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娘的自我修养》北***B

64、第 64 章

　　许是多年不曾遇上家乡的来客，那一夜我睡得很早，却梦见云峰山上月落花开了。
　　我年轻的时候，也曾和同门结伴，去过许多地方，看过许多奇花异草，可在我心里却没有一种比得上白月城外的月落花，梦里漫山遍野的银色小花堆在浅嫩的新绿上，一轮皎洁圆月下，花香馥郁。母亲牵着我的手，走过花丛中，素色的月蝶随着她的披帛飞舞，她的眉目已经模糊了，我却能感觉到她笑的那样温柔亲切。
　　这是一个好梦，好到我不愿醒来。只是胸上越来越重，最后还是迫不得已回到这个残酷尘世。
　　“默娘，是我吵到你了吗？”姜柏躺在我身侧，睡眼迷离，单手搂在我脖颈上。大抵是今日处理了不少俗务，而这些都是他不擅长的事，所以疲倦的很，沾了床睡意便浓。他强撑着睁开一丝眼睛，歉意地道：“对不起。”
　　说着收回了那只手，身体却又靠近了些，近的我能清楚的听到他的呼吸声。
　　我没有责怪他，反问道：“怎么回来了？”
　　他闭上眼，软绵绵地嘟哝道：“想你。”
　　他少有这样脆弱的模样，还微微的嘟起嘴，一时看来倒有几分可爱。我忍不住低声笑了笑，道：“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他停了片刻，也不瞒我，睁开眼睛，眼底闪过一道寒光，如实地道。
　　“铜鸾给我传的信。你要跟他回白月城吗？”
　　我平静道：“总归要回去的。”
　　他沉默了片刻，大概是在心里揣度，最后开口道：“我明天亲自去把乌鸦请回来。”
　　我叹了一声，道：“这又是要闹什么？我单知道这世上有爱争权夺利的，没见过哪个像你这样，喜欢把到手的权势往外推。”
　　姜柏道：“乌鸦回来才能在碧云洞内主持大局，这样我才抽得出身陪你去白月城。至于权势这样东西，我想要多少都能有，不在乎这一点。”
　　我失笑，顺着他道：“是了是了，你有的是本事。只是你就算不顾虑自己，也要顾虑一下碧云洞里的老小怎么想的吧，你这样说风就是雨，让他们怎么接受的过来？还有一些老人家，更是少不了要安抚的。何必急着这一两日呢？”
　　姜柏睡意淡了，灰蓝色眼睛认真地盯着我，沉稳地道：“我可以不急，但你真的不想再见你爹了吗？让他带着遗憾到来世，是你对他的惩罚吗？”
　　谈到这件事上，我便不那么高兴了，甚至有些逃避地道：“我没有说我不见他。这两日我交代好碧云洞的事，就会跟老五回去。你暂且留下处理黑风寨和碧□□的事，不用心急，慢慢处理好了再来白月城找我。她们吃不了我的。”
　　“默娘，你要一个人回去？你觉得我可能答应你吗？”他嘲弄的笑了一声。
　　我道：“怎么能是一个人，我可以让师父陪我一道回去，若是出了事，她自会替我主持公道。你还信不过我师父吗？”
　　姜柏冷冷道：“信不过。姥母虽然是你的师父，可她也是西荒的战神，象征西荒的公道正义。若是慕十三娘给你气受，她能以什么身份保护你？她若能随意对慕十三娘动手，慕十三娘就不会活到现在。”
　　他这话虽然说的太过直白，又还有几分孩子气，但我也不得不承认，确有道理。
　　只是他这样让我实在有些头疼，我问：“那你又以什么身份跟我回去？”
　　姜柏抛给我三个字：“你丈夫”
　　转头睡着了。

　　我被这三个字弄得忧心忡忡，实在担心他屠城烧山烧成了习惯，潜意识把这当成自己出师以后的专业工作了。到时候回了白月城，遇上什么事也这么简单粗暴的解决，那真是……愁大了。我忧愁了半夜，后来又想，这事要真出了，我在这里干着急也没用，除了浪费自己的休息时间没有丝毫的报酬，何必呢？
　　故而也就放任自流了。
　　总的来说，我自认为自己是个十分随意的妖精，除了对慕十三娘死磕到底，其他的事都看的比较开。
　　所以我实在纳闷，姜柏是小狼崽子的时候，是茅坑里的那啥，跟着我熏陶了一千年，愣是还是那啥里的石头。按理说他师父可是个比我还要心宽的家伙，真不知道他和谁学得。所以姜柏这辈子最大的优点就是坚韧不拔，最大的缺点也是固执。更重要的是，姜柏还是个实干派，打定主意的事，他会雷厉风行的去做。
　　听说昨天还躲在琼华岛天崖宫旮旯窝里一副贞洁烈女模样表示打死不再回来的乌鸦，翌日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坐在碧云洞的王座上，那神色我真想给他画下来，我想起记忆里那个冷酷的杀手，顿时觉得红痕能看上这小子也是有原因的。人间不是有一个词嘛，叫反差萌。
　　他眼睛睁的大大的，还没弄清楚自己怎么忽然就回来了，姜柏已经在旁边，朗声宣布，从今天开始他就是碧云洞主。
　　乌鸦脸上的表情，可以形象生动地翻译为很多年后红痕暗地里告诉我的一句话，他差点没跪下来抱着姜柏的大腿让他把这句话收回去。
　　姜柏听完这话，唯一的感想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你们都喜欢抱我的腿？

　　乌鸦想要站起来，被身边的姜柏一把按着肩膀又重重的坐了回去。姜柏站在他身边，嘴里说是禅位，气势却足的像是要篡位。乌鸦还没开口，他便严肃地朗声道：“当年离家拜师之事，本座自认作为父亲的儿子并没有错，但作为碧云洞主，则是本座任性妄为，没有考虑洞府里的兄弟该如何自处，这是本座的错。这一千年来，碧云洞由乌鸦兄和红痕姐照顾的很好，使得大家老有所安，少有所依，你为碧云洞流过的血足够做到这个位置上，不必推迟了。”
　　乌鸦低头，沉声道：“这些年来，属下是为碧云洞效过犬马之力，但这都是受公主……和少主的托付。少主又怎么能说，您当年没有考虑洞府中的兄弟？况且，乌鸦没有这个能力……”
　　姜柏笑道：“你说你没有这个能力？那谁有这个能力？妖力再强盛，不能倾力保护自己的子民和土地，何以为王？真正的强者，不必拥有最锋利的宝剑和最强大的妖法，只要有一颗能为自己想要守护的战尽最后一滴鲜血的心就足够了。你只要问问这些年，你带领他们过的好不好，就知道你配不配做这个碧云洞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