会出现在美术教室，偶尔也带着自己的作品撒娇让老师帮忙看看，尽管没有美术功底，老师却对她的创意大加赞赏，常常说：“唐真，你别跟着孟老师唱歌啦，来我这里画画吧！”唐真却只笑着摇头，“不行的，赵老师会伤心的！”然后偷偷看一眼男生，却只发现他运笔如流水，似乎并不在意这边的小插曲。
　　自己对于画画的热情大约是从那个时候爆发出来的吧。唐真高二结束特需课程以后一直到高三，从草稿纸上的涂鸦到拿着iPad用app作画，唐真兴趣丝毫不减。所以，最后她放弃了N大的预录，选择了T大的加分进了工业设计，在好朋友看来都是可以理解的。

　　2
　　手机屏幕闪了闪，提示有微信消息进来。唐真放下手中的笔，决定休息一下。原来是好朋友木乔南来找自己。她在距T大不远的C大读书，两个人有机会就会碰面聊天。她高二和唐真选了同一门加一课，之后的一年半从有些拘谨到无所顾忌的吐槽，和自己很快成为了好朋友。
　　木乔南是知道唐真这一段感情的，每次都会问两人进展如何。事实上，唐真从高二开始确定喜欢周奕颂，之后一直磨磨蹭蹭还处在单恋的状态，站在好朋友的角度上，木乔南不可谓不着急。
　　“对了，你们两个人还是那么不尴不尬的吗？要不要我出手帮你们一把？ ”
　　“其实我现在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喜欢他了呢 ……”
　　“ 不是吧？怎么回事？”
　　“我上次有意识地把周子瑾介绍给他了……”
　　“天呐！ 哪有给自己喜欢的人介绍对象的？没救了！”
　　“你自己还不是从不肯说(￣ε(#￣)☆╰╮o(￣皿￣///)”
　　“我才没有喜欢的男生呢，C大男生的身高你又不是没见过 ”
　　“这倒也是，南南你快来T大找工科男玩耍吧~”
　　“好呀，你说过要请我吃好吃的 ”
　　……
　　两个人在微信上越扯越远。唐真突然想起来之前和宁珈旎约好了一起回高中，便问木乔南约不约，她发了个亲亲的表情过来。

　　聊天之后过了四五天，唐真终于结束了所有考试，一身轻松。想到回去可以看到老师们还有下一届的软妹子，她就心情愉快。那天早早地从床上爬起来，简单化了一个妆，描眼线的时候还有些手生，毕竟原先表演之前都有人帮忙化妆的。从衣柜里挑了一条新买的裙子穿上，换上过膝靴，又将头发编了个柔美的花式，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她确信这和半年之前的自己已经大不相同了。
　　暑假里自己跟着爸爸妈妈早上一起跑步，晚上散步，不再吃夜宵，睡眠时间也充足，整个人变瘦了气色变好了，气质也出来了。虽然一个学期下来，偶尔要通宵做作业，平时晚上也睡得晚。不过考试周不上课，身体又稍稍恢复调整，总体来说不算太差。
　　出门之后到食堂解决了早饭，站在校门口等了几分钟就看到宁珈旎缓缓走来。
　　“……之前在群里看到，周奕颂今天好像也回去，我们大概能碰上。”宁珈旎与唐真一起走向地铁站的途中不经意地提起。
　　唐真心里咯噔一声，心情忽然就变得烦躁起来。
　　一来，自己并不知道这个消息，大群里的其他同学都是约27号返校，说明不是在大群里说的。那么在T大的同学有一个小群，而他们并没有加自己。二来，就是今天会碰到周奕颂，有些老师是知道两个人之间的波折的。
　　即使天气好不容易放晴，阳光和暖，也不能扫净心上这一丝雾霾了。唐真现在只想赶快见到木乔南，向她好好吐槽一番。

　　明明上一次和周奕颂见面还是很开心的。那是在天气未冷的11月，两个人挑了一天没课的日子一起去临近的广场看电影，看的是热播的科幻片，两个人没点可乐也没吃爆米花，倒是一起在吐槽电影情节，事后告诉木乔南，她发来笑哭的表情表示理解但深感无奈。
　　看完电影，两个人简单吃了点点心，然后一起走回学校。没错，两个人一起走了40分钟。那天天气不太好，阴雨绵绵，出门前就相互叮嘱要带伞。
　　两个人各打一把伞，慢慢走在雨里，男生迁就女生，放慢步伐。唐真试图将伞斜倚在肩头，迷蒙的雨丝立刻打湿了头发，她只好老老实实撑起伞，挡住了视野里他的脸庞。不过平时一向不喜欢的湿漉漉的刮风下雨天，心中却充盈着满满的安全感，脚步轻快，竟也能和男生并肩行走。
　　那一刻，唐真几乎以为两个人可以一直那么走下去。
　　转过街角，就能隐约看到校门了。
　　周奕颂将女生送到寝室楼下。
　　那里正有不少情侣在依依惜别。
　　气氛一下子有些微妙。单身的女生经过他们时，投来了然的目光。
　　“今天很开心，你回去以后记得把头发擦干，别感冒了。”男生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揉了揉鼻子，这个动作让女生微微红了脸。
　　“嗯，好的！今天我也很开心。”唐真微微一笑，冲他挥了挥手，转身跑回宿舍。
　　在宿舍楼前，她又回头看了一眼，男生并未停留。
　　他真的害羞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