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有瑾兮》古斐隅

18、教训

　　朱氏被兰芷的话气得脸都红了，却没敢在燕王府的地盘说燕王府太势利。想也知道，燕王府是个什么地位，从来都是别人讨好燕王府，没有燕王府讨好别人的，燕王府对谁亲近，那是谁的运道，别人只能羡慕，不能怨怼。
　　崔侧妃见什么话都被兰芷说尽了，自己的母亲一点都没占了好处，急忙道：“母亲，兰芝姑娘说的有礼，是咱们想差了，王爷对侯府一向是好的，怎么会有什么不满呢。”
　　朱氏见女儿一个劲给自己使眼色，也知道这种事情纠缠起来并不好，毕竟人家愿意给你多少年礼是人家的事，哪有这样上门要的呢。她只得安奈下来，道：“说来还有一事，今年王府给咱们的年礼中，大部分竟都是国公府才能用的器物，这咱们侯府怎么能用呢？这些东西金贵得很，咱们都是亲戚，很是用不着，年礼走动，只需要些山间野味、二三首饰的也就够了。想来是郡主年轻，想的不周全，所以给岔了也是有的，这不，我就都送回来了。”
　　兰芷掩唇一笑，这含江侯府当真是好不要脸，容仪瑾摆明了就是不想让她们好过，才故意给了那些器物。却没想到堂堂侯夫人，竟真的寒酸到上面来换年礼的地步。
　　朱氏虽然也觉得这样有些太没脸没皮，但是含江侯府几百口子人可都等着燕王府的年礼过日子呢，若是真就这么吃了哑巴亏，这府里的小姐今年都没一件应时的首饰、时兴的衣服，这可怎么出去见人呢？
　　兰芷见她这样，偏偏就不顺着她的意，只道：“侯夫人想错了，咱们郡主并没送错东西。侯夫人也说了，这都是少说国公府才能用的好东西，所以才给了侯府，让侯府以后过年过节随礼的时候，也不会失了脸面。这些东西，就算是在宗室，也是拿得出手的。”
　　崔侧妃听她这般讽刺，心里自然是生气，但是也忍不住发苦。含江侯府这些年是越发不如从前了，子弟不出息却能奢侈，小姐们也都没嫁到什么贵介人家去，与他们往来的勋贵、宗室，大都是看在燕王府的份上走个面子情。与那些人家交往的时候，他们本就是拿出最好的东西，不过人家却依旧看不上，如今，就被兰芷撕开来说了，她便有了几分恼羞成怒。
　　“兰芝姑娘说话好生无礼，难不成没了王府的年礼，我们含江侯府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了吗？”
　　兰芷见崔侧妃以他们含江侯府自称，便露出一个凉凉的笑容，不冷不淡的提醒道：“崔侧妃莫不是忘了，如今您是这王府的侧妃，而非含江侯府的女儿？”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再没有在婆家认自己是娘家人的道理，这可是犯忌讳的。
　　崔侧妃自觉失言，连忙住嘴了。
　　朱氏也没想到她都亲自上门来了，英淑院的人还是这般不退让。她正想再说道说道，就听兰芷道：“今年的年礼单子王爷是点了头的，若是侯夫人有什么不满，觉得咱们王府薄待了侯府，自可以请含江侯与王爷亲自分说。”
　　他们哪敢！含江侯府万事都是仰仗着燕王，哪里敢说到燕王眼前去，这要是去了，岂不是让燕王以为他们不识好歹，对他心怀怨怼？
　　朱氏就不敢说话了。
　　见朱氏蔫了，好似是要走。兰芷又笑道：“不过也难为侯夫人体贴咱们郡主的一片心。崔侧妃说的不错，含江侯府堂堂侯府门第，怎么会连这点子东西都没有？郡主虽是一片周到，但是不免多虑。既然侯夫人都送回来了，也万万没有让侯夫人再大老远的带回去的，奴婢便做主收下了。”
　　说着也不顾朱氏母女的目瞪口呆，就与一旁等着的湘镜道：“你去与何长史说，侯夫人并不是来绝交的，这送回来的年礼安心收下便是，直接登记入库！”
　　湘镜得了令，撒腿就跑。那边朱氏与崔侧妃却急了，这没换来想要的东西不说，连本来的东西都没了，这怎么可以！
　　朱氏急忙道：“你这是做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要退回年礼了！”
　　兰芷闻言奇道：“方才不是侯夫人说这些东西侯府用不上，所以送回来了吗？莫非是奴婢理解错了，侯夫人不是这个意思，而是……”见朱氏松了口气，正要点头，兰芷接道：“侯夫人确实是来与咱们王府绝交的？”
　　朱氏没想到她说出这样一句话，别说她，就连崔侧妃都是脸色一白。燕王府对含江侯府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若是失了燕王府的庇佑，含江侯府在这京中，焉有立足之地！
　　事到如今，朱氏才有些后悔，觉得这次他们实在是太草率了，竟就这样带着年礼上门，活活把把柄给了人家。此时若是反口，明日含江侯府就会沦为京中笑柄，再也抬不起头来。
　　崔侧妃显然也是想通了这其中厉害，虽然气的脸色煞白，却也知道今次这个哑巴亏是不得不吞进肚子里了。
　　兰芷见状，也不再逼她们，微微一笑，别有柔婉，行了一礼，道：“想必侯夫人与侧妃还有体己话要说，奴婢就先退下了。”
　　说着不待她二人反应，便转身走了。
　　朱氏失了这么多年礼，不禁想到回府后婆婆的苛责，她年纪又已经不小，怒急攻心之下，便是眼前一黑。

　　容仪瑾出了宫，快到燕王府门前的时候，才知道含江侯夫人意气风发的进了燕王府，不到两个时辰就被抬回了含江侯府这件事。
　　她回了英淑院，先是夸了兰芷她们三个一番，而后才问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湘镜连说带比划，笑的合不拢嘴，容仪瑾也不禁笑起来。道：“好兰芷，你这嘴，莫不是被碧扇带坏了？”这活脱脱的碧扇上身啊。
　　兰芷笑而不语。
　　容仪瑾又转头夸月梳，“月梳也是得了碧扇真传。”
　　月梳更加不好意思起来，碧扇笑道：“说来说去，郡主竟开始埋汰奴婢了！”
　　容仪瑾是真的心情好，以往她自持身份，懒得与含江侯府那些人说道这许多，如今这样狠狠教训了他们一次，心中怎能不畅快！
　　今年含江侯府的小姐们估计都不敢出来走动了，怕穿的戴的不合时宜，丢人！
　　等着高兴够了，容仪瑾才想起来吩咐绛屏：“定国公府的小姐再几个月就出孝了，想来最近也不会再闭门不出，你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我能与她见上一面。”
　　绛屏得了令去了，第二天就回禀容仪瑾道：“说来是个巧宗儿，五日后定国公小姐要去宁国庵为定国公夫人办法事。”
　　容仪瑾道：“兰芷，去与何长史说，两日后我去宁国庵为母妃和太妃祈福。”
　　宁国庵是国庙，只供奉宗室、勋贵的长明灯，因着有建康大长公主、广善公主、端乐郡君这三位在宁国庵长居，所以宁国庵其实是一份极不可小觑的力量。她与端乐郡君素来交好，宁国庵也是常去的。

　　且不说容仪瑾准备去宁国庵的事宜，朱氏被抬回了含江侯府，醒过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含江侯老夫人陈氏哭诉。
　　“老太太是不知道，那郡主好生霸道，面都没露不说，就连她身边的丫鬟都不将咱们含江侯府放在眼里。侧妃娘娘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呢！”说着，便将在燕王府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
　　陈氏如今六十多了，不像别的老封君那样富态，反而是瘦的皮包骨，眼睛突出来，嘴角耷拉下来，看上去十分刻薄严厉。听闻了朱氏的遭遇，她的眼里就闪过一丝冷光。
　　那么多贵重的东西，竟就都那么没了，还一点好处都没捞着，她怎么能不肉疼。她浑身上下就没有不疼的地方了，于是哼道：“瑾丫头竟这般不敬长辈，不服管教，连手底下的人都教育不好。”
　　朱氏见她一股脑儿的火气都往容仪瑾身上发，，没有追究自己办事不利丢了年礼，连忙道：“可不是嘛，她不将咱们放在眼里，可曾想过老太太是燕王爷的外祖母，是她的曾外祖母！”
　　说的陈氏更是心火暗生。“她竟敢连我都不放在眼里？！”
　　这个时候，一旁一直为她捶腿的一个女孩儿柔声劝慰道：“姑祖母息怒，您德高望重，郡主身为小辈，怎么敢不将您放在眼里呢？您可是安太妃娘娘的嫡母啊。”虽说是继室，但是礼法上来说，不管怎么样陈氏都是长辈，想到这里，这女孩儿甜甜一笑，“想来郡主还是因为侧妃娘娘的缘故，所以故意想给咱们侯府脸色看，侧妃娘娘必定受了委屈呢，姑祖母可要为侧妃娘娘做主才是。”
　　朱氏方才就想求陈氏为崔侧妃做主，只是看她怒极，所以才不敢说，如今见这女孩儿这般的周到，急忙赞道：“还是咱们芬姐儿说的有理。郡主再是郡主，那不也要敬重着老太太？别说是郡主，就算是王妃，也不敢对老太太不敬啊。说来怕还是因为王妃，所以她才对侧妃娘娘那般苛责，老太太您是不知道，别说侧妃娘娘，就是芝姐儿，那也是受了不少委屈的！听侧妃娘娘说，芝姐儿之前不过是因为一言不合，竟就被禁了足呢！这满京城的贵女，谁家是这般霸道的？就算她贵为郡主，咱们芝姐儿将来少说也是个郡君不是？她怎能就这般欺凌姐妹呢？”
　　坐在朱氏下首的含江侯少夫人刘氏在心里一叹气，这满京城的贵女，除了公主，谁又比燕王府的大郡主尊贵呢？别说容嘉芝将来只是个郡君，就算破格加封了县主，那也没法与容仪瑾相提并论啊。那所谓的一言不合，怕也不是朱氏说的那般简单。还有那芬姐儿，面上好似在为崔侧妃鸣不平，实际上却将燕王府不待见含江侯府的过错推到了她身上，也只有朱氏这么个傻子才听不出来自己的女儿被当成了筏子。
　　可惜这话她是不敢说的。她做人孙媳妇，只能陪着笑，哪儿敢和婆母对着说呢？
　　陈氏听了朱氏的话就是一皱眉，“我早就说永宁侯府的那丫头不好，自己是个不能生养的，还那般易妒，连带着生了个女儿也教导成这样。哪有咱们府里出去的小姐好，安丫头就是不听我的话，当初不肯去太上皇面前多为侧妃娘娘苦求几句，才让侧妃娘娘与王妃之位失之交臂。”说到底，容嘉芝毕竟都是曾孙女儿了，又是王府贵女，比谁都高傲，对她也不亲厚，哪比的亲孙女儿的崔侧妃呢。
　　刘氏在底下听她这话就是眼皮一跳。心想这老太太真是越发糊涂了，这番话也是能说的？她这一番话里，将太上皇、安太妃，以及为弟弟求娶燕王妃的当今圣上，亲自抚养容仪瑾的皇后娘娘，燕王妃、容仪瑾、永宁侯府都指摘了个遍，这话若是传出去，含江侯府的爵位都不一定能保住。

作者有话说

　　嘿嘿嘿...