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娥》浣春

4、太原公夫人

　　太原公府！
　　啊，是太原公府！
　　昨天晚上和太原公高洋成亲的记忆一下子涌进了心间，那个丑陋的，有点呆傻的高洋，是她的丈夫。
　　她嫁到太原公府来了！
　　是啊，这是她嫁到太原公府的第一天，新婚的第一天！
　　从今往后，她要和她的丑丈夫过一生了！
　　从今往后，她从赵郡李氏的一名小姐，变成了太原公府的女主人——太原公夫人！
　　从今往后……
　　李祖娥从梦魇中醒过来，觉得脸颊边痒痒的，一摸，才知道自己是哭了。她该笑的，她擦去眼泪，掀开罗帐，环视屋内，见已有三四个丫头侍立在左右，问道：“太原公去哪里了？”
　　丫头们都摇头说不知道。
　　这她嫁到太原公府的第一天，太原公就不见了。
　　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吩咐道：“流萤，来，帮我收拾下吧！”

　　她软绵绵地坐在矮凳上，看着流萤娴熟地为自己盘好头发，然后又在发间斜插了一支步摇。她还是很美丽的，忽然对着镜子里的流萤问道：“我现在是不是人很憔悴？”她为什么要如此憔悴呢？又有什么不高兴的呢？她是刚刚新婚的新娘子。
　　流萤怔了怔回答道：“还好。”
　　李祖娥摇了摇头，素手拿起胭脂，取出了一点，在眼睛旁边轻轻的涂抹，涂抹了半天也觉得不太满意，索性放下，又拿起花黄，捡了一只花朵形状的贴在了眼角、鬓边，她又端详了半天了，才感觉到这样精神了不少。
　　她朝着镜子对着自己一笑。
　　是的，她应该是高兴的。
　　她嫁了爱护自己的丈夫，一会儿还要去拜见公婆，她又有什么不高兴呢？
　　正思忖间，高洋抱着几件衣服进了门。
　　高洋看到她的妆容，眼前一亮：“你的鬓边怎么贴了这么多小花？好漂亮，我从来没见过有人这样打扮。”
　　他伸手要去触碰。
　　李祖娥连忙按住他的手，一笑：“太原公见笑了，这是花黄，妾是汉女，花黄是我们汉女比较时兴的妆扮。”
　　高洋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李祖娥柔顺地起身，转移话题，问道：“这是什么？”
　　高洋把衣服放在桌子上，献宝似得道：“衣服，首饰。”
　　李祖娥无奈，纳闷地道：“我一个人，也穿不了这么多。”
　　高洋嘿嘿傻笑道：“这些全是时下流行的款式，是我从外面找来的，你想穿哪一件，想戴哪一件，全都由你，我会天天给你弄来新的。”
　　“其实……你用不着……”
　　“用得着，用得着。”高洋赞叹道，“阿娥，你长得这么好看，只有天下间最漂亮的衣服配得上你。”
　　李祖娥没有说话，眼睛看着那些衣服首饰，真的很好看……有一条披帛格外惹人注目，淡粉的颜色，上面绣着小小的团花，抚摸起来柔滑自然。于是，她便轻轻披在肩头，转头问道：“好看吗？”
　　高洋看了看，皱皱眉：“这个太素了，阿娥为什么不挑那一个？”他指着那放在最上层的一条披帛，上面的花纹是由金丝织成的。
　　“我觉得不错。”流萤接口道，微微一笑，“这一条披帛披在夫人身上，行动时，仿佛是一团云彩环绕。”
　　他无话可说，他本就话少。
　　李祖娥怔怔地望着高洋，突然掩面大哭起来。
　　高洋不知道她怎么了：“你……”
　　李祖娥停住哭泣，望了他一眼，忽而转身，朝门外走。
　　高洋拦住了她。
　　“我要回家！”李祖娥再也忍不住了。
　　然而，高洋站在她面前不动，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他问她：“回家干什么？”
　　李祖娥更受不了他了，锤他：“我……我就是想回家，我要回家！”
　　他是个傻子！
　　他是个傻子！
　　他是个傻子！
　　两个人僵持着，也对峙着。
　　“夫人……”流萤喘了几口气，劝道，“一会儿还要去拜见大王和王妃。”
　　“对，要去拜见兄兄和家家。”经她一提醒，他才想起了这件事，他转头望向身后的几个丫鬟，“牛车备好了吗？”
　　“奴婢这就去吩咐。”一个穿着水红裙子的女孩子领着其他三个侍女退了出去。
　　李祖娥见高洋身上还穿着昨晚上的单衣，未着外袍，她环视屋内，见床上还有一件青色的袍子，猜想是他平时穿的，便顺手拿了过来。
　　“太原公，把这衣裳穿上吧。”
　　“你帮我穿。”他站直了身子，抬高手臂。
　　李祖娥柔顺地走过去，一丝不苟地伺候他更衣。然而，她帮他系腰带的时候，十指在颤颤地发抖，心里想着赶快系好，却越是系不好，因为她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气息环绕着她的后背，这是怎么了？她紧张得不得了。
　　“让奴婢来为太原公更衣吧！”一旁站着的流萤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心想二小姐以往是多么巧手的一个姑娘啊，现在系一个腰带都系不上，这是怎么了？
　　“不好，我要阿娥帮我穿。”高洋转头去看流萤，固执地拒绝了。
　　李祖娥的额上已冒出了汗珠，可是这腰带像是跟她作对似的，死活不听她的使唤。
　　“我自己来吧！”他温声道，语音中藏着一些得意。
　　他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额头，她的身子蓦然一个哆嗦。
　　李祖娥咬着嘴唇，只好退到了一边。
　　“太原公、太原公夫人，牛车已经准备好来了。”水红色衫子的女孩子过来禀告。
　　高洋贴心地扶着她上车，自己却骑着马。
　　李祖娥掀开帘子，去瞧高洋，但见他骑在马背上，神采飞扬，蓦然想到他邋里邋遢、呆呆傻傻的模样，又想起昨晚上小小的亲昵，还要刚刚为他更衣时，感受到的他强烈的男子气息，这些……这些都是同一个高洋吗？她想不通，也不再想了。
　　流萤放下帘子，奇怪地看着她：“二小姐？”
　　“怎么了？”李祖娥的脸在发烫。
　　“你的脸好红，是着凉了吗？”流萤关切地问。
　　“没事，没事，我是有点热。”李祖娥连忙摇摇头，扬手象征性地扇了几下风，然后，话锋一转，问道，“流萤，你跟我说实话……”
　　流萤认真地看着她。
　　李祖娥继续道：“你觉得太原公如何？”
　　流萤撇了撇嘴道：“他虽是渤海王的次子，但是和他的其他几个兄弟比起来，果真是其貌不扬，真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娄妃亲生的……”
　　她说到最后，看到李祖娥的神色，立马转移话题道：“虽然有点呆，但是奴婢看得出来，太原公是真的对夫人好，他向我打听你的喜好，一大早就出去为二小姐搜罗些衣服首饰什么的。只是，他与二小姐实在是太不……”
　　“好了。”李祖娥打断了她的话，“一路上除了车辙声，就是你在叽叽喳喳了。”
　　流萤一笑，向她吐了吐舌头：“让我说话是你，不让我说话，又是你。”她苦笑着摇头叹道，“二小姐嫁人做了新妇，连性情也变得让人难伺候了。”
　　李祖娥听了，忍不住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