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娥》浣春

55、杀戮游戏（下）

　　薛嫔只以为自己是个美丽虚荣的女人，却不知道也是个有些心狠的女人。她也并不想如此，只是有人给她制定了游戏规则，她只能顺着玩下去。
　　她微笑地看着高洋，眼神中充满了魅惑。
　　她轻启朱唇，吐气若兰，在高洋的耳边淡淡地说道：“不如吓一吓太子，否则他会一直口吃下去，就会丢了大齐皇室的颜面。”
　　高洋看着她，一脸不解：“怎么吓？”
　　薛嫔面带笑容，想了一会儿，说道：“太子平时最怕什么，咱们就让他去做什么。这是妾在家乡听老人家说的治愈口吃的偏方，很见效的。”
　　高洋半天没有说话，一直在饮酒，饮得很醉，却仍在饮酒。
　　良久，他终于说了声：“就按你说的办吧。吩咐杨愔从监牢里抓几个囚徒，送到金凤台去。”
　　让高殷去杀死囚犯。
　　高殷喜欢读圣贤书，在高家的人中是个毫无疑问的好人、好儿子，“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有时候真觉得他真该去出家为僧的。可是，高洋又不能不去逼着他杀人，他已经决定要把皇位传给他了，没有中途放弃、改立他人为太子的道理。这些高家的人视高殷为懦夫饭桶，尤其是娄昭君，恨不得让高洋立高演为储君，他已经毫无办法，所以他只能去教给高殷以心狠手辣。
　　如果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家庭都守护不了，还有什么资格去做天下的表率？
　　让高殷去杀囚吧。如果高殷在杀了囚徒之后，懂的了杀人的快意，也可让高家的人乖乖的闭嘴，他感到的心疼又算得了什么。

　　十几个囚徒蓬头垢面，身穿白色的囚服，被凶神恶煞的卫兵押送到了金凤台上跪下。
　　高殷低垂着头，梳好的发髻有些散乱，口中念念有词，但是并不能让人听得很清楚。他的手里握着一把刀，是刽子手跪在他面前奉给他的。
　　高洋叹了口气，问站着的高殷：“你让我等到什么时候？”
　　高殷抬起头来看他，目光里充满了恐惧，浑身颤抖着，仿佛身体已经不是他的了，灵魂不知道飞去了什么地方。
　　“兄兄……您变了……您……您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高殷张惶着神情，静静地说道，他仍是口吃。
　　高洋轻轻地说道：“谁都要变的，孩子，去问问你的母亲，她变了吗？”他声音低沉，甚至有点颤抖。
　　“您真的不再爱我们了吗？”高殷望着他，“六叔说的没错，您应该戒酒，酒不禁伤害了您的身体，还伤害了我们一家人的感情。”
　　高洋的神情有一点震动，但终于还是说道：“快些动手，别再让我等了。你快点！”他转过身，不再看他。
　　高殷的刀颤巍巍地架在囚犯的肩头上，迟迟不肯落下。
　　李祖娥花了整个早晨，对着镜子梳妆。
　　李昌仪在身后望着她，为她的发上抹上一些茉莉花头油。一时间，整个房间里充满了茉莉花的香味。
　　李祖娥要在镜中望着她：“我前几天安排你服侍陛下，你怎么不去呢？”
　　李昌仪故意装作听不明白：“您说什么？”
　　李祖娥不着痕迹地哼了一声：“我说我愿意让陛下封你为妃，家家让你来这儿做我的宫女，我怎能不知道你们什么意思？”
　　李昌仪连忙跪了下来：“奴婢没有非分之想，奴婢来到娘娘的身边，只是因为娘娘是奴婢的本家，每天伺候着娘娘，也可慰藉奴婢的思乡之苦。”
　　“真的？”李祖娥望着她。
　　李昌仪重重地点点头，有着十二分的恳切。
　　“起来，给我画画眉毛吧！”李祖娥叹了一口气，重新望向镜子，五官之中，她最不满意的便是这两条断断续续的眉毛，她让李昌仪帮她把它们涂得练成一线，画得深一些，那样使人看起来精神一些。
　　“太子……太子……”嫣翠从外面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对李祖娥说。
　　李祖娥有点害怕：“怎么了，你慢慢说。”
　　嫣翠哭起来了：“太子昏过去了……他……”
　　“他在哪儿？”李祖娥脑海中一片空白，“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
　　“太子在东宫，您快去看看吧！”
　　太子高殷平躺在床榻上，紧闭着眼睛，但是全身是颤抖的，他抱着身子，胳膊上、肋骨上皆是紫红色的伤痕，他像一只受惊了的小兔子。
　　高洋坐在他的身边，握着他的手。
　　李祖娥心疼地止不住流眼泪。她不能去打高洋，不能无骂高洋，她为了儿子，忘记了矜持，只能歇斯底里地大喊：“给我把薛嫔逐出宫去！”
　　后宫顿时乱作一团。
　　薛嫔笑意盈盈地来到李祖娥的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
　　她在李祖娥的对面坐下：“进宫多日，今日才来拜访皇后娘娘，妾心里实在过意不去，都怪陛下每次上朝去得都很晚。”
　　还没等李祖娥说话，嫣翠便义愤填膺的质问起来：“陛下现在整日在你宫里寻欢作乐，不理朝政，还用杀囚的方法吓坏了太子。这些是不是你出的馊主意？”
　　薛嫔没有看她，淡淡地道：“我是陛下的妃子，你不过是皇后身边的宫女，算个什么东西来质问我？”
　　嫣翠被她一阵子抢白，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由得露出一丝尴尬的表情。
　　李祖娥笑了笑：“那好，我来问你，嫣翠说的这些是不是真的？”
　　薛嫔轻笑了一声，沉静地说道：“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妾只是陛下的一个妃子，从不干政，也不懂得如何干政，况且陛下自有自己的想法，陛下想做什么事情就做什么事情，这些都跟我无干……”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个严厉的声音打断了：“薛烟波，你太放肆了。”
　　说话的人是李祖娥，高洋的皇后。
　　薛嫔依旧笑容满面地说道：“皇后娘娘说得对，的确是贱妾太放肆了。妾出身寒门，不懂得规矩，请皇后娘娘恕罪。”
　　整个殿中陷入了一片沉默，如隔了一层墙壁，风吹不破，手打不烂。
　　半晌，李祖娥对薛嫔说道：“好了，你回去吧。”她的语气中难掩失败的颓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