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娥》浣春

46、母子

　　午后，娄昭君躺在床榻上打盹。朦朦胧胧之中觉得似乎有人正在看自己，她勉强睁开眼睛去往前看看。
　　面前站着的是高洋，高洋站在窗前，遮住了她大半部分的阳光。他逆光而来，阳光在他的衣缘上镶上了一道金边。
　　“是你。”娄昭君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这不屑也是转瞬即逝，她在榻上转了身，背向着他，不耐烦地道，“有什么事儿啊？”
　　“我闲来无事，想起了家家，。”他轻描淡写地道，“我便来了。”
　　娄昭君坐起身来，绕过纺机，去往花盆子里洒水。
　　菊花开得正好，枝繁叶茂的。
　　“家家睡得可好？”高洋走过来，坐下。床榻很软，上面铺着锦缎，摸上去很舒服。高洋看了一眼就躺了上去，眯着眼睛看着娄昭君。
　　“还不错。”
　　“家家生来是有福的人，李祖娥可没有那么享福了。”
　　娄昭君扫了一眼高洋，他的不苟言笑的脸上隐隐呈现着一丝阴沉。
　　沉默了半晌，高洋恭敬地问道：“家家，您的丫头十四哪儿去了？” 他转移话题，声音透着一股愤怒。
　　“嗯。”娄昭君笑起来，迟疑了一会儿，“出宫去了。”
　　“为何出宫？”
　　“我让她替我办点事儿。”
　　“办什么事？”
　　“不能告诉你。”娄昭君侍候好了花，凑近它们闻了闻，花香扑鼻，令人有一种意犹未尽的快意。
　　“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娄昭君问道。

　　“十四出宫办事，办的事不能让我知道。”高洋起身，走到花前，回话说道，“……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直接去问问十四，问问十四要给皇太后办什么事？我也好替家家分忧解愁……”

　　娄昭君冷哼了一声：“我看你是昏了头了。”

　　“我明白了。”
　　“你又明白什么了？”娄昭君长袖一拂，重新坐回到了床榻上。

　　“我明日就册立李祖娥为皇后，我还要命命妇宗亲都来这立后大典。”高洋笑容满面地道，“大赦天下。”
　　“你这孩子，你这孩子……”娄昭君说着，眼眶里已含着泪水，“居然连我的话也不听了。你的父亲如龙，你的哥哥如虎，你这样子如何做天下人的表率？”
　　“父亲和哥哥……他们在地下呢……”高洋看着娄昭君，眼中有一丝悲伤，“有什么话，家家不如去地下和他们说去。”
　　高洋拂袖而去。
　　“你……”
　　娄昭君气得浑身颤抖，后退了几步，若不是有李昌仪和几个丫头进殿来，适时地扶着她几乎跌倒在地。她没想到当年那个痴傻的青年，已变成了今日的豺狼。
　　“反了，反了，简直是反了！”娄昭君的手捏在一朵菊花上，深深的吸了口气，竟把那朵花连茎折断。她目光一扫，看见了李昌仪，她忽然抬手捏起李昌仪的下巴，问道：“李昌仪？”
　　李昌仪穿着一件红色的衣裳，显得明艳动人。
　　娄昭君诧异道：“怎么我不常看见你？”
　　李昌仪微微笑了笑：“奴婢一直在庭院里伺候。”她想了想，又道，“奴婢是来向太后送水果的，太后请用。”
　　她从几案拿起托盘，重新跪在她的面前。
　　“阿惠儿在的时候很喜欢你啊，想不到他没了之后，你便在宫中为奴了。”娄昭君沉吟着，满眼泪珠，“我的阿惠儿，倘若他活着，高洋怎敢如此对待我？阿惠儿……我的阿惠儿啊……”
　　“太后请节哀啊，您还有常山王啊。”李昌仪点头称是，一双纤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胸口，为她顺气，“常山王一直很孝顺太后的，这些水果就是常山王吩咐奴婢端来的。”
　　“阿演……”娄昭君叹了一口气，两行眼泪也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她抬起头看着李昌仪，意味深长地说道：“你长得的确很漂亮，陛下好像也会喜欢你的。”
　　李昌仪脸上发了会儿愁：“前几日，太后午睡，陛下前来，打量了奴婢好久。今天过来，陛下又打量了奴婢很久。”
　　“你也姓李啊。”
　　“奴婢出自赵郡李氏。”李昌仪愁眉不展，“与李夫人乃是同宗。”
　　“他就要立皇后了，立李祖娥为后。你们都来自赵郡李氏，她应该会很喜欢你。”娄昭君想了一会儿。
　　李昌仪有些哀怨：“可是，她是皇后，奴婢不过是一个婢女。”
　　娄昭君轻轻地摇摇头，握住她的手，轻轻地说道：“那就更好了，不如我带你去见皇后，记得把你的那颗夜明珠带着，她好像很喜欢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