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娥》浣春

39、难过

　　被高洋抱着，李祖娥不由自主地双手攀上了他的脖子，她觉得自己是一条长长的蔓藤，而高洋则是她身边的树。
　　山中只见藤缠树，从来不见树缠藤。
　　府中的人都在忙里忙出的，喜气洋洋。

　　忽然，李祖娥发现高洋停了下来，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身子慢慢地离开了他的怀抱，与他并排地站着。

　　段曼，她从府门外鹤势螂形地走了进来，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们。她仍然美丽，穿着火红的衣裳，犹如一团永远也燃烧不尽的火。

　　“二表哥。”她说道，声音也犹如火燃烧般清脆。

　　高洋走过去。

　　她撒娇道：“你怎么才回来？”她的眼睛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在阳光的照耀根根分明；两排洁白的牙齿，像夕阳照耀下闪闪发光的贝壳。

　　“大婚在即，按规矩是不能乱跑的，省得出什么乱子。”他说道，态度温柔，声音关切。

　　“能出什么乱子？”她望着他，像一个受伤的小兽，三步并作两步扑进他的怀里，“大表哥死了，我好害怕，害怕二表哥……”

　　“不许胡思乱想，别怕！”高洋轻轻抚着她的脊背。

　　段曼仰头看着他：“二表哥，哥哥说我嫁了你，以后你将是我的男人，我的主人，我以后就再也不会害怕了。”
　　高洋点点头。

　　李祖娥静静地站在庭院里，看着高洋搂着她，望着她，与她携手走出了府门。

　　李祖娥忽然想起了世子妃，冯翊公主，她心头又涌出一种似曾相识的兔死狐悲之感？她相信冯翊公主是一直爱着高澄的，但是，她，她不再爱着高洋了，不爱，所以以后不会再有怨愤了。

　　“夫人，你哭了？”

　　李祖娥躲在一棵花藤之下，听见嫣翠轻轻地问。她赶忙侧头擦了擦眼泪，然后从嘴角里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谁哭了？只是一个小虫子飞进了眼睛里，难受死了。”

　　半晌，嫣翠低声说了一句：“长广郡公来了，在小亭等您。”

　　“二嫂。”李祖娥人未至，先恭敬的招呼了一声。

　　高湛已长成了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比小时候的样子清瘦多了，原本的圆脸略显得尖了些，带着些棱角，却更能看得出高澄的风姿。他的眼睛里似乎含着些许的愁怨，亮晶晶的，多么像一双女孩子的眼睛。虽然他还未成人，李祖娥不得不承认这位长广郡王长大了定是一位风流潇洒的美男子。

　　“九郎大喜。”李祖娥暂时忘记不快，微微一笑，情真意切，美丽的脸庞像一朵春花开在了春风里。

　　高湛恭敬地行礼，随后有些不高兴地道：“说这些干什么？”
　　“怎么？”李祖娥不解。

　　高湛转开头，叹了口气，才开口道：“多谢二嫂。”
　　“不必谢我，这乃是九郎的福分，二嫂听说那胡氏女的母亲是范阳卢氏的女儿，出身高贵，有着良好的教养。”李祖娥拉他在小亭中坐下，“她嫁了你之后，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妻子。”

　　“高湛受教了。”
　　他意兴阑珊，神色黯然，一双眼睛盯着李祖娥看，李祖娥却看着亭外的落花，止不住地叹气。

　　“你到底怎么了？”他问。

　　“我哪里怎么了？”李祖娥反问。

　　他点点头：“你哪里都怎么了。”

　　“小孩子乱扯。”

　　“你像是哭过，原来你也会哭，会难过的。”

　　“讨厌。”被识破了，李祖娥伸出一根手指，点他的眉心，“你这孩子，明明是个男孩子，却偏偏像个女孩子。”
　　“讨厌。”高湛学着她的语气，“你这人啊，明明想表扬我心思细腻，却偏偏不说好话。”
　　李祖娥迟疑了一会儿：“你二哥就要娶你表姐了。”
　　“有人不知道吗？”他反问。

　　李祖娥叹气道：“不管怎样，我总是他的原配妻子，今天回到府中，你表姐登门了，他就跟着你表姐一起走了，不……不给我留一点面子。”

　　“以后这些你都要习惯。”

　　李祖娥笑了笑，无从回答。他说的是实话，在这个年代，普通的男人们都是三妻四妾的，况且她的丈夫高洋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李祖娥不自在地看着亭外的落花，问道：“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什么？为什么不说话了？”
　　“以后，我不能再叫你二嫂了。”
　　李祖娥有些奇怪：“怎么会，我一直是你的二嫂。”
　　“但是。”高湛意味深长地道，“你是皇后，住在皇宫里，而我，却只是长广王，不能常常见到你了。”

　　李祖娥一下愣住，怔了怔，随即笑道：“我若是皇后，那你二哥岂不是……这可不是乱说的，你……”
　　高湛低声道：“除非你想害我，我想害你，而我不会害你的。”
　　李祖娥连忙道：“我怎么会害你呢？”

　　“回去，歇着吧！”他说。

　　李祖娥站起身，低着头，从他衣袖边贴袂而过。
　　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臂，往她手心了送了一只八宝吉祥结：“我前日学着做的，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