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娘的自我修养》北***B

3、章三 羽仙人

　　我心道，这关我屁事？老娘还没睡够呢！有病要找大夫！找我何用？别不是因为我送了两株草药就把我当成免费大夫使了吧？可怜我在歧黄之术上，除了紫谷草便只认得板蓝根啊！
　　但我也只敢在心里头抱怨，面上为了维持光辉的后母形象只得做出一副担心惊恐又强自镇定的模样——治病救人这种事叫上我，实在是帮不上一星半点的忙，但我若不去，日后这贤良后母的戏码便难以为继。我迅速在心里权衡了一番，只得胡乱蹬上鞋子，披了件紫荆外袍，将头发随意拢到右肩，便揣着一张忧心忡忡的脸抬脚前往聚义厅——这聚义厅是碧云洞正经的大堂，离洞门最近，姜柏刚被抬回来的时候我为了方便快点给他上药，就让小妖们直接将人放到上座的石床上去了，反正那原本就是他老子开会的时候坐的长塌，他的身量还没彻底张开，恰好躺的住。后来又因为他伤的重，我便吩咐下头的小妖莫要将他随便挪动。
　　等我见到小狼崽子，或许是妖力不济的缘故，他已经变回了一头幼狼崽子，在石床上团做一个毛团子，看着十分可怜。
　　我心下不禁有些动容。
　　须知我元神是头狐狸，从小在走兽窝里长大，天性喜欢毛色水亮的毛团子，小狼崽子虽然平时可恶，如今却正投了我的喜好，叫我心中不得不柔软上几分。
　　那白色幼狼抱着毛茸茸的尾巴，闭着眼睛，模样便显得很是乖巧可爱，我忍不住伸手顺了一把毛，觉得手感不错，又顺了一把。
　　红痕在我身边都看不下去了，扯了扯我的衣角，我这才反应过来，问道：“我让人送来的药呢？”
　　那妖怪露出为难神色，支支吾吾地道：“少……少狼主不愿……”
　　他话说到这里，我便知道是小狼崽子不愿领我的情，但如今他病成这个模样，我也不愿和他置气。便抬手示意那人不必再说了，吩咐他下去重新煎药，又问身旁管事的大狼头道：“我们碧云洞里就没有个正经的大夫？”
　　大狼头叹了口气，答道：“主母娘娘您有所不知啊……碧云洞里原先也是有个把修习歧黄之术的巫医，只是月夫人过世以后，大王责怪他们无用，都给赶走了。您也知道我们妖怪，都不大容易生病，平时若是和人口角受了点伤，都是自己随意找点草药对付着。即便是有些个小病小痛，也就自己到山脚下的白杨村里找个土郎中随意瞧瞧，开两副药便是。但是，如今这小主人生病，我们哪敢找那人类的江湖郎中随意给瞧，原本日暮的时候就派人去琼华岛请羽仙人，但到现在都没个消息，只怕……只怕是那羽仙人见老狼头不在了，少主人又小，不肯买我们碧云洞的帐，怕得罪了隔壁那黑熊精。”
　　我算是听出由头来了，我说他这大半夜把我这不通医术的母狐狸从被窝里挖出来做什么，原来是为了这事。我在云峰山虽然被那雉鸡精压着，但好歹也是玄狐一脉的大公主，玄狐一脉在西荒是排的上号的大妖族，他指望着我给那羽仙人写封信，卖他一个玄狐一族大公主的面子。
　　没想到这老狼头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做事却是这般圆滑世故。
　　不过，这本是桩小事，他便是直说了我也会照办，也不知他为何要费这样大的劲儿给我绕圈子下套。
　　我一面给小狼崽子输了些真气，一面对他道：“拿纸笔来，我念你们写。”
　　不多时，小妖奉上笔墨，只是他们拿着笔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走上前来。我这才想起，这碧云洞的妖怪比不得我们云峰山的妖怪——我父君虽然好色，但早年并不是天生的狐狸老大，听说当年他也不过是个普通的狐妖，在人间呆过一阵子，很了解人世的风情，因而也跟着沾染了些凡人的习惯，是头喜欢人间诗词歌赋的文雅狐狸。所以他统御我们玄狐一族的这数千年间，也鼓励玄狐一族的妖怪学习人族的风流文雅，提高个妖素质。
　　像我便是从小被他逼着学了很多人间的文章，虽然最后不过数十年就让我重新忘了个精光，唯一的好处便是日后看人间的话本方便。
　　不过，至少在我父君的刻意推崇熏陶下，云峰山白月城里大多数的妖怪都能够识文断字，就连那雉鸡精当初为了投我父亲的喜好，也练了一手的好字，精通人间几大家的书法笔墨。
　　我正想着这只能等我给这小狼崽子输送完了真气再自己提笔亲自修书，红痕却是个急性子，见他们拖拖拉拉，便自己将笔拿了过来，我这才想了想，开口道：
　　“羽君亲启，君原乃方外之人，修天下逍遥之道，妾身本不该冒昧叨扰清修．然膝下幼子重病，妾心慌意乱，悲切不能自己，慌乱之下，得闻君有妙手回春之能，故斗胆休书一封恳请羽君亲临寒舍，助我幼子渡此大劫。若能保我幼子一命，默娘与碧云洞上下自当感激涕零，携草衔环为报……”
　　等她笔录完毕，我恰好也到了收功的时候，便将真气运行了一个小周天后合掌收功，再让她将书信拿来给我瞧瞧，我仔细斟酌了一番，觉得字句都算得体，没有什么不妥之处。方且又对红痕道：“去替我将那冷暖玉棋子取来。”
　　红痕听完这话，微微一震，目光中流露出许多不情愿，只是这聚义厅内如今正是人多口杂，她也知道分寸，便低头纠结了一番，才不舍的离开。
　　那冷暖玉棋子原是我一位师兄送给我的宝贝，虽然只是人间凡品没有丝毫的灵气，但胜在做工别致，选料稀有，在人间绝对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只是我对棋艺略有些研究，当年也正因如此，我那位师兄才寻来这东西送给我，此番出嫁我还特意将它带了过来，却没想到终究是留不住啊留不住……思此，我不禁一阵肉疼。
　　红痕将东西取来，我便将这俗物与书信一道打包交给了送信的小妖，嘱咐他多加小心，行为举止要恭敬谦和一些，毕竟我们如今是有求于人。
　　小妖谨慎地一一应下，转头出了门。
　　我想着，事已至此，不妨将这慈母做到底。伸手给小狼崽子盖好被子，遣散了众人，心想着等人将紫谷草熬好送来看着他服下便趁早回去歇息，未料那药还没被送过来，送信的小妖先苦着一张脸回来了，差点哭了出来。我给他吓得不轻，问他出了什么事。
　　他抽抽噎噎的解释道，原来那日暮时打发出去送信的小妖不是没有见到羽仙人，也不是那羽仙人耍大牌不肯前来就诊。只是被黑熊精下了套，找人从中作梗，拖住了脚步，幸好那派去送信的人也机灵，好不容易才到了琼华岛禀明了羽仙人，将人请到碧云洞来。眼看着都要走到山脚下了，两拨人恰好碰了头，他将我的书信与那冷暖玉棋子奉上，却不想羽仙人看完了我的书信竟然勃然大怒，动手撕了信不说，还将冷暖玉棋子抢走了。
　　我心道这真是奇了怪了，他若是个清高之徒，觉得我私下送礼讨好他这种行为辱没了他，撕书信是可以理解的，但他为啥还动手抢东西？又或是他本就是个贪婪之人，那我这不正是投其所好么，他又何必动怒？他这前后矛盾的所作所为，实则叫我困惑不已。然，那小妖说完这话，又道：“他……他还让我给您带句话。”
　　我端着茶浅咀了一口，心中还在纳闷，却听小妖忽然闭着眼睛，大声喊道：“玄小默，你好样的！把我送你的东西拿来送人！”
　　扑！
　　我一口好茶没含住，全便宜了聚义厅的石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