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娥》浣春

62、遍索绿珠围内第

　　殿外脚步杂乱，能听得出来有很多人在慌张的奔走。
　　宫中大乱。
　　嫣翠在李祖娥的怀里大哭：“这回完了，陛下正在诛杀先皇的宫人，宫中一片腥风血雨，怎么办啊。”
　　李祖娥抱着嫣翠：“嫣翠，不要怕，我们是文宣帝时的宫人，况且我是他的二嫂，他……他总应该不会难为我们吧？”
　　嫣翠叹息了一声，她说道：“可是，他现在得了势……前日他曾向顺成皇后索取灵药未得，竟让内侍将她倍加折辱了一番，太后尚在人世，先皇尸骨未寒，他都做出了这种事。谁知道他又会干出一些什么？”
　　李祖娥垂头不语，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其实她自己心中也是害怕的。正在忧心间，大门突然打开了，一个俏丽的人影慌不择路地闯了进来，却是李昌仪。
　　相隔一年的时光，李昌仪的脸上少了当时的媚态，多了些疲惫，她的头发乱糟糟地散着，状如骂街的泼妇。
　　“呸！”嫣翠插着腰，上前了一步说道，“你来干什么？”她的手上上下下的指着李昌仪，“枉我家娘娘以诚待你，却被你这个小娼妇出卖了，简直是一条喂不熟的母狗！连我也瞧不起你！”
　　“啪！”李昌仪被她骂的血气上涌，扬手给了嫣翠一巴掌，她出身赵郡李氏，有着良好的教养，从未听过这样的污秽的言语，一时面色通红竟想不出比嫣翠更加难听的词了。
　　嫣翠捂着自己的半边脸。
　　李祖娥已经来到嫣翠的身前了：“李昌仪，你记住，你今天能坐在这个位子上，是靠出卖人得来的，你最好不要再我面前出现。”李昌仪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李祖娥，整个人有点受惊地晃了晃，一下子软倒了下去。
　　“李昌仪……”嫣翠还没反应过来，她顿了顿，不屑地道，“死也不挑个好日子，要死也得死的远一些啊！”
　　“快过来帮我！”李祖娥说道，匆匆地过去扶起李昌仪，李昌仪的身后是一大滩的鲜血，触目惊心。
　　她们一起把李昌仪扶到榻上侧躺着。
　　李昌仪微微睁开眼睛，看清楚李祖娥的时候，口唇干裂，嘴角动了动，似乎是欲言又止。
　　李祖娥便喂她喝口水，但是李昌仪摇了摇头。
　　“娘娘，我很后悔。”
　　李祖娥愣愣地看着她。
　　李昌仪有些嫉妒地看着李祖娥：“娘娘，您还是那么年轻漂亮，怪不得……”
　　李祖娥勉强笑了笑：“说什么漂亮不漂亮，年不年轻的话，我已是快三十五岁的人了。”
　　李昌仪坐直了身子：“陛下他一直很喜欢你啊！”
　　“我和陛下是少年夫妻。”李祖娥眼睛望着窗外，似乎在想着以前的事情，“自然他待我与别个不同。”
　　李昌仪望着她，眼睛里含着一些似有若无的深意，她说道：“我说的不是先帝。”
　　李祖娥有些奇怪。
　　李昌仪叹了口气，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娘娘，您知道我为何出卖你们吗？”
　　李祖娥禁不住心里一酸。
　　李昌仪目光一转，呓语般道：“我和你一样出自赵郡李氏，有着同样的教养，你做了皇后，而我不得不经历了两次婚姻之后做了宫人。我真的不知道我输给你什么，你不聪明不活泼也不机灵，信了佛之后，更是无比的木讷。你的命为什么那么好？难道……仅凭你的美貌？”
　　嫣翠怒道：“住嘴！”
　　李昌仪瞥了她一眼，继续道：“虽说有些嫉妒你，但是我更期望的是一个盛世的来临。常山王为人正直，礼贤下士，从谏如流，如果他当政了，一定是一位好皇帝，而我们女人也不必流那么多的泪水了。可是，天不假年……我得到了什么？我什么也没有得到！”
　　“他杀了我的孩儿高殷。”李祖娥有点手足无措。
　　李昌仪摇了摇头：“他是长广王杀死的。”
　　李祖娥心里一惊：“你说什么？”
　　李昌仪凝视着她的眼睛：“长广王向先皇进言，他说如若不杀了高殷，他随时有可能反叛，因为这皇位本来就应该是高殷的。这是高归彦告诉我的，高归彦亲自执行了这个命令。”李昌仪若有所思地看着李祖娥，“你总该知道长广王杀他是为了什么吧？现在他坐了皇位，恐怕会危及了太原王的性命。”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和绍德又有什么关系？”李祖娥默默地听着李昌仪的话，长广王高湛，她是看着他长大的。
　　李昌仪苦笑着摇摇头：“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就要死了……陛下要杀我，请娘娘救我一命！”
　　李祖娥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深吸了几口气，忽然听见殿外安静了下来，她惊疑地道：“奇怪，发生了什么事？”
　　嫣翠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前，隔着门缝一望，然后脸色苍白地走了回来。
　　李祖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嫣翠回答道：“外面围了几十个侍卫，陛下……陛下……”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就被轰然打开了，高湛走了进来。
　　李祖娥猛地站起身体，惊恐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下意识的就摇了摇头。
　　高湛不看她，招了招手，便从他身后走出了几个人。他们把李昌仪从榻上拽起来，押着就往外走。
　　李昌仪没命地尖叫着。
　　李祖娥问道：“为什么要杀她？她是家家的宫人。”
　　高湛这才看了她一眼，冷冷地回答道：“她是前朝的宫人，必须死。”
　　李祖娥还想再说话。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高湛斜了她一眼，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