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娘的自我修养》北***B

4、章四 故人叹

　　我可算知道人间所谓的无巧不成书是个什么光景了。
　　我被余下的茶水呛了个正着，咳嗽了许多声，方缓过劲来，问道：“那……那个，你们的那位羽仙人，他本名叫什么？”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那小妖答了三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字。
　　“秦子羽。”

　　秦子羽，我三师兄。
　　我自从休学回家，便一直宅在云峰山上和慕十七娘掐的天昏地暗。虽然对琼华岛羽仙人的名讳略有耳闻，却难以和我那位傲娇的三师兄联系到一起。
　　这真不是我的错！我三师兄的脾气在师门里算不得好，和我想象中的仙人差了没有十万也有八千里。而且虽然他在歧黄之术上颇有火候，但我们师门里头提起药理之道，我第一个想到的是我十九师弟——如今北荒有名的“毒手天绝”，他用毒的功夫傲立三荒，如今北荒诸尊王都要敬他三分。
　　总之，我是很难相信，传说中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又闲云雅鹤的羽仙人是我三师兄秦子羽。
　　不过，我后来也才知道，他们称三师兄为羽仙人，并不是因为他真那么快修成了仙人，也不是因为他有仙人气质，只是因为我师兄他医术虽然冠绝西荒，但他脾气也是出了名的不好，和世人眼中的神族是一样一样的。
　　对于这点，我只能反省，一来我对这个世道误会很大，二来人民群众的眼睛真是雪亮的。
　　我咳嗽了两声，哭笑不得地道：“你们暂且看着少狼主，待等会药熬好了看着他服下，我亲自去给羽仙人陪个不是，将他请上来吧。”
　　说着又挥挥衣袖，甩了小狼崽子一袖子灰尘。

　　我三师兄这只妖，元神是头丹顶鹤，虽然脾气不大好，天生有些别扭，但实际上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不然也不会选择从医。
　　果不其然，我下了山，便在山脚下的白杨村村头茶铺发现个人影——彼时夜已深沉，北斗阑干，那茶铺子早已打烊，他捡了条板凳坐着，怨气深重地等我上来赔罪。
　　我远远的瞄着他的背影，立刻认出来确实是他——他的模样不怎么大变，依旧喜爱白衣素服，今夜一身滚蓝边的白底流云绣长衫被飕飕夜风吹得飘渺，及腰黑发如墨散入夜风中，倒也担得起那仙人二字的风骨。
　　只是这孤村野店，夜半更深，他还黑着脸，一脸阴沉，匹配着他那白嫩皮囊，我瞧着比起神族更像个鬼族。
　　我悄悄掩着面飘过去，拱手行礼，做小伏低地恭敬道：“默娘不知师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宽恕则个！”
　　话音刚落，一个青花茶盏在我脚下碎开，哐啷一声脆响，瓷片渣子炸开一朵花。
　　他怒道：“宽恕则个你妹夫的！”
　　说实话，我也不太待见我那妹夫，便也由他骂了。
　　他又道：“玄小默啊玄小默！你可真是好样的！一点不辜负你那好名字，先头是当年默不作声的就从师门里跑了，而后又默不作声的嫁了人，如今又默不作声的捣鼓出个小崽子来。如今你那便宜儿子出了事，你倒是想起我来了！这就罢了！我当你终于记起还有我这么个师兄，没想到是我秦子羽自作多情，你连这羽仙人姓甚名谁都没搞清楚，就敢乱送礼？把我送给你的东西拿去给人做人情！你可真是好样的！”
　　啪啦，他又摔了个杯子，似乎还不解气，想是想要连着那半旧的木桌子一块掀了才能表达自己的愤怒。
　　这事确实是我做的有那么一丢丢不厚道，但他这性子真是一点没变，看的我颇有些怀念欣慰，待他气过了这一阵，才敢开口柔声唤道：“羽师兄。”
　　他听了这句，神色才好些，但依旧怒气冲天，横眉竖目，死死地瞪我。
　　我忍笑道：“师兄，这次真是我的错，默娘给你赔不是了，您别生气，大人不记小人过。”
　　他冷哼了一声道：“你倒是说说，除了这次，你又有哪次做对了？”
　　我叹了一声，实在不想翻旧账，但他是个倔脾气，我若不说清楚，他又不肯跟我回碧云洞。我想了想，只好避重就轻地道：“当年的事，其实也不是师妹我想辍学的。我实话跟你说吧，我当年拜师学艺的时候就是瞒着家里离家出走来着，能在玉皇峰跟着师父修行和师兄弟们逍遥自在那几百年真是我默娘毕生的福气，可是没有想到，离悠当年那件大事惊动了西荒许多妖君，也不知道是哪家哪位差钱饭后把我给顺道抖落出来惊动了我父君，你知道老头子大多都是顽固不化的主。我倒是想继续留在玉皇峰山，他不同意，我又打不过他，只好跟他回去了。”
　　子羽师兄听完这话神色稍霁，消气了一些，放缓了语气道：“那你干嘛不好好同师父说一说？我到是不信了，你父君再能打，能打的过西荒战神！”
　　我说：“师兄，这事在我与我父君之间横着，就是打得过与打不过的差别。但若把师父他老人家扯进来，那就不好说了，被嘴碎的知道了，说成她老人家强留女徒弟，那就有损她老人万年清誉了。”
　　子羽道：“什么清不清誉的，她老人家又不是个男妖……”
　　我窃窃一笑，道：“师兄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师父虽然是西荒第一女战神，可她天生生的英武不凡，生性逍遥洒脱，这大荒之中，思慕她之人如过江之鲤，男女不限。”
　　子羽师兄虽然脾气大，但实则是个很纯情的妖。当年在师门的时候，师门上下怜他纯洁，但凡有些过火的八卦都强忍着不同他说道一二，故而他至今也不知道，爱慕我师父在大荒之内，是件众生平等的事。故而这番话，他一时有些难以消受，呆了一呆，若有所思，神色复杂地：“竟是……如此嘛……原来……原来竟是如此嘛……”
　　我见他这样也是可怜可叹，但还急着家里那小狼崽子，便劝慰道：“师兄，你且淡定。需知这天下万物，幻化冥冥，男女性别，不过是天定的一身皮囊，像是人间之人寿命不过短短数十载，轮回井纵身一跃，或许今世为男，来世为女。此间种种，不过虚妄，你我修道之人，更应该看开一些才是。”
　　他神色艰难，只是一时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勉强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这……只是……”
　　他最后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声，仿佛认命了一般。我借机清了清嗓子，又道：“师兄，我家那便宜……不，小狼崽子还要劳烦你一二，你且跟我上山看看？”
　　子羽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但且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却不想，一阵妖风合着夜风拂面，冷冷吹来，卷起烟尘雾霭，待到那烟尘散去，不远处缓缓走来一道漆黑兽影，体格纤长优美，我正纳闷是谁，定神一看，吃惊的发现竟是我那受了病的便宜儿子。
　　他今日化作原型，蜷在石台上的时候，还有那么两分可爱。但如今漆黑夜幕下，睁开那冷蓝灰色的狼瞳，眸光如刀，咄咄逼人，竟然还真有那么两分王者之气，到叫我有些心惊。
　　我心道，他怎么来了，他却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
　　“听闻你这不守妇道的女人要与人私奔，小爷自然要来瞧瞧。”
　　“……”
　　本公主有些理解慕十七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