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君，妾身有礼了》COKE

21、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抱着被子还未睡上几个时辰，就被乳娘摇醒，彼时我尚未缓过劲儿，就见一大帮嬷嬷、宫女冲进了我的寝宫，我下意识地搂紧被子道：“你们为何这般？”

　　乳娘一边扯着我的被子，一边略显焦急地说道：“我的小祖宗，今日可是你的大日子。”未等我缓过神儿，几个嬷嬷就将我架了起来，几个宫女“刷”地一声，将我扒了个精光，我正要尖叫。

　　一脸严肃的教导嬷嬷猛地将我按坐在了梳妆台旁，看着她的脸庞，我乖乖地咽下了我的尖叫以及所有的疑问，见我安定下来，几个嬷嬷开始帮我束发，束完发又在我的头发上装上了珠光灿烂的发饰。

　　“我说……”我一手扶着我重如千斤的头，正准备与乳娘商量，可否减掉几个发钗。教导嬷嬷一道凌厉的眼神朝我看来，我只得默默地放下了手，紧紧地抿上了嘴。

　　随后另几个嬷嬷，开始在我的脸上大做文章，顿时空气里弥漫着胭脂水粉的香气，我正欲欣赏一下铜镜中的自己，几个小宫女提着一件红得耀眼的嫁衣向我走来。

　　我不知该如何形容那件嫁衣的华美，正如我不知该如何说出此刻我的心情，我忽然很想我的爹娘，若是他们在我身边，此刻会是怎样的景象？
　　想着，我只觉得眼角潮热，正欲用衣袖掩面，教导嬷嬷执了一方绢子替我拭泪：“公主，按照越国的规矩，大喜之日是不该落泪的。”许是烛光太过柔和，教导嬷嬷的声音竟一改往日的严厉，多了几分温暖。

　　只听得殿外传来了掌事太监细细的嗓音：“吉时已到，请永安公主移驾大殿，行和亲大礼。”

　　我的眼前便只剩下一方红帕，不知是不是未用早膳的缘故，我的脑袋晕晕沉沉，任凭着乳娘扶着我上了轿撵，又下了轿撵，弯弯直直走了些路，似乎终于到了大殿。

　　我的脑袋仿若更晕了些，只听着教导嬷嬷提醒着我行礼，我便照做，总归出丑我是看不见的，我便大着胆子胡思乱想起来。

　　思绪一飞，自然是听不到国主、王后、越国的大臣们说着什么，反正大致是祝福永安公主与狼国太子婚事幸福圆满，两国长久交好云云。

　　只是他们说了那般久的话，我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好些遍，好在周围好像请来了许多乐师，奏着喜庆的调子，将其掩盖了。

　　我正发愁怎么才能让我的脑袋轻一些的时候，教导嬷嬷将我的手交到了另一个人手上，他手掌的温度我并不陌生，透过红帕的间隙，我能清楚的瞧见他修长洁白的手指，力度适当的执着我的手。

　　不知怎的，我的口中小声地念出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很是怕赫连鸿翊听到我的声音，取笑我，想抽回手捂住嘴，却不料他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虽不至于弄痛我，但我想逃脱是不可能的了。

　　礼成之时，我头顶的红帕被掀开，突如起来的光亮，让我的眼睛有些不适，待我适应之时，却见赫连鸿翊穿着与我一样喜庆的礼服，他的头发像越国的男子一般束起，越发显得俊逸潇洒，那双邪魅的眼睛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的眼眸是那般的亮，我竟可以清楚的看见身着嫁衣自己，虽然我一直不承认他长得好看，但是今日我却不得不说，狼国的太子殿下长得也太……妖孽了吧！

　　我还沉浸在某种情绪里，就听得面前的人用微小却清晰地声音说：“怎么，为夫竟这般好看么？”

　　不出我所料，那一刻他的眼眸中装满了戏谑，一定是周遭的气氛太过喜庆热闹，我的胆子也大了起来，立刻装作娇羞地模样说：“讨厌，夫君何止是好看，简直是普天下一等一的美人儿。”说完我还对他造作地眨了眨眼睛。

　　其实我只是想小小地讽刺一下他的自大傲慢，谁知面前的人一脸受用地说：“想来永安公主必定是垂涎在下的美色良久，虽然在下早就察觉公主是好色之人，但奈何和亲大礼已成，想来日后怕是要在公主的逼迫下度过了。”

　　我早知他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主，却未曾想他的口舌这般厉害，想也未想便顺着他的话问：“我会逼迫你什么？”

　　只见赫连鸿翊一副担忧的模样紧了紧他的衣服，小声地在我耳边道：“自然是逼迫在下失身于公主殿下啊！”

　　要是在几日之前，我是不能听懂他在讲什么的，但无奈前几日教导嬷嬷突然拿来了几本书要我研读，她还一脸严肃认真地给我讲解书中的内容，我发誓她讲解的时候，我用尽了力气想要做到左耳进右耳出，只是还是有些只言片语，零星画面落入我的脑中。

　　此时那些话语和画面正在我的脑中闪现，我想我的脸一定是红透了，即使涂了厚厚的水粉亦是遮不住的。

　　赫连鸿翊却还不放过快要羞愧致死的我，还要说些什么，我连忙用双手捂住了他的嘴，却未曾想，耳边热闹的音乐顿时失去了声响，周围安静得像夏日的清秋殿。

　　我举目四望，只见长长的台阶下，跪着很多穿着盔甲的士兵，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应该是狼国的军队，刚刚我光顾着与赫连鸿翊斗嘴，却未发现我们已经移步到了殿外。

　　为首的狼国将军，愣愣地看着我，我这才意识到我还捂着他们太子殿下的嘴呢，慌张地丢下手，又碰上了越国一众人探究的目光。那一刻我想，若是此刻面前有一个洞，我是会毫不犹豫地的钻进去的。

　　赫连鸿翊却牵起了我的手大声笑道：“定是我狼国兵士的声音不够响亮，永安公主还不打算与我回狼国呢！”

　　赫连鸿翊话音刚落，为首的那个狼国将军抱拳道：“属下率狼国将士，迎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回狼国。”

　　他一说完，其他士兵约好一般，抱拳跪下大喊：“迎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回狼国。”

　　说实话，我的耳朵被震得有些疼，在赫连鸿翊的示意下，我伸出双手大声道：“众将士平身。”

　　在众将士山呼“谢太子妃娘娘”之时，赫连鸿翊牵着我的手，走下台阶，我回首在人群中寻找夜凌与子言的身影，连连看了好些遍，只见到一脸愁容的国主和外公，端庄高傲的王后，以及一张张或笑或无表情的陌生的脸。

　　低头的那一瞬，我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还未准备好离开越国，离开朝夕相伴的乳娘，离开我挚爱的好友……虽已与他们告了别，但此刻胸膛里那颗跳动的心脏盈满了离愁别绪，堵得我红了眼眶，却硬撑着不让自己掉下眼泪。

　　我看着长长的送亲队伍，走出越国的宫门，走出越国的城门，走出越国的边界。长长的送亲队伍中有那般多的人，却没有我熟悉的身影。

　　眼泪终于慢慢地爬满了眼眶，就在视线模糊的那个瞬间，我看见三个人骑着骏马在远处的原野上奔驰，夕阳沉沉欲坠，黑白紫三种颜色却分明耀眼。

　　即使隔得有些远，我也能一下子认出子言、夜凌、璟城的身影，我一下子擦干眼泪，耳边传来一路上被我忽略的某人的声音：“停车，休息片刻。”

　　我感激地看了赫连鸿翊一眼，便匆匆下了车，不顾送亲队伍中陌生的目光，冲着远方大喊：“子言、夜凌、璟城，我在这里。”

　　明明相别不过几个时辰，我却仿佛过了几个春秋，觉得站在我眼前的子言、夜凌、璟城，那般的不真实。

　　子言身体尚未痊愈，脸色有些白，许是赶路的缘故，他的脸上有一丝不正常的红，他深深地看着我，仿佛要把我看进他的眼睛里，良久他才像往日一般微笑道：“狼国气候与我越国相差甚大，早晚极寒，切莫贪凉，多穿些衣服。”

　　我立即点点头道：“我知道的。”

　　子言继续道：“莫要忘了写信，咳咳……”还未说完，他又是一阵咳嗽，脸上又更红了些。

　　我有些心疼地点了点头，一向话多的夜凌今日格外的沉默，我看向她时，只见她的眼睛已经通红，我拉着她的手叫了一声：“凌姐姐。”

　　夜凌一下子抱住了我：“月落，我不是个好姐姐，原谅我没能好好照顾你，让你替我远嫁狼国……”她突然哽咽，一滴滴眼泪滴进我的脖颈里，先是滚烫的继而变得薄凉。

　　“凌姐姐，你莫要担心，你不是说过若是那狼国太子待我不好，你便要接我回来么？”我扯着笑安慰着夜凌。

　　夜凌忽地失笑，倔强地替自己拭泪，她一脸认真地看着我，似乎下定了决心，说出一个慎重的承诺：“只要有一日，你受了委屈，我自当竭尽全力接你回家。”说完，她的眼眶却更红了一些。

　　我微笑点头道：“凌姐姐的话，我向来是信的”我并不十分担心自己的未来，倒是十分操心夜凌与璟城，想了想还是对璟城道，“璟大哥，请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凌姐姐。”

　　一向沉默的璟城抱拳道：“肝脑涂地，在所不辞”他顿了顿道，“月落妹妹也要照顾好自己，让我们放心。”

　　我不知这是我今日第几次点头，竟也不嫌头上的发饰重了，夕阳就快落山的时候，子言看着不远处道：“月落，听说和亲队伍回狼国，亦是有时限的……”

　　我不知怎么回答，子言收回了目光，依旧微笑着看着我道：“险些忘了乳娘要我带话给你，她不在你身边，你定要当心自己的身体，莫叫她担心。”

　　子言的目光忽然一凛，我似乎看见有一颗眼泪从他的眼中流出，只是我还未看得清，就落入了他轻而浅的怀抱中，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只愿你万事顺遂，若是他日你想归故里，子言必去接你。”

　　我仍有很多话想对他们说，然最后只变成喃喃的几句：“莫要担心，莫要担心。”

　　赫连鸿翊不知何时站在了我们的身后，我一转身就见他背对着我们站立着，他的前面是半轮落日，整片天空飘着紫红色的晚霞，越国边境刮起的风将他的披风刮得“猎猎”作响。

　　我不知他是怎样的表情，亦不知他的心里想着何事，然我知以后的时日我得和他一同走过。

　　临别时，子言将他的披风取下，作势要披在我的身上，我推辞着不肯要，正在推脱之间，我的身上披上了一件黑色的披风，随后赫连鸿翊便道：“想不到，越国边境的风也这般大，我的王妃切莫着凉。”

　　我看不见赫连鸿翊的表情，但瞧着子言的脸色很是不好看，我还是将子言手里的披风接过，踮起脚尖为子言披上：“子言，正如你所说，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叫我挂心。”

　　子言点了点头，继而一脸严肃地看着赫连鸿翊道：“月落一直便是我们宠爱的妹妹，到了狼国烦请殿下好好待她。”说罢还作了揖，我一直便知，子言虽平日里看着温和，但骨子里的他却是骄傲的，轻易是不会请求他人的，如今他却为了我低下了头。

　　子言刚说罢，夜凌和璟城几乎同时也作了揖道：“有劳了”

　　看着他们三人低下的头颅，我忍了一整日的眼泪落下，我佯装眼睛进了沙子抬起头，看见赫连鸿翊难得正色道：“月落既是我选的王妃，本王自当会善待的。”

　　言罢，子言、夜凌、璟城同我告别，我不敢看他们每一个人的表情，我生怕我看了，就会想要留下来，留在他们身旁。可是我深知我不能留下来，为了越哥哥，为了子言，为了夜凌。

　　上了马车，不知怎的我忽然很想说话，赫连鸿翊的脸色似乎不怎么友善，正闭目养着神，我也不管不顾地开始喋喋不休。

　　“你们狼国可有哪些好玩的地方？”

　　“自然是有的”

　　“那都有好吃的吃食么？”

　　“是有的”

　　“那狼国可有越国一样多的美女？”

　　“有的”

　　“那……”我还准备笑着问下去，赫连鸿翊忽的睁开了眼睛，他探究地看着我的脸淡淡道：“白月落，你的妆花了。”

　　就在我愣住的时候，他伸手过来扯我头上重的要死的发饰，还喃喃道：“戴这般重的头饰，还站在风中那样久，你真非常人。”

　　许是赫连鸿翊扯到了我细碎的头发，我的头皮很痛，那种痛压垮了我所有的强忍，一大滴一大滴的眼泪从我的眼睛里滑落。

　　赫连鸿翊也未料到我会哭得这样伤心，扯来他的袖子替我擦眼泪，一边擦一边还小声道：“怎的说哭就哭，像个小孩子似的，本王竟娶了这样一个孩子气的公主做王妃么？”

　　他不说话不要紧，他一开口，我就顾不得什么吉利不吉利了，索性坐在马车上开始大哭起来：“你……你又说我……”

　　赫连鸿翊将他手上的朱钗扔在一旁，继续帮我擦眼泪道：“怎的我还说错了么？”

　　我才不管他说的是对是错，反正我的心里有好多情绪，只想痛快大哭：“你在越国还和我抢吃的，你才孩子气。”

　　赫连鸿翊在我的头发上继续寻找着金钗，却还不忘和我斗嘴：“那是你乳娘心甘情愿做给本王吃的，怎的能叫抢呢？”

　　他不提乳娘还好，一提乳娘我心里又涌起一股难受：“啊……乳娘以后都留在越国养老了，我再吃不到她做的东西，我想她也见不到她了……呜……”

　　赫连鸿翊也不管我，继续在我的头发上寻寻觅觅，只是抽空刺我一下道：“你也见不到你的凌姐姐，还有那个白子言了！”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赫连鸿翊说子言的时候，总感觉带着一丝情绪，那种情绪我不知道是什么，但听着总感觉怪怪的。

　　我根本顾不得哪里奇怪，继续发泄我的情绪道：“我难受的时候……凌姐姐不会在身边安慰我了……我委屈的时候，子言不会拿好吃的糖葫芦哄我开心了……越哥哥也不见了，我一直都好害怕……怕他们一个个都消失不见，最后只剩我一个人……可是现在真的只有我一个人了……呜呜……”

　　赫连鸿翊终于将他找到的最后一根金簪放在了一旁，他认真地看着认真哭泣的我，我却毫无防备的在他面前说出了那藏在我心里多年的担忧，许是看我可怜，赫连鸿翊一把将我拉进了他的怀里，只听他的胸膛震震，声音坦荡道：“终究还是哭出来了，莫要担心，日后，你有本王。”

　　马车空间有限，我几乎是窝在他的腿上的，哭得昏昏沉沉的我竟忘了害羞，嗅着他身上陌生又有点熟悉的味道，竟然异常的安心地闭上了眼睛，进入了梦乡。

　　待我醒来已是一、两个时辰之后，醒来是因为肚子太饿，一醒来却发现自己的双手紧紧搂着赫连鸿翊的脖子，以一个非常亲密的姿势窝在他的怀里，他的下巴轻搁在我的额头上，而我的口水糊上他结实的胸膛。

　　纵然我的脸皮很厚，当下也十分的尴尬，顿时是动也不好，不动也不好，好在赫连鸿翊睡得不深，很快他也转醒，想到不久前痛哭失态的自己，我真是想跳出马车。

　　“怎的，醒了？”赫连鸿翊带着鼻音的声音响起，我吓得赶紧撒了手，趁机从他的身上滚到了马车的座位上。

　　赫连鸿翊眯着眼睛看着我一气呵成的动作，忽的嗤笑出声道：“本王的身体不及马车软和？”

　　回答他的是我肚子的悲鸣，我惨兮兮地看着他越来越开心地笑颜道：“好心的狼国太子殿下，小女子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