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金猎人》文礼

6、人皮拼图（4）

　　文森特以前负责的是涉及到星际军、政问题的任务，很少关注民间杂流。他从未想过自己这辈子竟会进入赏金猎人这个行业，虽然他现在只是夏佐的助手，却能够接触到只存在于都市传说或者影视作品里的那些像是虚构的人物。
　　处女星西维亚，夏佐口中听起来讨厌至极却又技艺高超的赝品师，居住在海拉99号私人行星。不同于专属于夏佐的37号行星，99号行星面积较大，被切割为30块领地贩卖，西维亚的领地位于99号行星的一片草原中。
　　飞艇降落前，文森特从空中向下俯瞰，一大片浅蓝色的草原中点缀着一片雪白的圆形水泊。这里是99号行星上最大的淡水湖，它本是不规则椭圆形，强迫症西维亚买下领地决定在湖上建房子之后，硬是把湖挖成了绝对正圆。湖上的房子是一所五层的漂流屋，位于湖泊中心，漂流屋的外观是正方形，不管从外面还是内部结构看，这所雪白色的房子都是前后左右完全对称，用夏佐的话来说就是充分体现了强迫症反人类的一面。
　　将飞艇降落在停机坪上，还没完全停稳，广播里便传来一个有些尖锐的男声：“该死的夏佐！你没看见黄线吗？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停在黄线内！”
　　开飞艇的文森特无语，按那个声音的指挥将飞艇往后退。
　　“退太多了！左边弦窗露台没有与边线平行！”
　　文森特又往前开了一点，把露台边缘与边线平行。
　　“飞艇尾翼歪了0.5度！哦不该死的，你的飞艇是哪买的山寨货？尾翼居然本身就不对称！”
　　“……”
　　“好了别往右边靠了！哦不天哪滑轮的轨迹果然不是直线！”
　　“……”
　　“嘿你就不知道注意把握一下喷射尾气的力度吗？停机坪旁边的草都被吹乱了！”
　　“……”
　　“哦不不不别走那条道！那不是给人走的！左边那条道才是人类通行你不认字吗？”
　　“……”
　　“看到渡船了吗？今天你们是第二波客人，所以坐2号船过来，喂，那个灰头发的傻高个，你坐到夏佐对面去！这样船体才能保持平衡！”
　　“……”文森特的脸比锅底还黑，“我可以揍他吗？”
　　“最好等他把活干完再揍。”
　　在房子的玄关经过彻底消毒，文森特和夏佐才终于进到了房子里。虽然里外绝对对称的装饰与布景让人无语，但不得不说西维尔的口味确实无与伦比。繁琐炫丽的宝石吊灯、精美的手工织锦壁画、流金的线条纹饰、柔软的小羊皮沙发、细腻的白瓷彩绘茶具……特别要提到的是，虽然西维尔是个赝品师，但在他屋子里自己用的东西却是绝对的真品。身为一个强迫症晚期患者，不是真品简直不能忍！
　　“夏佐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不要穿这种挑战我生理极限的衣服！”
　　一个穿着一身白西装的金发青年怒气冲冲地从旋梯走下来。文森特看了眼夏佐今天穿着的格子衬衣，果然线缝那里没有完全对齐。
　　“亲，你可以选择不看，”夏佐让文森特把卷起来的拼图放到一边的长桌上，“之前已经跟你提到过了，人皮拼图，宗教主题，只剩下绿色部分没有完成，需要新鲜的德鲁人皮肤补完，DNA信息要绝对真实，相关案件也要在警方档案库里能够查到。”
　　西维尔嫌弃地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翻了翻卷起来的人皮拼图的卷边，“档案我会把DNA信息发给杰尼，他做好了会发给你，人皮没问题，只是浸泡人皮的药水得多花点时间……我说你们进来的时候这东西消毒了吗？”
　　“当然消毒了，你大概要花多长时间？”
　　“160小时，你很急吗？”西维尔想了想，又说，“可以压缩到120小时但是效果会打折扣，哦不简直不能忍好嘛！”
　　“不急不急，您慢慢来！”
　　“好了就这样吧，你们还有1分25秒离开，完工后通知你。”
　　文森特和夏佐在西维尔的房子里待了不到十分钟就被赶出来，文森特正奇怪西维尔最后说的那个精确到变态的时间，但当他们乘渡船回到岸上看到另一架正在降落的飞艇后，文森特才明白西维尔说的是下一位客人即将到来的时间。
　　就在文森特和夏佐准备登上飞艇时，隔壁飞艇的家伙走了下来。他并没有走向停机坪通道，而是向夏佐走了过来。
　　“夏佐……”
　　走过来的是一个娃娃脸的青年，看起来年纪不大，眼里却犯着恶毒的光，与他漂亮的脸蛋和粉色系的T恤完全不符的表情让他看起来有一股浓浓的违合感，文森特下意识地挡在了夏佐身前，因为青年对夏佐的恶意实在太过明显。
　　“呵呵，又上哪去捡了只狗回来？你还真是不长记性，亏你没被疯狗咬怕。还是说你就好这一口，屁股一天也离不开男人的滋润吗？”
　　面对青年的挑衅，夏佐倒是面不改色，“你有事？”
　　“哼，我来找西维亚，你在这里干什么？又想傍上西维亚吗？真是不要脸的臭婊……啊！”
　　青年被文森特一拳揍晕，夏佐惊奇地看着阴着张脸的文森特，“喂喂，火气别这么大，好吓人的说！”
　　文森特撇了地上不经揍的家伙一眼，“你火气倒是不大，他在侮辱你，你没听出来吗？”
　　“虽然这里是法外星系，但公民也同样享有言论自由的权利，”夏佐耸耸肩，“吠犬不咬人，叫得越凶的狗越是孬，你这一拳也算是帮他长长记性。”
　　文森特奇怪地问，“你不生气？”
　　“生气是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我又不是受虐狂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夏佐鸟都没鸟被打晕在地上的青年和西维亚在广播里怒吼不要随地乱扔大型人类垃圾的警告，径直上了飞艇。离开99号行星后，二人一路沉默，准确地说是文森特在一边闷声观察夏佐，而夏佐上了飞艇后就开着光幕看新闻，专挑凶杀案看，看得不亦乐乎，似乎刚才根本就没事发生。
　　“怎么了？”
　　过了许久才注意到文森特诡异的视线，夏佐从各种变态新闻里抬起头来，不解地望着文森特。
　　“你……”文森特还特意斟酌了下用词，“似乎挺缺心眼？”
　　夏佐：……
　　文森特：“呃我是说，你觉不觉得你的……脑子有点问题？”
　　夏佐：……
　　文森特：“不不不，我是说，你的心态挺……没人性的哈？”
　　夏佐：……
　　文森特：“算了……”
　　“亲，我对你的语言组织能力深表怀疑，你要不要去报个什么语言文化课之类的班？”
　　“不用了……我只是觉得我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嘛，我大概知道你想表达什么，”夏佐倒是无所谓，“你是想说我情感缺失是吗？虽然我是金主但我这人很民主的，你有什么问题大可以直接问，只要不涉及到商业机密都可以告诉你哦。”
　　“那……你这情况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
　　“应该是天生的吧？我记得小时候罗宾就说我这人挺冷血的，还想带我去治疗呢。”
　　“想？也就是没有实施？情感缺失并不难治，注射几个疗程的药物，加上心理辅导，很快就能恢复正常。”
　　“这个我知道啊，我记得那时候罗宾问我要不要去治疗，我问他为什么要治疗，他就说也对，没有什么法律规定情感缺失违法，所以这事就没再提了。”
　　文森特无语，这什么家长？也太随便吧？不愧是传奇人物！
　　“我自己倒是觉得无所谓，”夏佐说，“据统计，全人类有大约5%的人有这毛病，而真正去治疗的不到1%。就像现在的近视问题，即使基因修正已经解决了先天近视，但后天近视的人也不在少数，但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不愿意去治疗啊。为什么？因为这种小毛病又不会给生活带来影响，去治疗的都是病症产生了严重影响后才行动起来，也就是说这种治疗不是必需的。你看，情感缺失并没有给我的生活带来任何负面影响，所以治疗对于我来说并不是必需的。”
　　“可是……你不觉得你的一些行为不太正常吗？就算今天那个娘娘腔的家伙侮辱你，你也不会觉得生气，那是不是也不会感觉高兴？这些情绪一般人都会有，你这样就像是……没上发条的八音盒。”
　　“或许在别人眼里是这样吧，别人骂我我确实觉得没什么好生气的，当然你要说感觉高兴，似乎也没有。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你看，正常人会生气，但是生气、悲伤、恐惧，这些情绪除了让自己难受以外有什么用呢？所以情感缺失让我避免被这些负面情绪影响，这不是好现象吗？”
　　“但是正面情绪的影响也没有。”
　　“正面情绪看起来就像是在劝人乐观积极向上地生活一样，不过就算没有正面情绪我也挺乐观积极向上的啊。对于我来说，所谓的正负面情绪都是相对的，有了其中一个才有另外一个，而我呢，两样都没有，正好相当于正常人的正负情绪综合。”
　　文森特无可反驳，“那倒也是……说起来在你做这样的工作的前提下，情感缺失会让你的状态最大限度发挥，不会受到负面因素的不良影响。”
　　“就是这样，嘛不过也是有点烦恼的啦，比如说有一次我把一个搞外遇的丈夫和他的情人扔在太太面前并把证据拿给她看的时候，她居然扇了我一耳光，正常来说不是应该打她丈夫么？”
　　“……我想那位太太应该很爱她的丈夫，如果你能委婉点告诉她调查结论或许就不用挨打了……”
　　夏佐惊奇地说，“你果然是正常人，你跟仙蒂说得一模一样耶！”
　　“……仙蒂是谁？”
　　“赏金猎人公会中介，她负责介绍业务，匿名业务抽成5%，十二宫业务抽成10%，如果有熟客的话会直接找我。不过越过中介的业务风险由自己全部承担，产生纠纷公会也不会出面解决，所以大部分猎人都会通过公会中介找活。”
　　“还有公会？”
　　“称呼而已，其实就是一群声名显赫的老头子——大部分都是历任十二宫猎人——退休后闲得没事干出来办了个公会，企图起到规范市场使猎人们有行业保障什么的。其实有个屁用啊，像一个杀手接活杀了人，被人查了出来要报仇，公会要是说他虽然杀了人但是并非主谋然后人家就不报仇了吗？当然不可能！所以该杀杀该打打，还是一样乱。唯一起作用的就是这个中介，在中介登记的活中介都会先去调查，确认雇主登记的信息绝对真实。这些中介其实也是赏金猎人，都是些韦行专家，专门跟在客户屁股后面鬼鬼祟祟打听别人的辛秘，顺便给八卦网站提供素材赚点外快。”
　　文森特问，“十二宫的业务比一般业务更赚吧？”
　　“那是自然，而且不限于钱，有时候十二宫猎人会跟雇主做一些金钱以外的交易，这个时候中介费就要别算。当然，除了十二宫以外还有一些声名显赫的猎人，他们的待遇也差不多。如果说十二宫是站在赏金猎人金字塔顶点，知名猎人就是第二梯队，下面还有第三第四第五这些分类，当然啦这是公会分的，主要是为了定价。十二宫和知名猎人以外分了7个梯队，你嘛，刚入行新人，肯定是吊车尾的那种连个外号都没有的家伙。”
　　文森特：“……赏金猎人一定要有外号吗？”
　　“那必需的好嘛！没有外号的赏金猎人简直外行！你想光凭一个名字响誉宇宙？简直不可能啊亲！不取一个霸拽酷炫的外号都不好意思说你是混这行的，没有外号的案件记者都懒得报道，警方都懒得介入，不会有粉丝给你刷贴，不会有作家给你写传，不会有导演给你拍片！最主要的是不会有客户找上门！你知道一般客户在公会中介挑人的时候怎么挑吗？大多数是看哪个外号入眼就选哪个的说！要想从猎人的食物链底层爬起来，首先你要有一个吊炸天的外号！说起来你要不要来一个？公会有免费的外号专家哦。”
　　“……谢了，不用。”
　　“没出息！所以你这辈子都只能是助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