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娥》浣春

5、新妇

　　南府庄严华丽，走在里面，到处可见流光溢彩的亭台楼阁，又有鸟叫莺啼，仆人们在府内行色匆匆，自然也夹杂着一些微酸的叽叽喳喳。
　　“瞧瞧，那是谁？”
　　“那不是太原公夫人么？”
　　“长得可真漂亮！”
　　“漂亮又如何，还不是嫁了这样的一个丈夫。”
　　“而且，我还听说她是个汉女，娄妃正为这事儿生气呢。”
　　“为什么？就凭二公子的长相，能娶个这样的夫人，不知道前世修了多大的福气，睡觉也该笑醒了。”
　　他们小声谈论大声笑。
　　李祖娥听得很气愤。
　　她用力地抿着唇。
　　她一路保持着微笑。
　　在经过殿门的时候，也有丫鬟朝着高洋笑：“你的鼻涕又流出来了……”
　　高洋不以为忤，傻笑着连忙扬起袖子擦鼻涕。
　　李祖娥看在眼里，气在心里。
　　“儿媳李祖娥见过兄兄、家家。”李祖娥盈盈拜倒。
　　高欢不怒自威:“起来吧，阿娥。”
　　李祖娥起身，望向娄昭君。她看起来约摸三十来岁，长相端庄，雍容华贵，但是她的衣着很是朴素。她嫌恶得看了她一眼，转而又微笑道：“阿娥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我的新媳妇。”
　　李祖娥望向高洋，但见高洋恭敬地立在一边，向她微微一笑，她顿时轻松了许多，轻轻地走到娄昭君的身边。
　　娄昭君抚摸着她的手，赞叹道：“果然是个好漂亮的孩子。”
　　“谢家家夸奖。”李祖娥垂着头。
　　她转头又对高洋说：“阿进儿娶了这么一个绝色的美女为妻，以后可就有福了，你个傻子如若欺负了她，让我知道了，可饶不了你。”
　　高洋唯唯诺诺地应承着，紧张地鼻涕也流了出来，傻呵呵地道：“儿绝对不会欺负她，就算她打我，我也不会还手。”
　　“瞧你你这孩子。”娄昭君有些无奈，向着李祖娥说道，“你不要理他，他就是这么傻里傻气的，他要是欺负了你，你只管告诉我。”
　　李祖娥连忙道：“太原公对我很好，我初嫁到晋阳，什么都不懂，多亏了太原公的照顾和提醒，儿媳才没有过多的犯错。”
　　然后，她过去为高洋擦鼻涕。
　　“你们两个相处得好就好。”许久不说话的高欢甚感欣慰。
　　娄昭君夫人把头上的一支金钗拔下来，给李祖娥戴在发间。
　　“多谢家家。”李祖娥说道。
　　“行了行了。”高欢向高洋问道，“阿进儿，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去邺城？”
　　娄昭君不解地问道：“阿惠儿不是已经在邺城了吗？何必再派阿进儿去，况且阿进儿才刚刚成婚。”
　　“妇人之见。”高欢长叹了一口气，解释道，“阿惠儿正在邺城惩治贪贿，他向来性情骄纵任性，这时需要一个强助。”
　　娄昭君点点头，转而又不满道：“为何不派定乐去，他聪明伶俐，何必派去这么一个傻子，他能干什么？”
　　高欢责怪道：“什么傻子傻子的，阿进儿沉静机敏，是最好的人选的。”
　　“沉静机敏？”娄昭君震惊道，“我没有听错吧？”
　　高洋正视着她，说道：“你没有听错。他们几个小时候，我给每个儿子发上一堆乱麻，吩咐他们尽快把这些麻理清楚，阿惠儿是一根根慢慢抽出来，谁知道麻又乱又长，于是越抽越乱，步落稽呢，他将乱麻分成两堆，然后再一一分开。只有阿进儿拿出一柄大刀，几刀砍了下去，然后再理出一缕缕短麻……”
　　“陈年旧事了。”娄昭君不以为然地道，“你瞧瞧他现在是个什么样子，邋里邋遢，连一句像样的完整的话都说不出，纯粹是一个傻子。”
　　“你……”高欢不理她，“当着儿媳的面，怎么说这样的话？”
　　娄昭君也自觉失言：“我刚才是……阿娥不要放在心上。”
　　李祖娥连忙抬起头来，笑道：“家家的责斥，可谓是爱之深责之切，太原公又是个老实人，他怎会不明白家家的良苦用心。儿媳和太原公是不会记在心上的，只会感激家家的责斥。”
　　高欢摆摆手：“阿娥通情达理，不愧是李希宗的女儿。”
　　“多谢兄兄夸奖！”李祖娥微微行礼。
　　高洋走过来，紧挨着李祖娥站着，李祖娥悄悄地看着他，忽的，她蓦然听道一句话“你果然很会演戏，很好，我没有娶错人。”，声音很小，又很冷漠，小到只有她自己听得见，冷漠得让她觉得心冷了大半截，她不由得一怔，狐疑地环视着周围，最后目光落在高洋身上，只见他仍旧是吸了吸似乎永远也吸不完地鼻涕，嘿嘿傻笑道：“过几日，儿便动身前往邺城。”
　　高欢听了微微点点头：“去了，听你大哥的话。”
　　高洋也不会说其他的话，只老老实实地道：“哦。”　他突然跳起来，拍着手，撒娇一般地向娄昭君道：“家家，我要喝酒，我要喝酒……”
　　他指着几案上的酒杯。
　　李祖娥站在原地，不由得狐疑了起来，刚刚高洋的话还犹在耳边，而此时高洋的神态又恢复了往常的痴呆。初见时的呆傻，忽然的深沉，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高洋？
　　他到底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