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路南》陆小师叔

9、九

　　“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
　　“留下来！”
　　“……”
　　陆南坐在最角落里，看着和同学抢麦，闹成一团的代理班主任。一曲终了，一个话筒横在眼前。
　　“陆南同学，一直坐着多没意思，起来唱一首吧。”
　　陆南抬头看着明明一副等着看自己出糗的样子的代理班主任，笑着结果话筒，丝毫没有推脱。
　　“大家注意啦！陆南同学要唱歌喽！”
　　这一嗓子嗓子吼下去，本来热闹的包间完全寂静了，随即又是一片吵闹起哄声。
　　“陆南同学点什么？”坐在点唱机旁边的同学一脸兴奋地问。
　　“王菲的《流年》。”
　　“哇哦，陆南同学真是深藏不露啊。”
　　所有的讨论在伴奏响起以后消失了，同学三年，连无趣死板的班长偶尔还会哼上几句，却似乎从未听过陆南唱歌，一班人都想知道陆南唱歌是什么样子的，有的举起来相机，准备拍视频了。
　　陆南说话是很好听的，嗓音清亮，虽然听说是南方人，却没有一点口音，反而就带了那种水乡温润的气息。

　　“爱上一个天使的缺点
　　用一种魔鬼的语言
　　上帝在云端只眨了一眨眼
　　最后眉一皱头一点

　　爱上一个认真的消遣
　　用一朵花开的时间
　　你在我旁边只打了个照面
　　五月的晴天闪了电”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终不能幸免
　　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一天
　　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遇见一场烟火的表演
　　用一场轮回的时间
　　紫薇星流过来不及说再见
　　已经远离我一光年
　　……
　　那一年让一生改变”

　　最后一个尾音落下，安静了几秒后，是忽然爆发的掌声和欢呼，还混杂着口哨声。
　　这首歌并不适合男生来唱，如果单说唱歌本身，陆南并没有什么技巧，转音的地方还有些生涩，可是那种感觉却那么让人沉醉，温柔又残忍，心就像被一张细细密密地网笼住，收紧了又放开，如此重复，最终就那么被束缚了。
　　林如轩一直看着陆南的背影，脸上一行行眼泪滑下来，身边的女生知道她告白失败了，只以为她触景生情，安慰着轻拍着她的背。没看到林如轩转向叶长安的目光。
　　叶长安看着陆南，神色有些复杂，陆南在意的是那句“有生之年，狭路相逢”，而叶长安听见的，是那句“那一年让一生改变”。
　　叶长安以为，陆南是被过去所牵绊，被那些黑暗的影子笼罩包围，一心想着把他从其中带出来。而陆南早在遇上叶长安的时候，就陷入了另一个魔障，心甘情愿的，让自己被束缚，且甘之如饴。
　　“陆南同学果然深藏不露啊，这么深情，是唱给谁听的呢？叶长安。”陆南猛地抬起头，却看见那个人恶劣地笑着，“你也唱一首吧，陆南同学都唱了。”
　　叶长安是运动神经过于发达，在音乐方面完全就是白痴水准的，唱了一首两只老虎都带跑调的。

　　“叶长安同学。”
　　叶长安从厕所出来，一个软糯的女声叫住，转头去看发现是林如轩。
　　“有事吗？”
　　“也没什么，听说你和陆南都去了A大。”
　　“嗯，对啊，还是一个班呢。”
　　叶长安知道林如轩喜欢陆南的事情，之前要是觉得还有可能，现在可就完全没了那样的想法。他知道陆南拒绝了林如轩，却不知道是怎么拒绝的，所以以为林如轩还没放弃陆南，准备找自己帮忙，想着找些委婉的说法劝她放弃。
　　“你在C大吧，距离挺远的，见一面都挺不容易的。”
　　“嗯，我知道，也知道我们不可能。其实我也不知道找你是为了什么，”林如轩低下头，或许只是想确定，你是不是也喜欢陆南，“陆南的事情我知道一些。”
　　“你知道？”
　　“嗯，初中就知道他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住，虽然表面上对大家都很温和，但其实和每个人都保持着距离，谁也走不进他心里。”林如轩笑得苦涩，“可是你不一样……所以以后也请你好好照顾他。”
　　叶长安看着林如轩低着头，嘴唇紧抿着，被遮住的眼睛里或许闪着泪光，就想起叶久安委屈时的模样，伸手摸了摸林如轩的头发。
　　“我当然会了，你放心好了。陆南自己都不知道，其实他真的很让人喜欢，也让人心疼。”
　　几天之前。
　　三，二，倒数到一之前，陆南攥紧了床单，抬头看着叶长安。果然，这样放手很不甘心啊，心一点点沉下去时，他看见叶长安笑了，就像初次见面时那样，就像下过雪的冬天里的阳光，带来温暖，也更加耀眼。
　　“陆南，我把你当朋友，和你经历过什么，和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都没有关系。我说过会让你开心，会陪着你，就不会食言。”
　　然后叶长安搭上陆南的肩膀拍了拍，就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那时候他说：“陆南，我是路北啊。”
　　不知道为什么，那样一句玩笑的话竟然也让人心动。
　　陆南抬起头，暗下去的眸子重新闪出光亮，像无尽黑夜里的星光，照亮不了什么，却代表着希望和方向。
　　那天是给自己的，也是叶长安的，最后的机会。如果叶长安真的走了，那自己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如果叶长安不走，那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所以，叶长安，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叶长安还是住在陆南那里，其实也有盯着陆南，不让他去找那个继父的想法，如果那个人找来，自己还能保护他。叶长安窝在沙发上，眼睛失焦，脑子里胡思乱想着，陆南喜欢男人的话，会不会喜欢自己这样的问题。两个人还是睡着一张床，陆南什么也没说，叶长安当然更不好说什么，慢慢的也就习惯了，不再刻意去想陆南性取向的问题。
　　渐渐不再纠结了，叶长安就想得很简单了，陆南就是经历坎坷了些，骨子里有些冷漠凉薄而已，喜欢男人也不是什么问题，人家也没说喜欢自己，从一开始，明明就是自己先贴上去的，还逼着人家揭了自己的伤疤。而且陆南和之前也没多大差别，自己又何必杞人忧天呢？
　　门铃声忽然响起来，陆南在厨房刷碗，开着水声没有听见。叶长安绷紧了神经，从猫眼看出去，一个粉色的包包，很眼熟。
　　“叶久安？你怎么来了？”
　　“哼，你自己在外边快活，把人家都忘了。”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你自己告诉我的啊。”叶久安往房间里张望着，看见听见声音从厨房里出来的陆南，皱着眉想了一会儿，眼睛亮起来。
　　“奶茶哥哥！”
　　叶长安：“？”
　　陆南：“……”
　　“什么奶茶哥哥？”叶长安问。
　　“你忘了！就是给你半杯红豆的奶茶哥哥啊。”叶久安之所以记得，是因为遇见那么好看的男孩子，后来带着好几个花痴的同学去看过陆南，还偷偷拍过照片发过微博。
　　“啊，好像有这么回事。”叶长安只记得大概是有这样的一件事情，却早忘了那个卖奶茶的小哥长什么样子了，“怪不得才见面就看你那么眼熟。”
　　叶久安笑眯眯地看着陆南，“哥哥要红豆就给了半杯子，奶茶哥哥真大方，要是每个人都这样的话，你们老板发现不会扣你工资吗？”
　　“不是每个人都这样。”陆南洗干净手，从冰箱里拿了酸奶给叶久安。
　　“喔！那是因为什么？”
　　“叶久安，你别闹。”叶长安看着叶久安闪亮的眼睛，知道她心里又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再加上得知了陆南的性取向，轻易地就跟上了叶久安的思路。
　　陆南看了一眼叶长安，“初中见过面。而且加那么多是因为不小心，会很甜的，也不好喝吧。”
　　“……”
　　“嘁，”叶久安一脸的失望，也只是片刻而已，不停转动的眼睛瞥见门半掩着的卧室门里，露出的半张凌乱的床，“喔，哥哥，你们俩……”
　　叶长安捂住叶久安的嘴巴，把人拖出来按到沙发上，把酸奶塞到她的怀里，脸颊红红的。
　　“哥哥，我就随便问问，你干嘛这么激动。”叶久安咧着嘴巴，不怀好意地笑着，把目光转向陆南，“我哥哥特傻吧。”
　　“嗯。”陆南点头。
　　叶长安：“……”
　　叶久安留下来吃午饭，陆南以为叶久安这样瘦瘦的女孩子吃不了多少，所以没有做太多，然后饭不够了。
　　“陆南哥哥你真是太贤惠了！”叶久安夹走最后一颗西兰花塞进嘴巴里。
　　“如果你是夸我的话，那我谢谢你。”陆南站起来，“我再去煮碗面吧。”
　　于是叶久安也天天往陆南这边跑，美其名曰请教厨艺的，实际上土豆皮削得比叶长安还厚，后来就等在一边专门蹭吃蹭喝，变成陆南的一条小尾巴。
　　叶长安看着两个人关系越来越好，深感自己的地位收到了威胁。
　　很快，就要开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